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讨伐队6、70人被战士们押着拖走地上的死尸,彭绍庆又走到保安团队伍前说:“害怕吗?害怕就别给鬼子做事。这样被打死还要留下骂名,一家子人都跟着抬不起头来,你们想这样死吗?”
保安团那帮人好多还是第一次见血、见杀人,没了人样的尸体、血肉横飞的场面吓得他们屁滚尿流、两腿酸软、浑身无力。再看见彭绍庆那张挂着络腮胡子的大黑脸,手里转着刀花走过来,吓得缩成一团,连说不敢。
彭绍庆看杀鸡给猴看的目的已经达到,缓和了语气说:“热河是咱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小鬼子来占咱的家园、杀咱们的乡亲、抢咱们的粮食、铁矿,咱们和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佩服邓文山这样的汉子、佩服邓存珍这样的百姓,我看不起为了自己活命就去帮着仇人做事的没骨气的人。你们是想让我佩服还是想让我鄙视?”
张大龙挣脱他二叔拽着他胳膊的手,从挤成一堆的团丁中走出来,举手敬礼说:“长官,我和几个同学早就想打鬼子了,就是没人领着干,手里没有枪。我这次进保安团一方面是家里的意思,也是我自己的意思,我想整条枪回去伙上我们同学一起干。”
粗豪的彭绍庆很喜欢这个自始至终神态自若、颇有胆气的读书人。“好小子,有志气,你叔不是说你家就你一颗独苗吗?万一出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办?”
“书上说,有国才有家,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不把小鬼子赶走咱老百姓谁都没好日子过,人人都等着别人去拼命那是懦夫的行为,看着小鬼子、二鬼子到处横行心里实在难受,顾不了那么多了。长官,你收下我们吧!”
哟,还蛮能说的,道理比我讲的透彻,是个搞宣传鼓动的料,就是不知道意志品质怎么样。“鬼子在这一片还占着优势,我们要在外边打游击风餐露宿,经常是枪林弹雨,有时候没地方住、有时候还得饿肚子,你能吃得下这个苦吗?”
“能,只要能打鬼子,俺们豁出去了。邓文山能挺下来,我们也行。”
“有骨气,你这个兵我要了。”
“长官,俺也要参加八路打鬼子。”旁边一个敦敦实实的庄稼汉子也走出人群报告。
“你家里不是还有老人孩子吗?”
“俺家里还有两个兄弟,大龙说的对,不赶跑了鬼子,咱凌源、热河的老百姓就没有安生日子过。俺今年24、身强力壮、还有点武艺,枪法也行,长官你就收下我吧。”
“俺也想参加!”……
呼啦啦一大半的人都涌上来要求参加八路军,弄得后边包括张二叔这些四十几岁的人也不得不跟着凑上来,整个保安团集体反正了。彭绍庆一阵高兴一阵好笑,还真把咱八路军当成土匪杆子了,来了都要?就那个鼻涕拖的老长,有15没?这张二叔快50了吧,那边那个看脸色身架就是个大烟鬼,还有那个拖着条伤腿的2米宽的沟都蹦不过去。
他大声咳嗽了一下,指了指周围的八路军士兵说:“咱们八路军出征以来在山西、绥远、河北大小打了几百仗,杀了7、8万鬼子,靠的是军纪严、训练苦、作战猛,对士兵要求很高,你们想打鬼子我们欢迎,可不一定都在队伍里。你们家里有拖累的、岁数大的、身体有病的应该回到屯子里,宣传抗日思想、组织生产粮食、传递情报帮助部队作战。还可以在屯子里组织民兵、开展训练,共同保卫咱们的家园。
年轻力壮的也别冲动,回家和家里商量好,入了八路军就要铁了心跟着共产党干,绝不能三心二意、贪生怕死,也不许祸害百姓、调戏妇女。怕苦怕累想捞油水的趁早回家老老实实种地。”
老张头放下心来,这军头仁义,处处替咱们着想,回去和老哥商量一下,让大龙跟着他们干吧。
当天晚上截下了一列从锦州经朝阳开往承德的火车,拉的都是东北运来的粮食、罐头、被服等物资。陈海松看着地图琢磨了一会对彭绍庆说:“凌源的敌伪势力清除的比较彻底,也有许多抗日武装,明天公审会后,你们把这里的粮食物资分给乡亲们,分散到各乡镇去发动群众、壮大武装,邓家是坚定的抗日力量,你们给他们一个番号,提供些武器让他们自己发展,但要加强合作,提供支援。”
“为什么不直接收留下来、编入部队呢?”
