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夜,白府内吃酒的人们还未散去。
酒桌前,一个俊俏小生撕下了一条鸡腿来,皇上的义妹嫁人折腾了一天,他可不也是跟着折腾了一天?肚子饿了,狼吞虎咽,猛灌了几口酒下去之后俊脸飞起一阵晕红。
长这么大……似乎什么事情都干过了,可是,还没有闹过别人洞房。
咧嘴一笑,俊俏小生将那撕了鸡腿的油手在身上撇撇,估摸着新房约莫在什么方向,便要大摇大摆地往新房走去。
另一边,安常在和司马安平几人也是跟着忙活了一天,颇有些疲惫了。这时白珩也刚刚被送回了新房,他们几人便要陆续回自己府上。然而安常在一抬眼便看见了那个眼熟的小生,讶然得瞪大了双眼,抖落抖落身旁司马安平的袖子,道:“司马,你看那人是谁?”
司马安平顺着安常在的手指过去,便见了那个有些矮小的男子,脑中一阵白光闪过,司马安平讶然道:“碧罗公主!”
“这方向……”安常在皱眉,分明便是新房的方向。碧罗公主之所以偷溜出皇宫来这儿,怕就是来凑热闹的。而最好看的戏码便在新房里头,她哪里会放过?
“碧罗公主不知轻重,这亲事本就忐忑不安的,别让她给搅了。”司马安平道。
安常在低低地叹了口气,迈步上前,走到了碧罗身后,压低了声音突然道:“微臣见过公主。”
碧罗背对着安常在,听到了这话,惊得头皮一阵发麻。她偷偷溜出来,要是被皇兄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两个月的禁闭。没有回头,碧罗公主撒腿便要跑。
安常在拢了袖子站着,随意道:“微臣已经认出公主了,公主跑也是跑不了的。”
碧罗狠狠地咬了牙,回过神来,却见到眼前的这人竟然是安常在。
“你小声点!”碧罗慌忙道,“皇兄可不知道我出来了,要是我被罚了,你也跑不了!”
安常在瞪着眼,道:“是公主自己跑出来的,跟微臣有什么关系?”
“我……要是被皇兄知道了,我就说是你拐带我出来的!”碧罗撒泼耍浑的手段是一流的。
安常在失笑,摇了摇头,道:“公主,今夜是白珩新婚,公主就放过这一对新人吧。微臣送公主回宫。”
“什么叫放过?什么叫放过?!”碧罗看不惯眼前这男子眼睛竟然比女人都大,便努力把自己的眼睛瞪着,想要比安常在的大一些,却不料这样瞪着显得滑稽又可爱,“我不过就是想去看看而已……我跟你说,那些小人书上都写着呢,男人和女人成亲的晚上要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安常在讶然无语,什么叫这样这样那样那样?这个被慕子楚宠坏了的公主平日里究竟都看些什么书?那些书她都哪儿来的?只是听碧罗这样说着,安常在脸上倒是飞了抹红晕出来。
“哟,你脸红脸红了……”碧罗笑着,拍了拍手,道:“今天出来也算是玩够本了,好吧,你现在就送本公主回宫吧!”
安常在回头向着身后不远处的司马安平等人点了点头,随后便跟着碧罗出了白府。
傅石生看着碧罗公主和安常在二人离去,摇了摇头,道:“这碧罗公主,不分轻重大大咧咧,一点公主的样子都没有!”然而,这话说出来,司马安平却是将傅石生从头打量到脚,最后摇了摇头离开了。
傅石生不明白司马安平这动作什么意思,撇了撇嘴,看向了东方子期。没料到东方子期也是将傅石生从头看到了脚,而后也是摇了摇头走了。
“嘶……这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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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人生的喜事,在白珩的眼里却是一点喜色都没有。
踏入新房之后,白珩便关上了房门。桌上放着合卺酒,新娘坐在床边,盖头仍旧盖着。
新娘一动不动,白珩却是在桌前坐了,看着桌上的红烛又滴下了一行红泪来。
亥时、子时、丑时……新娘坐着,新郎也坐着。两人相对无言,只是白珩一直看着那滴泪的烛,而新娘却不知道看的是什么。
“我的心里有别的女人,此生此世,你和我只会有名无实。”白珩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是狠绝而毫无退路的话。
新娘平放在腿上的双手轻轻动了动,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皇上赐婚,若是我抗旨,等待白府的便是灭顶之灾。”白珩始终觉得,皇上的义妹也并不认识他,这番赐婚说不定这新娘也是有不甘和不愿的,“你我未曾见过,更加谈不上感情。此番你我成亲,算是承了皇上的意。今后若是你另有他爱,便向我讨一纸休书吧。”
说到此处,新娘仍旧没有说话。
白珩觉得若是休了新娘,似乎会有些损了新娘的脸面。便又道:“若是觉得我休你让你脸上无光,也可你休了我。女子休了男子,古时也并非没有先例的。”
新娘一动不动,像个木偶一样地坐着。
白珩疲于应付这样的女人,便道:“话已经说清楚了,今晚,今晚我睡地上……”说着便要站起来抱被子,没想到这个时候新娘开口了,有些沙哑却不失柔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别扭,有点……低沉。
“你连我的盖头都不揭开,怎知我比不上你心里的女子?”
