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溅血鸳鸯

目录:雍正皇后种田记| 作者:| 类别:历史军事

    若不是弘琴提起,衲敏都快忘了武氏这个人物。现在反过来想想,那也是个苦命的人呢!再回头看雍正,脸色说不上好看,却也没有多难看。想来,雍正大叔今天,是下定决心要处置武氏了。原本,在衲敏心里,十分不喜武氏。然而,到了这一刻,她反而不愿意深究了。真要算起来,害死几位皇子的,是雍正,而非武氏。若不是他非要将人家弄到京城,如今的武氏,也应该儿女成群,含饴弄孙吧?男人就是这样,你做错了事,还要让别人去承担。唉!

    雍正听到皇后叹息,轻轻握一下她的手,“朕既然决定还你和弘晖一个公道,自然就会做到。你可以相信朕!”

    衲敏摇头,“臣妾自然相信您。臣妾叹气,是因为武氏。这孩子,太执拗了!走到今日这一步,不知道该怪谁!或许,臣妾以前,对她关心太少了。想来,臣妾也是有责任的!”

    雍正皱眉,“你有什么责任。一个侍妾,连庶福晋都算不上,还要当家主母关心?也太抬举她了!”

    衲敏听了,回想当日雍正对武氏择轻处罚,两相对比,更觉心寒,索性闭口不语,扭过头来,透过车上纱窗,看街上景色。

    弘琴两下瞅瞅,眨巴眨巴眼睛,伸手握住雍正大手,“皇阿玛,额娘心软,不忍心惩处武氏。到时候,您能将武氏特赦吗?毕竟,她也跟您二十多年了。”

    雍正听了女儿的话,再看看皇后将脸隐在车帘后,遂幽幽叹口气,“再说吧!”皇后心软,可是只对别人;对朕,她可是说甩就甩,说踹就踹,不带含糊的!

    弘琴听了,点点头,“那就这么说定喽!”衲敏听了,强忍笑意,谁跟你说定了啊?

    不多时,马车停下,高无庸在车前回话:“主子,到了!”

    雍正点头,率先下车。衲敏领着弘琴跟上。下了车抬头一看,宗人府牌匾稳稳当当挂在大门上。雍正径自入内,早有当值官员跪在门口迎接。

    衲敏拉着弘琴随后进入正堂,雍正也不入座,对着前来迎接的两名官员,问:“可看到朕给你们的密旨,知道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吗?”

    仙鹤补服官员大约四十开外,率先躬身拱手:“回皇上,臣等刚接到密旨,已经明白今日审案之事。”

    身后锦鸡补服官员补充:“臣等必严密口风,今日案情乃是机密,请皇上放心!”开玩笑,皇家机密,不这么说,能走出去不能还不一定呢!好容易一家团圆了,可不能天人永别!

    弘琴公主在皇后耳旁疑问:“皇额娘,这一个从一品尚书,一个从二品侍郎,来宗人府干什么?”

    衲敏还没回答,雍正在前面听到,叫过来衲敏母女,“皇后,这两位就是当年审理春儿给弘晖投毒案的主审。一事不烦二主,正好他们回京叙职,还叫他们审理算了。

    两人跟皇后打交道,不是第一次了。听雍正称呼皇后,便急忙见礼。

    衲敏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当年的刑部尚书张潜闻、刑部侍郎郭敬安吗?也不知道这个是不是孔兰珍找的人。等二人行礼完毕,轻轻颔首:“二位大人免礼。”

    雍正又嘱咐:“朕与皇后今日只是来听审的。叫人在堂上设面屏风就是。你们该怎么审案就怎么审案。务必要给朕与皇后一个真相。至于量刑,依据国法即可,不必再问。”

    张潜闻心中纳闷,方才的案卷他大致看了一眼,这个武氏——可是阿花妹妹吗?

    郭敬安心里没有那么多的烦心事,事关皇室秘闻,只得战战兢兢,祈祷早完早交差。听雍正这么一说,急忙招呼人摆屏风,设桌椅。不一会儿,雍正与皇后带着公主在屏风后落座。张潜闻、郭敬安朝上行礼,分左右落座,招呼侍卫:“带人犯上堂!”

