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头无奈地说:“四面八方都是鬼子,你杀的完吗?要我说呀都是二鬼子整的,我天天见皇军,人家都很客气的,说话带笑,动不动就鞠躬,有时还给发烟送糖,其实也不赖。害百姓的都是各乡镇警署里的二鬼子们,比土匪还凶、比东北军还霸道,比皇军坏多了。大龙,咱参加保安团就是混个太平,可别学他们伤天害理、欺压良善呀。”
“知道了,叔。不过二鬼子那么干都是鬼子指使的。鬼子要是不来,哪里会有集村并户、哪里需要征粮、哪里需要抓那么多人去挖矿,听说哪里每年要死好几百呢。”
“咱们平头百姓管不了这么多,谁能打咱就听谁的呗。”
傍晚时,大路上来了一大溜的日本骑兵,满身满脸的霜雪,一个县政府的官员和一个讨伐队的军官跑出来接了进去。老张头认得那个军官就是讨伐队的队长霍美廷,平时拽的不得了,可见了鬼子就跟孙子一样。大致数了一下,进城的日本兵少说也有三四千人,六七千匹东洋马、蒙古马。
快关城门时,十几个讨伐大队的二鬼子骑着马出了城。老张头问其中一个:“顺子,这么晚了曾么还出城呀,这大雪天的上哪儿?要不要给你们留门。”
“老叔,咱天生当差的劳碌命,皇军海松大佐要见各乡镇的警署人员和各屯屯长吩咐治安的事,让咱们连夜出发,明天中午前要全体带到。晚上不回来了。”说着打马追了上去向着南边、东边各处乡镇去了。
第二天,从北门出去了一队日本骑兵,向着万元镇、丛杖子去了,那里被日本人发现了硫铁矿、锰矿,已经有鞍山的满铁株式会社派人指导开采,还有一个勘探队在附近继续寻找更大的矿场。有几千俘虏和农民从事危险的采矿营生。
保安团负责的城门、火车站防守任务被日本兵接手,命令他们回营房等候皇军的训示。
上午南北两个城门陆续迎来了各乡镇警署队长带着各自的队员和移民屯长,在城门口就被勒令交出马匹、枪支,在乡里横行霸道的二鬼子们面对鬼子的呵斥和明晃晃的刺刀,乖乖地交出武器徒步前往县政府大殿。
快中午时,讨伐队一百多人、保安团一百多人被叫到保安团操场上,四周站着剽悍凶猛的日本兵,皮帽子、棉大衣、棉手套、皮棉鞋,四周还架着几挺机枪,让场子里的众人心里直嘀咕,皇军今天怎么杀气腾腾的,莫非有兄弟通匪要开杀戒?
等了好久,才有一个鬼子军官走到了台上,大声说:“你们这群没骨气的东西,给鬼子当走狗,祸害中国老百姓,你们就没想过日本鬼子长不了吗?”
怪了,不用翻译还能听懂,显然是中国话。鬼子军官会说中国话?还像中国军官一样说话?这还是鬼子军官吗?他到底是什么人?
“别瞎猜了,老子不是日本人,老子是堂堂正正的中国爷们,不像你们五尺高的汉子给小鬼子鞠躬敬礼。老子是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热河支队的队长彭绍庆,专门来打鬼子的。没想到鬼子没打着几个,遍地都是你们这些二鬼子。”
在212旅四团当参谋长的彭绍庆以前是九军特务团的一营长,这次被徐向前点了将,从各部队成建制抽出四个营组织了热河支队,政委刘毅带了2个营向承德附近的隆化、丰宁方向去了,自己带着1300人跟着陈司令的北上大军准备在朝阳、凌源东西两侧的努鲁儿虎山脉与七老图山地区建立根据地,站稳脚跟后逐步向赤峰进军与发展到围场的刘毅部汇合,完成热河南部根据地的建设任务。
操场上站着的这下听明白了,坏了,国军打回来了,昨天来的都是他们的人马?那可是七八千人的大部队呀。
“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你们这些人干了很多丧天理、坏良心的事,今天我就和你们好好算算账。”
完了,跟着日本人耍耍威风、沾点便宜、报点私仇,手上多少都沾了血的,这要算细账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你们还不服气,蒋介石、张学良、汤玉麟、孙殿英对不起你们,老百姓对不起你们了吗?你们跟着鬼子集村并户、抢粮抓人,害的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你们没胆子打鬼子,抗日武装替你们打鬼子,你们反过来还替鬼子保家护院,残害各路英雄,都说热河男儿古道热肠有侠义之风,可你们一个个有奶就是娘、吃里扒外、软骨头,窝囊废,摸摸裤裆你们他娘的还是男人吗?”
