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源他们走后,徐家大院就剩下文慧腆着个大肚子领着三个孩子。景三媳妇昨晚睡得晚,今早又起的早,眼珠子熬的通红。见没啥事了,就想回家先睡一觉,她把文慧房间的锅里添了几瓢水,凑了点柴,进屋对文慧说:“四嫂,如果没啥事我想回家去看看孩子。”文慧从今早起来就开始觉病了,总想上厕所,蹲下还没多点尿。按着以往的经验,这是孩子要出厂的前兆,但是她又不敢肯定;想把景三媳妇留下又怕是虚惊一场。见景三媳妇困得直打晃儿,只好咬咬牙说:“辛苦你了三妹。”景三媳妇侃快的说:“辛苦啥,就是有点犯困。”她看了看表,说:“我呆一会儿就回来。”说完悠的一下子没影了。景三媳妇八点钟走的。九点来钟,文慧就开始折腾了,折腾到十点半,孩子已经露出了一个圆圆的小脑瓜顶。当时小雪和忠良在地上站着,小雨在炕梢趴着。三个孩子眼睁睁的看着母亲露着下体披头散发的在炕上挣扎,都吓得目瞪口呆。文慧趁着喘息之机,气喘吁吁的对小雪说:“大女儿,快去给妈舀点温水来。”小雪当时只有六岁,但是已经懂一些事儿了。她磕磕绊绊的跑进厨房,端起脸盆,把锅掀开,把开水舀了两瓢,也没兑凉水。她当时还不明白温水的概念,以为就是开水。她端着热水慢慢的往屋里走,这时文慧突然疼痛剧烈,于是又歇斯底里的惨叫起来。忠良以为他妈妈要死了,吓得“妈呀”一声就往外冲,正好和推门而入的小雪撞了个满怀。忠良高,小雪矮,结果半盆热水被撞翻全都倒灌进小雪的夹衣里。小雪撕心裂肺的惨叫听起来比文慧的叫声还令人揪心,她一边叫着一边往下扒自己的衣服,可是情急之下哪里扒得下来。疼的孩子在地上直蹦。文慧虽然心痛如割,怎奈自己也动弹不得,因为她孩子已经落地了,但是胎盘还没来。一根脐带连接着文慧母子,看上去让人非常纠结。她只能像羊妈妈叫被狼叼去的小羊一样一声连一声的呼唤。希望能借此减轻孩子的痛苦,寄托自己的担心。
果然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这时景三媳妇就来了,她一进屋,见床上文慧孩子虽然生下来了,但是胎盘还没来,娘俩靠着一根脐带维系着都动弹不得;地上小雪蹦高的哭,胸前的夹衣湿了一片,还在冒着热气,就知道孩子是让热水烫了。一时间她顾头顾不了腚反倒麻爪了,仿佛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法。文慧急忙提醒她:“不要管我,快把小雪的衣服脱下来。”景三媳妇这才仿佛有了知觉一样赶紧把小雪的衣服脱下来,一看:孩子的胸脯上全是水灵灵的大泡。正好在两个汝房之间惨不忍睹。文慧也忘了自己正在生产,指挥景三媳妇把炕柜门打开,把獾子油翻出来给孩子抹上。这时,孩子的胎盘也来了,文慧独奋神威,自己拿剪刀把脐带剪断,划着一根火柴把一小团棉花点着,把燃烧后余下的灰烬捏了一小撮摁在孩子的肚脐眼上;然后伸手去孩子的嘴里掏两把,强支精神把孩子的两条腿提起来,照着屁股狠狠的拍了两巴掌;孩子“哇”的一声啼哭,俩个肋巴扇忽煽忽煽的起伏着,兆示着张团长的孽种终于诞生了。不用看,一听叫声就知道是个丫头蛋子,哭声像小猫叫似的。文慧一将剩勇做完了这一切,已经奄奄一息了,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色白的像白纸,头发一绺一绺的耷拉下来湿漉漉的沾在脸上。景三媳妇这时已经给小雪抹完獾子油,这才倒出功夫来去舀了点温水把孩子洗洗用小被包上;又给文慧察了察下身,帮着文慧把裤子穿上。
这时徐源他们下葬回来了,景三把徐源背进屋放在椅子上。徐源见炕上又多了一个孩子,知道文慧已经生完孩子了,见文慧脸色煞白花容失色,不由得爱怜的看了几眼。文慧听见门响,努力的睁开眼睛,咧咧嘴,算是笑了,说:“又是个丫头。”徐源说:“只要是你生的,男孩女孩我都喜欢。”徐源说:“只要是你生的。”而不说“只要是咱俩的。”说明她对这个孩子的来历还是有些怀疑,文慧只假装听不出来。说:“就叫小冰吧。”徐源点头,听文慧说小雪烫伤了,紧忙把小雪叫过来,把衣服轻轻的撩起,见小雪的前胸上水灵灵的大泡像玻璃球似的,忍不住潸然泪下。哽咽着问小雪:“疼吗,大女儿。”小雪两只小手轻轻的捧起徐源的脸,懂事的说:“爸爸,你别哭了,小雪不疼。”徐源看着文慧,既像说给文慧听,又像自言自语:“这不得做疤吗?”然后又忧心忡忡的补了一句,“能不能影响哺乳?”文慧摇摇头,面有愧色,说:“都赖我。”徐源见文慧多心了,忙改口说:“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我只是就事论事。”徐源这两天折腾的抻着了,伤口开始发炎,一条腿肿的铁青铮亮,一摁一个坑。景三安排他媳妇去给徐源抓点消炎药,又连夜给徐源做了一副拐送来。两口子侍候徐源两口子三天,工作队有事,景三归队了。景三媳妇孩子又感了风寒,无奈也只好回去了。剩下徐源只能在炕上静养,虽然心急如焚也无可奈何。文慧只好头上缠块手巾,勉强挣扎着下地张罗一家人的生活。徐源心疼的受不了,眼巴巴的看着文慧受苦。文慧反倒安慰徐源说:“人家外国人都不坐月子,也没见谁咋的?谁像咱们中国女人,一个个把屁股做的像面盆似的。”徐源被她逗乐了,问道:“你听谁说的外国人不坐月子?”文慧说:“我在总理衙门上班的时候,经常和一些外国使节的夫人打交道,她们说外国女人生完孩子就下地锻炼,吃饭也是咸的淡的一如既往。”文慧说的有鼻子有眼,不由得徐源不信。好歹熬到小冰满月,徐源也能拄着拐下地了,小雪的烫伤也见强了。这时,乡政府的一纸命令下来了:命令徐源三日内必须搬出徐家大院,这里要做乡政府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