    人犯并未戴锁枷,也没穿囚服,而是一身锦衣旗袍,满头青丝,挽在脑后,一根银簪,别在鬓边。身后跟着侍卫,一路扶风摆柳,婀娜走来,来到大堂上,看也不看上头,只盯着自己下巴,安安静静地站着。

    郭敬安瞅瞅顶头上司,面色不虞,好像给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正在那儿迷糊呢!算了,还是我上吧!郭敬安一拍惊堂木,“下站者何人?来到大堂,为何不跪?”

    武氏冷笑,飘飘下拜,“小女武氏,乃是当今陛下藩邸侍妾,见过大人。”说着,冷冷地向上瞧。这一看不打紧,与那人四目交接,心中大惊,一个没站稳,跌坐地上。

    衲敏奇怪,这个武氏,怎么跟见了鬼似的?雍正则是瞅瞅张潜闻后脑勺,没有说话。弘琴站在皇后身边,咂摸着嘴唇,“怪不得这女人这么得宠,都四十多的人了,居然还这么有味道!嘿嘿!”

    张潜闻仔细看那武氏面庞,出了一身冷汗,终于张开嘴,问:“武氏,你所犯何罪,从实招来。我朝律法,或可宽判!”

    郭敬安斜眼瞅瞅张大人,暗暗称奇!这位铁面阎罗,居然也是好色之徒啊?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武氏看了半日,终于回神,凄凉一笑,“奴家无话可说。弘晖阿哥,确是奴家所害。弘盼,也因奴家而死。奴家有人证,有物证。此等罪过,纵然凌迟,亦不为过。多谢大人美意,请依律宣判吧!”

    张潜闻咬牙,“将你害死两位阿哥之事,详细道来。”

    武氏含泪而笑,“既然大人你问,我就说。只是,我怕说出来,脏了大人的耳朵,请给我纸笔,让我自己写吧。”

    张潜闻没说话,郭敬安认为可以,挥手叫来笔帖式,“给她准备纸笔。”

    不多时,武氏面前就摆好了纸笔,笔帖式看地上写不方便,还专门搬了张小桌子。武氏盘腿而坐,笑着对上说道:“小时候,我跟我阿牛哥,就是在这么个小桌子旁,一起听我爹爹讲学、识字。没想到,一眨眼,三十多年过去了,而当日的情形,恰如昨日一般,历历在目。”

    郭敬安皱眉,“武氏,这里是宗人府大堂,不是你家。写吧!”

    武氏瞄一眼郭敬安,微微一笑,“遵命。”伸出手腕,握笔轻描,一面写,一面自顾自说些小时候趣事。郭敬安接连申斥好几次,依旧不改。碍于帝后旁听,不得随意用刑,郭敬安气的直想跳脚:办了这么多案子,没见过这么怪的人!

    张潜闻往身后屏风瞅瞅,安静依然,遂叫来侍卫,“给她一碗茶,润润口!”

    稍时,武氏接过热茶,两行泪,吧嗒滴进茶杯,苦笑一番,一饮而尽,再不开口。不过片刻,三张宣纸,洋洋洒洒,书写完毕!

    笔帖式取走纸笔等物,将证词呈上。张潜闻扫了两眼,交给郭敬安。郭敬安仔细看完,问:“武氏,你所言可句句属实?”

    武氏抬头,“敢问大人,谁闲着没事往自己身上拉人命官司?”

    郭敬安咳嗽一声,强忍着不跟她一个女子计较,叫人重新递给武氏画押。武氏拿着血一般的印泥,依旧笑的明媚,认认真真按好,递给笔帖式。

    郭敬安瞧了没什么问题,便递给张潜闻看。张潜闻依旧只是扫上两眼,点头而已。郭敬安暗暗责怪,你是主审还是我是主审!圣上在上看着,你别不这么敷衍了事行不?

    没奈何,郭敬安将武氏暂且押下,按照她供词中所述,从死牢里捞出来当年人证春儿,用请雍正旨意,从雍和宫带出念佛的李氏。三下对证,找来当年伺候武氏的小丫鬟,一一问明。当年的小丫鬟,如今也是宫中管事嬷嬷。得了懋嫔娘娘叮嘱,将当年之事一五一十说个明白。

    郭敬安又仔细查阅律法,将手头案卷交予张潜闻:“大人,依下官所见,可以传来武氏,结案了!”

    张潜闻晕晕乎乎的,郭敬安叫了两声,才听见。结果案卷,仔仔细细翻阅一遍,不由叹气,“叫她来吧!”

    这次,武氏也不知从何处找来一件红色旗袍换上,发髻上,也簪上两朵玛瑙红石榴。到了大堂,规规矩矩跪下,笑着朝上问:“敢问大人,可以结案了吗?”

