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兰犹若曾经每一次的那样,走到了房间的暗色柜旁,拿出了一套血色的红裙来。从里衣到外衫,一一整理清楚,恭敬地放在了慕子楚的身旁。
然而慕子楚只是坐着,右手执壶斟了一杯倾城笑来,犹若自语般地道:“你见过我。”
绮兰微微一笑,“三年来一直都在一起,何论见没见过呢?”
“不是‘红尘’……”慕子楚肯定地道:“而是身为慕子楚的我。”
绮兰不语,静立一旁。
“离弦看到过我的脸,所以她不会惊讶。菱梦和绿依都没有看到过,聪慧如绿依都不会状似寻常。而你……你那不是初次见到的神情。”慕子楚仰头饮下了杯中之酒。
绮兰的唇边勾起了一抹笑容来,声似呓语:“嗯……见过。”
慕子楚抬眼看着绮兰,而绮兰也直视着她的双眼,笑如清兰,“那一年,鲜血逆流汇入了城门,浸染满地黄沙。打开城门的时候,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的御龙战甲……”
“你是黄沙城的人?”
绮兰摇了摇头,“那一年我跟随师父前去‘讨债’,不过,‘债’被你给讨了去。”
“债?”
绮兰浅浅一笑,道:“那说来就话长了,无非就是城主昏庸无道,富庶之族被灭,遗孤被套上了复仇的枷锁如此云云……”
慕子楚也是一笑,“那还真是抱歉了,抢了你的‘债’。”
绮兰看了眼那些裙装,继而道:“我先回避了。”说完便恭敬地打开了房门退了出去。
房门外,阳光早已和煦。绮兰靠着院中梧桐,抬头看着茂密枝叶之中投出的稀疏光点。
说的那么轻松,一句话便道尽了她人生的开始,道尽了那十九年来被所谓仇恨掩埋的所有时光。她所没有对慕子楚言明的是,黑暗的尽头,她看到的那袭绯色,就像是黄沙城落日的颜色一般美丽,然后就是城门外,他比黑曜石更为深邃的眼……
绿依和菱梦离弦三人也久久地恭候在门外,虽见着绮兰出来了,却也一句话都没有问。
一会儿之后,吱呀一声房门打开的声音传来。四人转头看去,只见门扉处一红裙女子倚门而立,暗沉的红,如同染血一般。狭长的双目映出一抹清冷来,明明是秀婉蛾眉,却偏偏在眉尾绣出了一笔朱砂凤尾,妖冶极致。精致的鼻,薄薄的唇不似寻常女子樱唇那般娇小可爱,却是如同画师一笔勾勒而出的瑰丽,在魅色之中更添冷寂。那一头乌发如瀑,只一只乌木簪斜斜别了,松落几缕。
薄唇轻启,红尘只道:“回乱红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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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燮帝都,内乱一战之后还有许多尚待清理。东方子期与白珩两人的归来倒是让东方誉和白大人两人先喜后怒,而白珩更是用药将本已断气下葬了的东方子戍救活。东方誉气急,举起手掌来便要劈死东方子期。而安常在似乎早已料到,早早的便派人将东方夫人给请了回来,夫人堂前一跪,泪下如雨:“儿子好不容易活过来了你还要动手!好!动手!先把妾身杀了!让妾身和期儿在地狱等着你!”
“你!”东方誉气得手都抖了,生生止住,只道:“滚!”
东方子期跪着不动,东方夫人向着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东方子期先离开东方府一段日子,等东方誉气消了再回来。留着命,总是有无限的可能的。
而那白珩,白家对他的自由散漫行为一直以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今竟然拿自己的命开起了玩笑,白大人气得胡子都直了,让白珩柴房思过一个月去,一个月内不得踏出柴房一步。
至于那傅石生……
傅庸摸着花白的胡子绕着他走了一圈又一圈,老眼放光。
“老头子,你别这么看着我,渗得慌……”
“你们六个……看来还是有可造之处啊……”傅庸笑道。
傅石生撇了撇嘴,自从那百坡亭青木丘回来之后便一直有些闷闷的,每每一闭眼便会想到当日菱梦手执八柄剔透薄刃,刃尖滴血,笑着对他说:“这才是我,真正的我……”
摇了摇头,似乎想要将那些不断盘旋在脑中的画面甩出去,傅石生随口问道:“慕子楚真的就这样走了么?荣耀,地位,他什么都不要了么……”
傅庸脸色稍稍一肃,神色有些悲痛。
“从此以后,慕子楚就真的是‘死’了。”傅庸长叹了一口气,接着道:“慕殷,真的是养了一个不负他威名的儿子。可惜,人各有志,他为大燮兢兢业业十余年,到头来大燮却要其他于不顾。虽时事所逼,但换做常人,也是会心凉的。”
“你是说四年前石堑谷一役?”傅石生挠了挠头,道:“我倒是不觉得他是因为这个……当那劳什子将军多累啊!我看他肯定是腻得慌,当个将军天天杀人来着,是我我也会累!”
傅庸嘣地一声敲在了傅石生后脑勺上,“就你天天嫌累!想人家子楚七岁提刀上战场,十岁升了功勋,十七岁……”
“是是是,当了大将军嘛……都倒背如流了!”傅石生摸着头避了开去。
傅庸扬手还要再打,却被傅石生躲到了外面去,一溜烟儿跑没了人影。
看着傅石生蹦的比兔子还快的身影,傅庸渐渐收起了脸上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扯开了一丝苦笑。
“慕殷,如今老夫很是庆幸,当初没有将石生送到你手下。他的一生,就这样便已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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