惨了,被这人骂的一钱不值了。有的低下头踅摸自己的裤裆,有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想着怎么逃过这一劫、有的被激起血性倔强地盯着对方看。
“你还不服气,你就是有一千个理由,你穿上这身衣服、干了伤天害理的事,你就是鬼子的走狗,就没把自己当成中国人。敢对咱中国人下狠手就得付出代价,跟着鬼子杀过人的自己站出来。”
糟了,这要找后账了。烧过石洞子三间房子算吗?抓了后杖头二麻子老婆的胸脯几下算吗?抢过槐杖子老李家两只鸡算吗?还好,自己没干什么太坏的事,魏振江个王八蛋,亲手杀过六个人、糟蹋过四个大闺女、打邓文山最积极,还亲自把邓文山的老爹邓存珍、本家兄弟邓文忠、姐夫张万诚抓进了县城大牢,亲自行刑、灌辣椒水。得到了日本人的赏识、当了连长,对兄弟们狠着呢,这回该遭报应了。
“你们还不肯承认,不承认就能混过去了?告诉你们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连敢做敢当都不敢,还敢跟国家民族作对,简直是猪油蒙了心,不知死字怎么写。自己站出来的从宽处理,妄图抵赖被查出来的罪加一等,你们自己选择吧。”
“报告长官,我叫张大龙,参加保安团才一个月。只是守城门、站岗放哨,没干过坏事。”
“没干过坏事,为什么参加鬼子的保安团?不知道这是在给鬼子做事?”
“长官,大龙是我们老张家的独苗,我怕他在外边跟了游击队闯下大祸才托人把他弄到保安团来的,就是想过两天太平日子,我们保安团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些坏事都是警署里的二鬼子和讨伐队干的,他们还经常欺负咱们保安团呢。”
“是啊、是啊,我们都是本地的农民,好多都是抓来的,不敢伤天害理呀!”
“长官,屯长挨家摊派俺们不来不行啊,家里还有老人孩子不发粮都得饿死呀。”
“长官,俺们也恨日本人呀,可没人给咱们做主、没人领头,单枪匹马的闹不出名堂呀。”
“保安团先站到一边去,自己好好反省反省,为什么贪生怕死给鬼子做事,以后怎么办。”
彭绍庆走下高台站在讨伐队面前,轻蔑地说:“就剩下你们了,杀人放火都敢干,没胆子承认。实话告诉你们,我们这次来就不打算走了,要在这和鬼子干,留着你们这群恶狼老子觉都睡不踏实,留着你们,咱国家就没有希望。”
“长官,俺们也就是跟着鬼子跑跑腿,在旁边敲敲边鼓。俺们是贪生怕死、跟了鬼子,俺们也跟着鬼子干了些坏事,那也是没有办法呀,鬼子让打咱就得打,鬼子让烧咱就得烧,不然俺们就得先死,请长官体谅。俺们保证今后洗心革面、老实做人,再也不替鬼子做事了。”
“你就是魏振江吧,霍美廷手下的头号干将,二连长陈小东、三连长张胜武呢?还有个李双来、徐亮。你们当土匪时就心狠手辣、绑票敲诈、欺男霸女,鬼子一来更是为虎作伥、危害乡里,疯狂屠杀抗日家属,你们是血债累累。”
“长官,那是谣言,兄弟们真没杀过人,那都是鬼子干的。”
“好、好,看来你们是不见黄河不死心了。都带进来!”
