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已过,明月高悬,度了这恢弘的皇宫一层绮丽的银色。(请记住读看看小说网www.dukankAn.com)。
侍卫们来来去去,交叉着循环着监视这皇宫里的每一个角落。然而不知为何,今夜他们却被上面吩咐不必巡视御马厩一带的宫殿。这里的世界犹如突然间被遗忘了一般,安静得只剩下了那些被刷洗得干干净净的御马的呼哧声。
那双修长整齐的手,一点一点地抚摸着雪白的马鬃,抚摸着它身上亮丽的毛发,抚摸着它的双耳。
那个男子,着了一身墨色的长袍,笔直的肩背挺拔修长。只是,他站在那白马面前,却显得那么的孤独,那么的寂寥。微风拂过,他的衣袖随风而动,而他的手却仍停留在那白马的脖颈处,突地,似乎碰触到了什么似的,不可抑制的有些颤抖,另一只手慢慢地紧握,可以听得到指节骨响动的声音,手背上青筋爆出,极力地压制着内心的恨意和暴怒。
“雪儿······”一身墨色长袍的男子看着羽天雪驹晶亮的眼,似是要从里面看到另一个的灵魂一般,“你是不是也恨朕?”
羽天雪驹哼哧哼哧了两下,四只蹄子却一动不动,面对着墨色长袍的男子,它丝毫没有畏惧也没有退缩,就似曾经无数次这样面对彼此一般。
“雪儿,等凌华国的事情处理完了,朕就带你去见他。朕为他和他的将士们选了一处清雅的地方,在那里,他们可以每日切磋,他们可以把酒言欢······他们不会孤独。”
墨色长袍的男子在那里站立了很久很久,而后悄声无息地离开了御马厩。临走前,他附身轻轻抱住了马的脖子,将脸靠近,压抑着一种似是激动似是紧张的心绪,低声道:“雪儿,朕从不相信他就那样死了!你都回来了,他也会回来的对不对?御凌王把你送回来,只是想告诉朕,他还没有死,他没有死······”
羽天雪驹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哼哧了两声。然而,马儿不能够给这位年轻的君王任何想要的答案。
皇宫内的守卫严密无比,然而他们却都没有注意到当月已西斜之后,那金砖碧瓦之上一抹黑色的身影急速地掠过,如燕般转瞬便消失了踪影。(读看看小说网)
御马厩里,羽天雪驹有些显眼,有些突兀。草料堆得很高很厚,可是它却一点都没有吃,百里郁寒走后不久,它却突然呼哧呼哧地喷着气,蹄子一点一点地刨着地面。
这里没有一个侍卫,一个黑色的身影突然从梁上窜了下来,立于那马前。月光皎洁,将那黑色的身影照得那么的明亮,也在地面拉出了一个长长的影子。
白马停止了蹄子的刨动,跟方才面对那墨袍男子完全不同,犹如有了人性一般地定定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看着那人笔挺的身姿,看着他露在蒙面巾外面的那双英气勃发明亮且深邃的眼,看着他一步步走向马厩,一步步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白马丝毫没有嘶鸣以惊动远处的侍卫,只是很平静地看着那黑衣人,然而那双晶亮的黑色瞳孔中却闪现着久违的光亮与兴奋。黑衣人走近,伸出了右手,修长的手指细细地抚过马身上的鬃毛,抚过马儿的额头,最后颤抖地停留在了马儿脖颈处······那里虽然看起来没有异样,然而仔细摸索之后才能够清楚在雪白的毛发下隐藏着一条约莫匕首那么宽的伤口,虽然伤口早已结痂,却可以让人想象得到当初那一刀刺下去的时候是多么的残忍,是多么的想要它立马死去。
可是它却活了下来······有人让它活了下来。
黑衣人眉头紧紧地纠结在了一起,突地抱上了白马的脖子,将脸埋入了马的鬃毛,身体有些颤抖。
白马呼哧了一下,终于抑制不住地转过了头去伸出粉红色的舌头一下一下地舔着黑衣人的耳朵,黑衣人抬起头来,它便舔着他的眼睛,他的额头······黑衣人抑制不住那痒痒,习惯性地拍了拍白马的耳朵,白马便立马停止了舔舐。
黑衣人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纸包,细细地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块一块粘了蜂蜜的梅花糕。
白马又呼哧呼哧刨了两下蹄子,低下脑袋来便开始吃那梅花糕,没多一会儿几块梅花糕便被吃完了。黑衣人将纸包收好,有些不舍,却压低了声音,附在了马儿的耳边,道:“我会找机会接你出去的。”