    郭敬安沉声回答:“武氏,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武氏看看张潜闻,摇头,“是我做的,我认。无话要说。只是,请问大人,我的罪,是否非死不可?”

    张潜闻朝下看了两眼,“杀人偿命,更何况,你杀的,是皇子!是不谙世事、与你无仇无怨的两位皇子!”

    武氏哭着笑出来,“是啊!我杀了人,怎么可能逃脱呢!”

    张潜闻抿抿干瘪的嘴唇,“但是你皇妃,按照律法,本官,无权判决。一切,要等待圣上圣裁。你——或许可以得到特赦!”

    武氏抿嘴,“这么说,依据律法,我该死?”

    张潜闻没回答。郭敬安点头,“确实如此。”

    武氏笑了,“我知道了。其实,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多年了。如今,我终于如愿以偿了。死而无憾!只是,敢问大人,我临死前,能唱支歌吗?”稍微顿顿,又说,“大人就只当行刑前那一碗送行酒吧!”

    郭敬安看看张潜闻,这人有病吧?要是真有病,那可要重审了。傻子杀人,不一定要判死刑!

    张潜闻闭上眼,“唱吧!”

    武氏站起身来,婉转清唱:“哎——

    日出山花红哎——

    摘朵耳边带——

    月出江水蓝哎——

    洗我红发带——

    风儿吹,鸟儿叫哎

    我在家中等你来

    一等你不来,

    迎春花儿开

    二等你不来

    芙蓉花儿开

    三等——你不来

    桂花香满园

    四等你不来

    雪花白皑皑——

    哎——”

    一曲终了,武氏冲张潜闻一笑,“都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往花园去逛。如果,那天我老老实实呆在屋里,或许,谁都不会遇见,也不会来到京城,更不会发生这么多故事。既然,这件事由我而起,那么,就由我而终吧。我还想再问大人,家中可有什么人?”

    郭敬安气的直想发火。再看这武氏此刻盯着张大人,分明是问上司,郭敬安反而不好多说,只得可说一声,转头去看张潜闻。

    张潜闻跟武氏一个堂上,一个堂下,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互相看了半天,终于回答:“只有老母在堂。”

    武氏摇头,“大人,您该娶妻了!只可惜,我看不到了。”话音刚落,就见武氏一跃而起,冲着堂前侍卫腰间大刀就要伸手。那侍卫连同众人飞身拦截,哪知这不过是个障眼法。武氏小细腰一拧,转头碰到大理石柱子上,鲜血四溅。

    不过是眨眼之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衲敏吓的一手捂住嘴,一手拉过女儿搂在怀里。弘琴公主趴到皇后膝盖上,闷闷地问:“额娘,她死了吗?”

    衲敏摇头,“不知道。乖别看!”自己也扭过头不敢再看。

    雍正憋了一肚子气,此时也不得发作。见妻女似乎都被吓坏了,便伸出手来,轻轻握住皇后的手,“没事,有朕在。”

    衲敏低头,“皇上,武氏她——她的丧葬费,让他们稍后到景仁宫去拿吧!”末了又补充一句,“或许,是臣妾错了!臣妾——太任性了!”或许,这个武氏,可以不死?

    弘琴公主握住皇后另一只手,使劲摇晃,“额娘没有错,是她的错,是她害死了我的哥哥!”

    雍正点头,“皇后没有错。武氏——就按你的意思,葬到妃陵园吧!”

    帝后二人从屏风后走出,郭敬安已经领着人验完尸,用白布盖上,抬到大堂一角。见皇帝、皇后脸色都不好,行事更加谨慎。雍正看他一眼,把刚才的话又说一遍。郭敬安急忙躬身遵旨,等着内务府来人入殓。

    衲敏看这里没什么事了,便催促雍正回去。大堂一阵鲜血的味道,呛的她只想掉泪。雍正点头,拉着女儿抬脚就要出门。

    “皇上——”张潜闻大哭跪倒,“皇后娘娘,罪臣有事,恳请皇上、皇后娘娘恩准!”

    衲敏皱眉,弘琴公主冷哼,“你有什么事?难道是审案审错了?”

    雍正摸摸女儿头发,“弘琴,陪你皇额娘到院子里等朕吧。”弘琴公主不情不愿地拉过皇额娘,“额娘,我们走,不理他!”这个张潜闻,绝对有问题!