操场边的一扇小门应声打开,二十多个裹着鬼子军大衣、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受过酷刑、分不清年龄大小的人被穿着日本军服的八路军战士搀扶着走了过来。看到魏振江、陈小东几个抬起颤抖的胳膊、伸出鸡爪子似的双手、两眼喷火、嘶哑的嗓子不知喊叫着什么就要扑上去。
“哥几个,拼了!”说着话,狗急跳墙的魏振江弓身从马靴里拽出一把短刀向着彭绍庆刺来。其他十几个铁杆也都从棉衣下掏出短刀、匕首、铁链子、九节鞭,挥舞着冲上前来,李双来边冲边喊:“兄弟们,这八路是不给咱们活路了,大家身上都有人命,谁也逃不掉,拼他娘算了。”又鼓动起二十几个也跟着冲上前来,其他的都慌忙退到一旁抱头蹲在地上。
一阵清脆的枪声响过,蹲在地上的人意识到自己没死恐惧地睁开眼睛,眼前的场景让他们差点又吓得晕过去。冲上去的40来个平日里最嚣张最凶悍的惯匪地痞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趴着的后脑勺被打碎,仰面躺着的脸上一个大洞,眼珠、鼻子全没了,白白的雪地到处是血。这是什么武器这么大威力?这是怎么练的枪法,全都是一枪爆头。
魏振江被彭绍庆反锁住右臂跪在雪地里,手里杀过许多条性命的短刀正在彭绍庆手里打着转。“小样的,以为咱八路军跟东北军一样泥捏的,老子平型关、飞狐口、天津杀死鬼子无数,你这样的土匪也敢耍横,老子跟着李毅师长不是白练了。等着老百姓找你报仇吧!”
两个回过神来老者“噗通”一声跪在彭绍庆面前嘶哑着说“感谢长官替咱凌源铲除这群恶魔。”
彭绍庆忙让搀扶的战士扶起两位老人,又招呼战士们扶起后边跪下的获救群众,说:“乡亲们不必客气,救国家、护百姓、杀鬼子、惩恶霸是咱们八路军的本分。以前我们过不来,让凌源的百姓受苦了,从今以后,我老彭对天起誓,不把热河的鬼子赶出热河,我和我的八路军热河支队就一起死在热河。”
那老者泪流满面又要下跪被战士们扶住,他和身边的老者商量了几句“彭将军真乃铮铮硬汉,有了八路军给咱撑腰,咱们就不怕了。我是邓存珍、这是堂侄邓文忠,我儿邓文山、侄儿邓文清、侄孙邓连贵、邓连生、邓连波、邓连义、邓连珠、邓四喜还有十几个兄弟拉了个打鬼子的队伍,就在东边大山里的白庙子、邓杖子一带,我派人通知他们回来跟着你们干。”
把魏振江交给两个战士捆起来腾出手来的彭绍庆高兴地握着老人冰凉的手说:“多谢大爷了,只要咱们人心齐、骨头硬,就小鬼子那点人也敢把咱热河人欺负的活不下去。快下去暖和暖和。”
“彭长官说的对,咱们就是要骨头硬,我邓家从东北到凌源几年间被鬼子杀了50几口子人,村子也给烧了,可咱们就是不低头,还要继续干。老朽有个请求,把这个没良心的狗汉奸交给咱们邓家,用他的狗头祭奠死去的邓家儿女。”
“大爷,这个狗东西不仅残害了邓家、也害了凌源好些人家,明天人民政府要代表凌源十万民众公审他和霍美廷、杨志凌等作恶多端的汉奸恶霸狗腿子,你们都可以上台揭发他们的罪行。”
“行,咱们听八路军的。”说着话恨恨地又看了两眼面如死灰的魏振江被战士们搀走了。
彭绍庆凶巴巴地扫了一眼恐惧不安的讨伐队的幸存者。“看见了吗?这就是当汉奸的下场,你们其他人虽然手里没有血债,也祸害过老百姓,亏过心缺过德,你们必须痛改前非,明天都去参加公审大会,有血债的会被枪毙,没有血债的回家后老老实实做人,如果继续投靠鬼子、欺压百姓,我老彭追到天边也把你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