白马呼了两下气,那双晶晶亮的眼睛瞅着黑衣人的大眼,最后舔了舔他有些茧的手掌。黑衣人一个翻身消失在了墨色的天穹中,白马便一直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久久地仰望着。
一袭红纱曳地,飘洒了万千的妩媚和妖娆。
她又在凉亭内喝醉了。
醉得一塌糊涂,戴着白色护指的手有些异样地抓紧了荧光石的边缘,似乎有些难受,眉心纠结成了一个川字。
绮兰很少看到红尘醉得这般厉害,平日里只道是她总是一番迷醉的神色,而今日,总有一种莫名的气息在她的身上蔓延开来,那种气息,有点似是悲伤,也有点像是愤怒。
绮兰不敢打扰,只是静静地站在了旁边,斜斜地依着亭子的梁柱,那双眼睛就那样定定地看着斜卧在荧光石上的红尘,就似是看着一个倾慕的男子一般,向往而迷恋。
其实,如果还有第三者站在这个地方,那么他的眼睛必定不会被那蒙着半边脸的红尘所吸引,而是会受蛊于那凭栏而立的蓝纱女子。雪肤花貌,眉黛青青,纤巧的睫毛盈盈卷翘着,修饰着那柔媚的大眼,水波婉转。小巧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粉嫩的樱唇半启,耳上悬了一对明珠耳坠,更是衬出她那如瓷的肌肤。乌黑柔顺的长发被精巧地挽成斜云鬓,上面插着用千金难易的深海夜明珠串成的发饰,若是深夜,会见一颗颗明亮若星的珠子在云髻上闪耀着光辉。
她名绮兰,与菱梦、绿依、离弦并称为冬阁四美人。
每月,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出现在京城,那么整个京城便会轰动。
此刻,绮兰斜斜地靠着梁柱,痴痴地看着红尘。她的醉颜,任是谁都会想要一睹的吧。只是,红尘有红尘的规矩,任何人打破了,那便是不敢想象的后果。曾经那个醉汉,只有她们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嗯······”只听得红尘有些痛苦地哼了一声,眉心皱得更加厉害了。绮兰犹豫了一下,最终从袖口拿出了一方丝帕走到红尘面前,轻轻地替她拭了拭额上的汗珠。红尘就似是被梦魇住了,有些痛苦地呻吟着,一双手将荧光石边沿抓得死死地。然而,当绮兰的手方才触及她的额头的时候,她却骤然睁开了双眼!
没有了往日的迷醉,没有了妩媚和妖娆,更加没有了蛊惑。
却陡然间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警惕,眼神之中就似燃了一把愤怒的火焰,要不是绮兰立马收手,她甚至会以为那“火焰”可以将自己灼伤。然而,这一切却都发生在一瞬,如果不是绮兰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红尘,她兴许根本就发现不了。因为片刻之后红尘便又将那因惊恐而睁大的双眼微微地半眯了去,轻轻地用手撑起头来,虽然眼神之中还是有那么一丝冷冽,却多了些魅惑,懒懒地道:“菱梦已经准备好了?”
绮兰好好地收起了那方丝帕,恭敬地道:“准备好了。今夜您会去么?”
红尘浅浅笑了笑,单是那看起来微笑着的眼角眉梢就足以倾倒众生。只见她支撑起了自己的身子,一一摇了摇身旁已经空了的酒壶,似乎有些不满酒已经被喝光。终于找到一个壶里还有响动,便顺手拿起了一旁尚有残液的白玉杯,盈盈地倒了一杯。然而,绮兰却伸出了手去,压住了那白玉杯。她没有敢看红尘的眼睛,只是低低的道:“明日再喝吧,您今日已经喝了太多了。”
“好啊!”红尘出奇的爽快,让绮兰不禁抬起了头来,却看见红尘那双狭长的眼正看着自己,脸上一红。可是下一刻,红尘却道:“扔了可惜,那你帮我喝了它?”
绮兰的脸瞬间有些惨白。
“嗯?”红尘仍旧端着那白玉瓷杯,绮兰的呼吸有些沉重。
红尘的脸色未变,仍是那魅惑的笑容。却在绮兰准备硬着头皮将杯子接下来之前将那白玉瓷杯一下子递到了面纱内一口饮尽,而后修长的右手轻轻地松开了拿着的酒壶。啪啦一声,酒壶碎裂了开来。
红尘抚了抚散乱的长发站起身来,若无其事般地道:“走吧,菱梦的好戏应该快上演了。要是错过了就不好了。”
绮兰苍白着脸颊,干涩地咬了咬唇后低着头跟上了红尘的脚步。
鲜少有人知道,红尘手中的酒,一般人是喝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