    衲敏摇头,跟着女儿来到院子里。碧荷正跟高无庸在院里踱步,见皇后出来,急忙赶上来伺候。衲敏稍喘口气,嘱咐:“回去叫桃红拨一百两银子到内务府,说是给武氏的丧葬费。”

    碧荷大吃一惊,“啊?武氏?懋嫔娘娘院子里的那个?她死了?”

    弘琴狠狠瞪碧荷一眼,“不该问的别问!”

    碧荷这才吐吐舌头不说话。高无庸则继续充石像。

    雍正背光立在门口,“说吧,这里没有外人,有什么事,既要求朕,又要求皇后?”

    张潜闻摘下顶戴,置于地上,额头狠狠磕下,“罪臣斗胆,请将武氏葬于臣家祖坟!”

    郭敬安听了,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夫人啊,为夫今日怕是回不去了!你带着郭郭,可要好好过日子,不要想我啊!就是要改嫁,也麻烦替为夫先守个一两年啊!”

    雍正眉头皱也不皱,盯着张潜闻后脑勺,冷冰冰地问:“这就是朕的刑部尚书吗?”

    张潜闻额头出血,“臣有罪!”

    雍正冷笑,“为一女子,而失一忠臣,是明君所不为!这个女人,既然你想要,就拉回去吧!”说完,拂袖而去。

    直到帝后出了宗人府,郭敬安才颤颤巍巍地过来扶起张潜闻,“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张潜闻两眼无神,死死盯着堂上尸首,“我——就是她的阿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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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5章

    不说衲敏如何怨念,銮驾还是不紧不慢地到了圣驾近前。怡亲王与王妃兆佳氏跟在銮驾后面,齐齐出了口气,总算回来了,这半个多月,不好熬哇!

    小十宝宝则兴奋地在皇后怀里乱跳,哇,木兰围场啊,骑马射箭去喽!

    皇后归来,满蒙王公大臣出迎。王妃诰命也随后列班。别人还可,果亲王福晋钮钴禄氏远远望见皇后仪仗,便长出一口气。皇后不在,随行的嫔妃位份太低,皇上又不喜欢八爷党的女眷,接见蒙古王妃诰命的重任,几乎全部落到果亲王妃身上。整日里忙的不可开交,还怕一个不慎,说错了话,做错了事。要知道,十阿哥‘病重’,皇上可是很不高兴呢!在这个时候犯错,铁定的加重处罚!想到这儿,果亲王妃再次暗暗感激,主子娘娘,您终于回来了!

    衲敏抱着儿子,在怡亲王的陪同下,陛前觐见。看着皇后规规矩矩地在座前大礼参拜,雍正面色平静,“皇后起来吧!十三弟与弟妹也起来吧。小十啊,身子可好了?”

    小十宝宝瞅瞅上头,乖乖地回答:“回皇阿玛的话,儿子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着凉。现在已经没事了。皇阿玛,儿子想去骑马,想去射箭。”说完,就眼巴巴地看着雍正。

    雍正本来还预备了抻皇后一会子,听儿子这么说,又有王公大臣不住赞扬:“不愧是皇子啊,才三四岁,就有乃祖之风!”

    “是啊,是啊,十阿哥长大后,一定又是一位巴图鲁啊!”

    雍正脸上有光,原本打算冷落皇后之心,也就暂且压下。笑着叫过小十,“你还小,先学基本功再说。等过两年,你进学后,朕给你请大清最好的教习师傅教你。”

    小十宝宝无奈,只得带着几分孩子气,悻悻地答应下来。雍正这才抬头对底下站着的人说:“皇后一路风尘,到后账休息去吧。十三弟与王妃也歇着去吧。”

    衲敏领着怡亲王夫妇施礼告退。小十宝宝也趁机跟着母亲回去。

    到了后帐,果亲王妃领着众王妃诰命参见,又是一阵忙碌。等众人说了会儿话,兆佳氏以皇后乏累为由,领人跪安后,果亲王妃特特留下来,从袖子里抽出个小本子,把这些日子接见蒙古臣工女眷之事,一一汇报。

    衲敏一面听,一面傻眼。当初刚穿来的时候,怕不会满语,叫人怀疑,她倒是专门学了两年。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还要精通蒙古语哇!这,刚才一帮人满蒙夹杂,还能应付过去。要是真跟钮钴禄氏一般,一个一个接见,再不穿帮就怪了!

