到得岸边,殷素素已是全身酸软站立不稳,宝誉只好将她背在身后向杭州城奔去。哪知找到一家医馆,却已是黑灯瞎火,关门闭户,宝誉使劲敲了半天门,才出来一位老者,对着殷素素又摸又看了好一阵,才道:“这毒性太厉害,我又不知所下的是何种毒药,不敢贸然医治,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宝誉心想现在夜半三更,我对杭州城又不熟悉,你叫我上哪儿去另请高明,急道:“大夫,你还是多想想办法吧,我家三代单传,现在我好不容易娶到个这么美貌如花的好媳妇,你可不能让她死啊!”他年纪尚幼心性顽皮,现在要所求于人自是要博人同情,便胡说八道,越凄惨越好,说到后来已是语带哭声,连自己也相信了几分。
医师见殷素素容貌娇美,青春可人,也深感同情,道:“看来你们也是有福之人,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人称‘阎王敌’的薛神医今晚才来到本城,他可是当世医中第一圣手,就落脚在城西的锦华居,你们去求求他,这位姑娘可就有救啦。”
宝誉心道,你这人还真可恶,先前怎么不早说,害我央求半天,若是耽误了时间可怎么办。不过这些话也只是在心里说说,不敢再多做纠缠,连忙向医师道谢告别,背起殷素素就向城西跑去。
出得医馆大门,蓦地觉得耳中暖暖痒痒的,转头一看,却是殷素素在向自己的耳朵轻轻吹着香气,脸色似笑非笑,明亮妩媚的大眼睛在自己脸上直转悠,不知她又要有何举动,不敢搭理她,只管低头赶路。殷素素却笑道:“你刚才唤我作什么?”
宝誉一听不妙,装傻充愣道:“我说什么了吗?我可不记得啦。”殷素素将玉齿轻咬在他的耳垂上缓缓磨动,道:“就是你对那老大夫说的。”宝誉知道逼无可逼,道:“我那是为了博得他的同情,还望姐姐不要见怪。”殷素素道:“我有同意你叫我姐姐的吗?”
宝誉忙道:“是我的不对,我还是叫你殷姑娘好啦。”殷素素嘻嘻笑道:“我又没说不让你叫,我只有一个哥哥,好想有个弟弟,看你也不错,就先当我的弟弟试试,要是不合我意,我可是会将你赶走的哟!”
宝誉一喜,也不管夜深人静兴奋地大叫道:“太好啦!我有姐姐啦!”欢喜地转头看去,却听得叮当一声,只见殷素素已是双眼紧闭,螓首软绵绵地依在他的肩头,竟是晕了过去,手一松这剑就掉在了地上。宝誉吃惊非小,急忙捡起长剑,脚下发力加劲向前猛冲。
幸好这锦华居规模颇大,远近闻名,现在虽已夜深,可还是灯火通明,非常醒目。宝誉一步跨进大门,就大声叫道:“薛神医在吗?薛神医在吗?”也顾不得是否影响别人休息。一个伙计连忙过来将他领到一个厢房门口让他等着。
须臾房门打开,出来一位清癯的老人,见他背着个人,也不多问,侧身就将他让进房内。宝誉将殷素素轻轻放在一张躺椅上,情知老者定是那薛神医,拉着老者的手道:“神医,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姐姐。”
薛神医拿起殷素素的手腕号号脉搏,又卷起她的左手衣袖察看,一望之下,不禁“咦”的一声,只见整条手臂已呈紫黑色,忙拿出一颗黑黑的药丸对宝誉说:“快喂她服下。”宝誉叩开殷素素的小嘴,将药丸塞进她嘴里,可药丸既大亦非入口既溶,殷素素又是昏迷不醒,哪里咽得下去。
宝誉焦急地道:“神医,这药丸她咽不下去,这可怎么办?”薛神医笑着道:“那你就用嘴对着她的嘴,将药丸吹进她腹中。”宝誉一想这办法确实不错,而且是他一向喜欢用的方法,答应一声,兴高采烈地就俯下头去。
一股处子的幽香扑鼻而来,宝誉心急救人也无暇细品,吻上殷素素的丹唇,口对口就吹送起气来。虽然美色当前,宝誉却是心无旁骛一心救人,事后也奇怪自己为何没有乘人之危占占便宜,大是后悔。
薛神医等宝誉喂完药丸,抓住殷素素手臂伤口的上下两端,用力一拍,听得啵地一声,一枚梅花小镖就弹射出来,他又挤挤伤口,等一缕黑血流出,才又在伤口上敷上一些药粉。其后的两只钢镖也如法炮制,不一会殷素素的手臂又恢复得如霜赛雪,宛若皓玉,宝誉悬着的心也总算落了下来。
薛神医洗净双手,这才道:“这位姑娘是在二十余日前中的镖,这毒气本已被药物压制住,可近日又妄动真气将伤口震裂,奇怪的是这镖原本并没有扎得如此之深,不知为何却突然又陷入了半寸,这才使她的伤情急剧恶化,有了性命之忧。”
宝誉听他分析这中镖的经过竟是分毫不差,犹如亲眼目睹,大是钦佩,又感激他医治好殷素素,大赞道:“神医你果真神人也,这医术简直是出神入化,高明之极,只怕是大罗金仙也没有你这般好手段。”
世人没有不爱听奉承恭维的言语,虽然薛神医这一生中类似的赞颂不知听过多少回,但由张宝誉这样的垂髫小儿口中说出,还是首次,听得神医是拈须微笑,大感得意,但一想起心中的疑惑,还是出口问道:“少林派一向光明正大,这少林派的梅花镖怎会喂有剧毒呢?你且说给我听听。”
宝誉心知殷素素中镖一事牵涉颇广,若是泄露出来,不知又要为她增加多少仇家,而且薛神医的言语中对少林派是颇有好感,若是知道殷素素杀了不少少林的弟子,说不定立时就要翻脸相向,刚才的救命神医立即变成索命阎罗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这实情是万万说不得的。
打定注意,宝誉信口胡诌道:“那日我姐姐在回家的路上碰到两个道士,他们见我姐姐生得年轻美貌就上前调戏,那知不是我姐姐的对手,他们就暗器伤人,偷偷打了我姐姐三镖。后来我们遍寻名医,可都对此束手无策,只能控制住伤情。幸好今日得遇神医,真是我们姐弟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
他这番话里三分真话七分假话,而且又把薛神医恭维一番,薛神医也听不出来什么头绪,只能将这“带毒的梅花小镖”归结为是有人蓄意嫁祸少林的阴谋,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宝誉见殷素素虽然没有醒转,但伤势已大好,又怕薛神医想起什么来再行追问,自己不好应付,便借口天色已晚提出告辞。薛神医也没有拦阻,临别还送了宝誉一瓶药膏,让他等殷素素痊愈后给她涂抹在伤口上,就可以不留疤痕。宝誉自是感激,又是一通高帽相送,什么“仁心仁义”“举世无双”“赛华佗,比扁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听得薛神医是心花怒放,最后连宝誉的诊金也没收,就送二人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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