“他们是家族式武装在这里根基深厚,是地头蛇,需要团结。邓文山在东北打了3、4年都没加入抗联,说明他对共产党有戒心。你一收编,他就得服从指挥,某些问题上他会有想法,对热河团结抗战不利。你们还是要坚决依靠贫苦百姓,把村屯变成你们生存发展的基础和堡垒。热河历来多土匪,能合作就合作,该惩处的也别手软,否则失了威风会被这个强者为尊的地方的百姓瞧不起。”
“是,明天公审会后我们就以班为单位随同各屯屯长深入到屯子里去分发粮食物资、救助孤苦、宣传抗日、组建民兵队。矿山和洋行有八十多辆汽车,方便我们运输。”
“行,日本勘探队的技术人员就不要镇压了,留下来送晋绥军区搞建设去。解救的矿工有家的放回去、没家的就分散到各屯,东北军战俘想参军的经过选拔可以收下,不合格的送到屯子里当民兵。我们走了以后,就剩下你们两个营,咱们的力量还不够强大,不要和敌人硬干。那些屯长要加强教育和管理,让他们表面上应付鬼子,内心里支持抗日。各屯子里的大户地主要去做工作,让他们减租减息、支持抗日,提防他们暗地里勾结日伪危害革命。
你们还要建立起覆盖凌源各乡镇的情报网,县城里也要安排据点派人长期潜伏,及时了解敌人的动向。赶在敌人行动前提前做出安排,各营连要通讯畅通,随时可以集中作战。近期你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发动老百姓,铲除汉奸。
群众被杀被抢都会给根据地建设和我军形象带来不利影响,要利用屯长的合法身份和部队的牵制限制敌人的破坏。凌源条件艰苦、百姓苦寒,部队要经常组织部队沿着火车线劫夺敌人的物资,减少群众负担。”
“是!我们一定在这里坚持下去、战斗下去,壮大起来。司令员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有了火车,我们突袭朝阳就方便多了,卸下货物后我就带二师出发。明天天亮后,一师乘马赶到朝阳南部山区会合了李天德的抗日义勇军、郭文连的抗日仁义军,带他们去朝阳接受物资,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将来你们可以和他们取得联络,联合行动。”
“你这都哪来的消息,这辽西还有其他抗日武装?”
“你呀,以后独当一面可要注意收集各种资料,这是我们行动的基础。昨天晚上我和鬼子顾问官中村、满洲国派来的县长金春喜、宪兵队长铃木、还有协和会长田中喝酒时,他们把热河的所有情报都倒出来了,都记在这里了,你拿去好好琢磨琢磨,看怎么去利用。”
“是。咱们在朝阳没有根基,那里又是交通枢纽敌人防范一定很严,大军坐火车贸然进城会不会有危险呀?”