    再看果亲王妃钮钴禄氏,虽然谨慎非常,可是,处理事情,却是极为稳妥。这也难怪,这位本就出身大家,这些年,闺房空寂,自己找点儿事干,提升一下自身素质,也属正常。毕竟,亲王妃该有的体面,还是得靠她给果亲王撑起来的。

    想到这儿,衲敏把蒙语的事暂且放到一边,拉着果亲王福晋坐下,轻轻问:“弟妹啊,嫂子问你句不该问的事儿。你——成亲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孩子,有没有想过——?”

    果亲王福晋听到这儿,急忙摇头,“没有,没有孩子,是臣妻的命。臣妻没有想过别的。”那坊间传闻不是真的吧?这皇后自己跑不了,就撺掇起我来了?

    衲敏听了,不由拍拍钮钴禄氏的手,“你呀!也别苦了自己。实在不行,到时候,把侍妾生的抱过来自己养着。说起来,也是咱们家的爷们儿对不起你!”果亲王专宠孟氏,谁不知道。只是这位钮钴禄氏不肯闹,果亲王对外又极给正妻面子,才没传出来什么不好的话。

    钮钴禄氏听皇后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即眼圈就红了,“谢主子娘娘关心。臣妻很好,很好。”怕再说下去,更加失态,急忙回过头来,“主子娘娘,您不在这几天,臣妻一共见了十位蒙古王妃、太妃,……。您看,还有什么地方没说清楚,要臣妻再补充的吗?”

    衲敏听的晕晕乎乎,愣了半天,方才笑着说:“弟妹办事,我自然放心。听你这么一说,事情处理的,很是不错呢!这接下来的日子,咱们还要再跟蒙古王妃诰命们打交道。弟妹也熟悉她们了,不妨,就跟十三弟妹一起,陪着我接见她们吧。一来,显得咱们重视满蒙关系,二来,咱们妯娌,也能多说说话。你怎么看呢?”

    果亲王福晋一听,这是皇后给的恩典呐!当即叩头,“臣妻敢不尽力!”

    衲敏笑着亲手扶起她来,暗道:总算找着个帮手了。

    此番安排,中宫册子下来,雍正也无异议,反而对着十七说:“她们妯娌倒也和的来。”

    果亲王微微一笑,“是主子娘娘仁慈宽厚,钮钴禄氏才能有此殊荣!”

    雍正淡笑,不作评价。

    到了晚上,小十宝宝一个劲儿在后帐床上打滚,抱着毛茸茸的皮褥子嘎嘎直笑,“真软和!”

    碧荷跟王五全站在一旁看着,都忍了两包泪,呜呜,小主子,在山里头吃苦了!说着,就朝皇后处瞄一眼,主子娘娘,就算是为了小主子,您也不能再跑了啊!

    到人定之时,雍正领着全副帝王仪仗驾临后帐。衲敏领着半班皇后人马行礼请安。雍正大叔站的笔直,瞅着皇后躬身万福,盯着众人一丝不错地把君臣大礼行完了,这才沉声说道:“起来吧!”话音未落,就绕过皇后,自行坐到主座上。

    衲敏心里又怕又恼,懒得跟雍正啰嗦,扶着碧荷站起来,立到雍正身边,低头玩手指头。雍正不开口,衲敏就不说话。一时间,皇后帐中,一片安静。

    看着皇后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雍正暗恼,心说,朕都给你这么大的面子,又替你遮掩,又派人去保护你们母子。现在回来了,居然还给朕甩脸子。还真以为朕离了你不能活啊!哼!

    雍正大叔站起来,刚想打道回府,就听内帐一个娃娃声音:“额娘,尿尿!”

    衲敏一听,顾不得跟雍正说话,急忙绕过屏风,走到床前,抱起小十宝宝,领到五谷杂粮桶前,嘴里哄着:“乖,别睡了,睁开眼,尿到桶里头。”

    小十宝宝还一副未睡醒的模样,两只手揉着眼睛,立着癔症了半天,才解决人生大事。迷迷糊糊地抱住皇后脖子,“睡觉觉!”

