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修将窗门轻轻推开,缓缓地伸出了手挡住了阳光,细碎的光影从指缝间流泻,越发得衬得他的手凝脂如玉。他漫不经心地道:“我曾许诺过,这双手永远也不会染上污秽的鲜血,那么肮脏丑恶的东西。”
他的目光含着柔软的笑意,看起来是这般无害。
冷墨漓不动声色地将茶饮尽,心中却掀起了汹涌的波澜。眼前的这个少年,太可怕了。
比以往任何一个对手,都要可怕许多。
好似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他稳操在握的棋局,他们不知不觉中竟成为了他手中执下的那枚棋子,面对就要落子的棋盘,冷墨漓第一次感觉到一种压迫的无力感。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为何他的布局如此不动声色,令人难以察觉?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应该处于劣势的他竟然稳稳地占据了优势的局面?以至于表面上看似大好势头的宇文傲背地却因他处处受牵制?
关于继位,宫里明争暗斗地很厉害。每个皇子都有其拥护的党派,却唯独宇文修势单力薄,弱不禁风。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
冷墨漓押了一口茶,心情有些复杂。这样被人压制的感觉并不好,他十分痛恨,却又不得不承认,宇文修的手段很是高深。他的身边,有太多关注的目光,那些久经官场的老狐狸心思各个那么毒,想要在睽睽注视下布下棋局,何其之难?
可是,他做到了。不仅如此,还做得非常完美。
他知道宇文修的目的,却猜不透他的下一步走局。兵临攻城吗?绝不可能。京北的警戒何其的森严,如此明显的谋权篡位,这么沉重的罪名,区区纳西赫,怎么会有如此的胆魄将其抗下?宇文修也万万不会冒险,这般强硬,也并不是他的风格。以他的手段,定是让人将皇印恭恭敬敬地呈上才是。
宇文修,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御花园中,少年披着一袭血红色大裘,静静地站在梅花树下,一脸忧容。寒风掠过他的鬓角,拂过些许凉意。宇文轩眺目远望,远空天色昏暗阴沉,乌云密布,团积在京北的上空,蓄势待发。
少年宛然一笑,转身,风儿掀起衣角,他的背影纤瘦且萧瑟。
暴雨终于就要来了。
活下去。
想要活下去。
我想要活下去。
这句话,一刻不停地在她的脑海中回响。
黑暗中,朱雀飞快地奔跑着,身后是第二阵队的武装队伍,她的巴雷特重狙枪只剩下了最后一发子弹,三棱军刺早已深深地钉在了敌人的腔骨,她再也使不出拔出的力气。就这么,一发子弹,一柄短匕,一块跟随了她多年的玄铁护腕,以及残破的信仰支撑着这具奄奄一息的躯体。
她听见身后有追踪弹的声音,还听见天空中直升飞机旋翼与尾桨的噪声,那锋利的声响好似将她的执念割成了一寸一寸。炮火震裂大地,她扑倒在铁皮之上,鲜血淋漓,皮肉翻卷的伤口早已被火药沾染。肩胛骨碎裂,浑身多处中弹,每动一寸,肌肉撕裂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耳畔轰鸣作响,死亡拉平的声音……
她想,就快要死了吧……
可就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她唯一的战友。
临别前,银狐紧紧地搂着她的肩膀,一字一顿地对她说:“朱雀,等我……”
等我……
“活下去!!”
床榻上,朱雀猛地坐了起来,背后冷汗密布。她胸口急促地起伏着,脸色惨白如霜。朱雀环视四周,陌生的摆设令她不禁有些警惕。记忆翻搅,她忽然记了起来,但是,这里又是哪里呢?
她蓦然望见窗外一片桃花,这才暗暗放下心来。
四肢已经发麻疲软,想来是躺了太久的缘故。不知道她昏迷了多久,没想到这一箭的杀伤力这么大。
朱雀吃力地抬起手,掀起沉重的被子,颤颤地挪出毫无知觉的腿,想要下地,然而脚尖方才点地,还未用力,身子一软狼狈地向前扑去。朱雀双眼立时惊悚地瞪大!只听——
“砰——”
“砰咚——!”
“噼里啪啦——”
“哎哟——!!”
失去平衡之下,她一头撞上了桌角,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去攀住桌子,却不慎扯下了桌布,桌上的茶具摔落在地上砸了稀巴烂。一番激烈的折腾,房间里已是满目狼藉。
前国安局第一王牌侦查特工,朱雀挨过枪子儿,挨过刀子,挨过拳头都从未如此狼狈过。她闷闷不乐地将蒙在头上的桌布一把扯下,望着扎入手心的碎瓷渣,暗暗庆幸伤口没有太深。她吃疼地皱着眉,抬着手吃力地捶着扭伤的腰,此情此景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儿凄凉的悲剧色彩。
朱雀看了看扎在手心的碎瓷,想要将那些讨厌的玩意儿弄出来。可惜碎瓷片太薄太小了,这个时代又没有镊子,她有些崩溃的想,该不会是要拿针儿挑吧?
她身上本就只有一身薄薄的寝衣,此刻躺在冰冷的地上,只觉得彻骨的凉意。她挣扎着想要起来,然而身体早已麻木得毫无知觉,朱雀有些后悔不该下床。
就在这时,她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脚步声,警觉地抬起头,只听那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朱雀手忙脚乱地想要起来,情急之下双手撑地,碎瓷在挤压下扎得更深。她痛苦地闷哼了一声,连忙乖乖地不再乱动,此时脚步声停在了门口,一袭修长的轮廓在门前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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