白珩抿唇道:“女子的盖头,应当留给深爱的人来揭开。今后……今后你嫁给你爱的人也爱你的人的时候,再让他揭开你的盖头。”白珩停了停,而后道:“不论你长得如何,兴许天姿国色,但是一个人在另一个人心中的位置,不是靠长相来博得的。”
“听闻枯木公子曾是国子监六小生之中最为风流的,但是如今却连自己夫人都不碰,岂不有些装模作样了?”新娘的声音低沉,但是话语却尖锐讥讽。
白珩并不生气,不管新娘对他发多大的脾气,都是他应当赔偿的。
“装模作样是要给人看的,而这样的事情,你知我知,又怎能算作装模作样?”白珩苦笑,原来这世间的道理如此浅显而又如此真实,他伤过无数少女的心,却也让一个女子的冷漠隔绝在了千里之外。这是报应。
新娘沉默片刻,道:“若是我不同意,你又当如何?”
白珩失笑,“不如何,只是……你又如何能够逼得了我生生在心里辟出一块地方来容下你呢?”
“听闻枯木公子棋奕了得。”新娘突然道。
“你是何意?”
新娘将双手交叠放着,道:“你我如今便对弈一局吧,若是你赢了,那一切都依你,我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并且老老实实地做一个有名无实的白夫人。”
“那若是我输了呢?”白珩问道。
“若是你输了,有两条路可走,其一主动向皇上退婚,我毕竟是女子,不可能这般不顾名分地帮你这个毫不相关的人。其二,从此忘了你心里的那个女人,你的妻,是我,今后也只会是我。”
白珩犹豫了,然而白珩的棋艺本就精绝,自初入江湖以来在下棋这件事情上至今还只有以棋会友的绮兰让他吃过败仗。如今的他,其实也没有其他的选择,既然新娘给出了选择,他做到又有何妨?
“好。”
新房之内没有棋子,白珩打开了房门吩咐下人送来。下人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仍旧照办了。
寅时、卯时、辰时……
下棋这种事情,若是棋逢对手了,下上几天几夜都不为过。只是,如今的时间和地点都有些奇怪罢了,新婚之夜,新房之内,新娘和新郎二人对坐对弈。
“你要不要,要不要除了这盖头?”白珩看那红盖头在自己面前晃荡,指尖棋子落入棋盘之后问道。
新娘摇了摇头,道:“这样就好,若是你我二人婚事不成,今后相见也不至于尴尬。”更何况,棋盘在下,盖着盖头倒也不碍事。
于是乎二人便你来我往地下起了棋来。几乎辰时快过,白珩略微显出了一丝焦躁来。
他本棋艺高超,仗着这个才敢与新娘立下这赌约。然而这下了近三个时辰了,二人却竟然一点要分出胜负的意思都没有。
巳时也过了,棋盘之中几乎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二人数子定胜负,却是不偏不倚的平局。
“平局……”白珩喃喃。
新娘看着这平局的棋盘,双目之中不知是何神色,便道:“天亮了,这棋,今晚继续吧。”
白珩讶然,看向了那不知长相的新娘,却又听新娘道:“你我二人其实婚事未定,所以新婚的那些繁琐杂事就都免了吧,待你我胜负分出之后再行定夺。”
“这……”
“放心,如今这也算是我的选择了,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若是传了出去,皇上怪罪,我可一力承担。”
于是乎,帝都出了这么一个怪事儿,国子监六小生之一的枯木公子白珩每天晚上都在自家的房间里跟自己的夫人下棋,他那个夫人没人见过,也从来没露过面。稍稍知道点内情的人传了些流言出来,但是流言这种东西传着传着就会变了味儿。有的说这皇上的义妹架子大,那白珩想要爬上她的床得先过了她的关,那便就是下棋了,每天晚上赢了才能够上、床。也有的说夫妻两人伉俪情深,两人又有同样的爱好,所以每天晚上都下棋,切磋而已。还有的说那白珩压根儿就一棋痴,不爱自家娘子爱棋去了。
但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故事,真正能够知道其中实情的,便只有那故事里的人。而那白珩和这“新娘子”究竟下了多少回合的棋局才最终分出了胜负,谁又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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