    衲敏又轻轻把儿子抱回床上,放到被窝里,严严实实盖好。怕儿子半夜踢被子,又小心地把枕头往下拉拉。

    雍正在一旁冷眼看着,等皇后忙完,问:“这些日子,你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衲敏点头,“是啊!弘纬很乖,一点儿都不难带。就是我,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

    雍正点头。两人就这么站在床前,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帝后之间,又一次陷入僵局。

    小十宝宝不得不再次出演第一配角,“额娘,睡不着,唱歌歌。”

    衲敏看看雍正,不见他反对,便坐到床头,轻轻拍拍儿子,慢慢哼唱:“睡吧,宝贝,太阳下山了,小鸟也回巢。睡吧,宝贝,宝贝……”

    没一会儿,小十宝宝就不再说话了。

    雍正看儿子睡的香甜,想着自己忙了一天,浑身无力。便叫众人退下,随手除了大衣服,躺到儿子身边,就要入睡。

    衲敏深觉不妥,伸手推推雍正:“皇上,您往那边挪挪,半夜会挤着弘纬的。”

    雍正一阵气结,抑郁了半天,终究还是往一边挪了挪。衲敏看雍正大叔没生气,暗暗后怕,怎么见了他,心里就一阵别扭呢!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干脆也换了衣服,吹灭蜡烛,躺在他父子脚头,闭目养神。

    黑暗中,雍正迷迷糊糊中,就觉得有人推他,猛的睁眼,一个肉呼呼的小手扑的拍来,正中嘴巴,紧接着就听见儿子殷殷叮嘱:“皇阿玛,我去帐角找奶嬷嬷睡觉觉。你到那头,叫我皇额娘陪你吧!”说着,轻手轻脚地爬过雍正大腿,踢啦着鞋子,借着幽暗的光线就走了。

    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奶嬷嬷早在屏风外头迎着,约莫着十阿哥出来了,高高兴兴地抱过来,“哎哟,小祖宗哦,您怎么衣服都不披呀!快,快到被窝里暖着。”

    雍正听着外头声音渐渐远了、低了,暗暗一笑,这孩子!原来不傻呀!琢磨琢磨儿子的话,犹豫了一会儿,轻轻起身,爬到脚头,顺着皇后身边,躺了下去。

    衲敏这些日子连着赶路,刚开始躺下时,还想着眯一会儿就好,谁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儿子跟雍正说话也没听到。等习惯性地醒来叫儿子起床尿尿了,伸手一摸,这才发现,儿子不见了。犹如睡梦正酣,突然天摇地动,惊坐而起,大叫:“宝宝!”

    皇后一动,雍正自然就醒了,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问:“怎么了?”

    衲敏这才清醒过来,拍着胸口,“儿子,宝宝,宝宝不见了!”

    雍正这才笑道:“刚才自己爬起来,找他奶嬷嬷去睡了。没事儿,好好的。”

    衲敏听了,愣怔半天,这才回过味儿来,原来,这里不是前些日子住的山村,身边,也不是弘纬。摸摸心口,依旧狂跳不止,“哦”了一声,这才重新躺下来。衲敏素来体寒,又经过这么一折腾,刚捂热的手脚又开始发凉。躺了一会儿,听见雍正呼吸匀称,便将双手轻轻握在一起,双脚轻叠,互相搓着取暖。

    黑暗中,雍正猛然出声:“冷?”

    衲敏“啊?”了声,顿了顿,回答:“有点儿。”

    “那你前些日子都是怎么过的?朕记得,前几天还下了大雨,天气很是潮冷。”

    衲敏想起来在山屋里的日子,遂轻笑,“我跟小十睡。他呀,跟个火炉似的,搂着他,一点儿都不冷。”

    雍正冷笑,“是吗?也许是像朕,体热吧!”

    衲敏点头,“是啊!这孩子自己都说,怕热,山里凉快。很是喜欢呢!”

    雍正继续冷笑,“是吗?他还乐不思蜀了?”

    衲敏听着味道不对了,便闭口不言。

    雍正等了半晌,也没见皇后反驳,颇感无力。又觉着皇后似乎缩成一团,看来,真是冷了。遂叹口气,伸开胳膊,将皇后拦在怀里,嘴里埋怨:“都跟你说了,小十身子随我,喜寒怕热。怎么也不靠近些。太医早就嘱咐,说你身子就不能受凉,又给忘了!”

    衲敏浑身僵硬,半日,方用手抵住雍正胸膛,幽幽开口:“对不起,皇上,对不起。”两行泪,热乎乎地就流到了枕头上。

    小十宝宝张着耳朵,留神细听。终于听到了满意的结果,“哈!”打个哈欠,呼呼睡了。这一回,可算是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