“放心吧,秦局长已经带着特战队进入了朝阳,我会安排他们接应的。”
又一个黎明降临到了辽西山区的凌源县,昨天就听闻消息的十里八乡的百姓一大早扶老携幼赶到县城,冰雪覆盖的几条大路人声嘈杂、络绎不绝,比赶集还要热闹。换上八路军灰布制服的热河支队战士们在各个路口热情地招呼百姓去火车站广场去看公审大会。
牛营子乡田杖子村的田旭东和几个村里胆子大的相约去看看虚实,他们赶了20里地中午前跟着人流来到人山人海的火车站广场,靠候车室的台阶上搭起一个大木台,十几个当兵的站成一排好像在唱歌。周围的墙上刷着标语、贴着花花绿绿的纸片,一个识字的小子给他们念着:“团结抗战、保卫热河。”“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武装起来,保卫家园。”“誓死不当亡国奴!”“赶走小鬼子、建设新凌源。”……
费了好大的劲,凭着身强体壮田旭东挤到了中间,唱歌的已经下去了,身边的同伴也挤丢了。一个官长正用洋铁皮卷起的喇叭说着什么,也听不太清楚,隐隐约约就听到“抗日”“八路军”“打鬼子”“减租减息”什么的。
不一会,又一个中等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黑脸官长接过铁皮喇叭,腰里扎着皮带,上面别着把小手枪,腰里还挎着一把日本军刀,威风凛凛,声音洪亮,这下都听清楚了:“今天我们八路军热河支队要在这里对残害凌源人民的日本鬼子、狗汉奸进行公开审判,大家都可以上来揭发他们的罪行。大家不要害怕,八路军一定为大家做主,严惩这些恶魔。都带上来!”
说着话一群穿着灰布军装头戴鬼子钢盔、斜挎着盒子炮、炸着腰带、打着绑腿的兵架着被五花大绑、软的根面条一样的二十几个人站到了台下,每个人背后还插着高高的木牌,上面还写着字,距离远看不清,但人的轮廓还是让他认出来了有牛营子乡的警察署长张承明、松岭子乡的警察署长王大可、有讨伐队的霍美廷、魏振江。
狗日的你们也有今天,今年秋天说皇帝陛下下诏实行“粮食出荷”除了留下基本口粮,其余的都要上交皇军,挨家挨户翻箱倒柜,搜走了全部粮食,给每个屯只留下一点口粮,实行配给制,由屯长统一发放。自己悄悄藏了一点,被张承明搜出来了,一根绳子绑到了警察署,说自己通匪资匪打得皮开肉绽,绑在凳上灌凉水、灌火油辣椒面、把铁桶烧红背到光背上、赤脚走烧红的煎饼鏊子,多亏屯长出面说情才接回来,将养了两个月才好。
王大可更混蛋,去年强迫松岭子各屯种植鸦片,自己的姐夫家多种了些粮食,鸦片种的少,被王大可纠集霍美廷带人来拔粮食,姐夫与他们争执被打成重伤,抬回家就咽了气。秋天又来收粮食,把姐姐抓了去,人一放回来就跳了崖。
自己去找他们理论,又被打了一顿,还威胁说要杀了自己。这些个土匪恶霸可把咱凌源祸害的够呛,今天总算是老天开眼了,枪毙他们都是便宜的,应该凌迟碎剐,自己没带家伙,不然也过去割两刀,为姐姐、姐夫报仇。
那个霍美廷更不是玩意,一次带着鬼子去搜山,在花果山抓住7名妇女,竟让这些人脱光衣服在沙地上扭秧歌,供鬼子观赏取乐,谁不扭,即遭毒打,强奸后全部被刺刀捅死。
县里警察署特务系主任小田公平想吃营养品,霍美廷、魏振江就闯进一家院子里,抢走人家三岁的孩子,用刀撬开头颅取出脑浆,剖腹取出肾脏当“营养品”送给小田吃掉。这些灭绝人性的东西杀一千遍也不解恨。
正想着呢,两个老头就走到台前,对着霍美廷、魏振江就是一顿大耳刮子,旁边有个人跟伙伴说:“那就是邓存珍、邓文忠,邓家被那俩王八犊子害惨了,死了20多人,村子也烧了,抓了10几个打得没了人形。遭人恨那!”
邓家老人被战士们劝导着来到台上,骨瘦如柴、眼窝深陷、额头颧骨还带着伤痕的邓存珍接过喇叭声音嘶哑着说着邓家的不幸,强烈要求八路军镇压这些为非作歹的汉奸恶霸。感谢八路军来凌源救民于水火、解民于倒悬,愿意举家投靠、坚决抗日。
他的表态立即赢得台下民众的喝彩鼓掌。随后又有十几个穷苦乡亲效法着邓老头的做法,先打几下出气,再上台揭发,说的声泪俱下、惹得台下也是泪眼朦胧,家家都有血泪帐,人人都有切齿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