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清远签署了出卖自己家族的盟约,带着数十荡魔堂执事返回萧陇峰。
此时的他,已经被吕阳特别炼制的秘符激发雷霆之力,以不灭雷印侵染其神魂,种下了一丝神魂之力的种子。
以吕阳之能,单凭这一丝力量种子,已经足以控制住他了,除非谷清远的修为达到圆满大成的度劫之境,否则,又或者,拥有其他相应的法门克制。
但他既要投诚,便不可能主动去解除这股力量,不仅是他,他的儿子,孙儿,祖孙三人体内都已潜伏着这股力量,已经是自己授人以柄。
他只能老老实实做个内鬼,为吕氏谋取利益。
“诸位,我们与吕氏的秘密盟约已经生效了,这几位便是时统领派到我们这里的道友。”
谷清远一回到灵峰,便召来峰上的亲信门客与子弟,说明了自己此行的成果,并且将身边跟随的荡魔堂执事,介绍给了众人。
“见过各位道友。”谷清远的门人,连忙致意。
这群荡魔堂执事们,都是三千执事中各部堂口的首领,大多也是上乘修士,面对着这些门人的客气致意,也是悠然回礼,但打心底里,却没怎么看得起这些人。
一直以来,这些谷家的修士,都是他们的手下败将,若不是占据地利,而且各大统领与堂主都不愿意付出太大的伤亡,早便攻下了。
不过虽然打心底里轻蔑,众人依然是一副肃穆严谨的模样,并没有将心底的感情表露出来。
众人的统领是一位通玄境修士,见状及时提醒道:“有劳峰主为我等安排身份。”
“我正要说此事,为掩人耳目,还需要委屈各位一阵,便在我灵峰充当巡防门客,等到贵属陆续通过其他方式来投,再各自成军,到时候。我会提请金蝉峰,给各位发放告身度牒与通行令牌。”谷清远解释道。
“嗯。多谢了。”执事首领应道。
众荡魔堂执事,就此在萧陇峰潜伏下来。
此后的时日,又陆续有荡魔堂执事通过各种名目与方式潜进来,谷清远自然是设法予以接收。
因为谷清远乃是谷家五世祖重孙。地位非比寻常。这些原本来历不明的执事,很快便通过他的门路获得了完整的告身,甚至编入谷家巡守的门客之中,与其他门客一起。担负起巡查海疆,防范敌人的重任。
知晓其中内情的人,闻悉此事,都不免感觉有些可笑,让荡魔堂执事进入了谷家的巡防队伍。岂不相当于黄鼠狼进了鸡窝?
不过这些知晓内情的人也确实无法笑得出来,因为他们知道,伴随着荡魔堂在此地布局的完成,迎接谷家的,必然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腥风血雨。
***
“峰主……”
金蝉峰,传讯的使者进了后堂。
谷逍面色有些苍白,虽然拥有着先天上乘的深厚修为,但多时未有安心静养,加之连日来案牍劳形。竟然也感觉有些吃不消。
可便是在这开始显得疲倦的状态,他仍然是强撑着,只因这连日来,荡魔堂突然一改之前犹豫的作风,屡次三番果断出击。清扫了数座大城。
不但那些大城的守军被绞杀一空,就连派往增援的修士,也屡屡遭伏,损伤惨重。
“这次又是哪里?莫非荡魔堂再一次重创我方?”谷逍一见使者进来。不禁便感到有些头疼,郁郁地说道。
“峰……峰主。的确是,安阳受袭……”
“说吧,伤亡情况如何?”
对此情况,谷逍都已经开始习惯了,微微地暗叹了一口气,但面上仍是毫无表情地说道。
使者神色稍变,有些凝重地报告道:“我方战死三百一十二人,重伤八十六人,伤五百五十人,另有二十六人下落不明,不是遇害便是半途逃亡……”
“这是率军的统领谷轻阳发回的伏罪书,还请峰主御览。”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谷逍说道。
传讯使者留下书信,便告辞离开了。
谷逍面对着空荡荡的堂口,不由得又再次轻叹了一声,打开封印书信的法器筒简,把里面的书信取了出来。
里面是负责这次统军的统领,一名叫做谷轻阳的嫡系子弟的呈报,里面记载有详细的战局经过,也有他的告罪自责。
另附其他谷家长老,门客签订的奏议,提请裁撤统领,改编巡防军。
谷逍略为思索一番之后,却还是提笔在信笺上打了个叉字,驳回这些人的奏议。
“峰主。”
一个声音突兀地在堂中响起,紧接着,便有个人影从谷逍外面走了进来。
谷逍并没有丝毫意外,头也不抬地道:“寒伯,你来了。”
被称为寒伯的,是一名自幼便在谷家长大的外姓附庸,至今已经为谷家效力六百余年,可以说是元老中的元老,几乎将一生都奉献给了家族。
对这般的老人,谷逍一直以来都是敬重与信任有加,因为事实早已证明,时间才是考验一切的标准,这样的老人不可重用,也没有其他可以重用了。
寒伯道:“我听说前方战局不利,故此前来。”
谷逍怔了一下,无奈笑道:“我差点忘了,轻阳他是你的孙女婿,也是由你一手教出来的杰出子弟这次他捅出了大娄子,呈报与我的同时,想必也已经给了你一份,你是来为他求情的吧。”
寒伯道不置可否,道:“不知峰主打算如何处置轻阳?”
“我并不打算处置他,您老就放心吧。”谷逍笑道,但这笑容,看起来却是显得有些苦涩,“如今的谷家,已经经不起折腾了,能够任用的子弟,裁撤一个便少一个,还是让他戴罪立功为好。”
寒伯听到,不禁若有所思。
谷逍却突然道:“寒伯。你来得正好,还请稍坐,我有事想请教你。”
寒伯回过神,点了点头,便在堂下坐了:“不知峰主有何指教。”
谷逍道:“近日之事。不知寒伯怎么看?”
“峰主是指……荡魔堂突然一改作风。频频出击,甚至连取大捷?”寒伯问道。
谷逍道:“不错,自荡魔堂分三路攻来,封锁太桓大陆。我等便以闭关锁国之策应对,后来更是收缩诸陆子弟旁支,集合数座大陆的力量对付他们,如此虽然压缩了我谷家的生存空间,但效果亦是明显。”
“但不知为何。最近这联防的效果,似乎大打折扣,最近几次失败,所有的伤亡总和,已经超过过去三年……”
说到这里,谷逍自己亦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他在这寒伯面前,并没有丝毫隐瞒,把谷家最近面临的一大困局说了出来。
原本他们可以凭借地利与人和,抵御住荡魔堂执事们的侵袭。甚至偶能旗开得胜,使其不敢轻举妄动,但最近,这形势却是逆转过来了,荡魔堂执事屡屡奇袭大城得手。杀伤了他们的修士,搞得到处都是人心惶惶,联防增援的修士,通过挪移法阵四处奔波。也是时常扑空,根本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着。
“如此的情况。似乎只有一个可能,不过,我还真不愿相信……若是真如我所料,那我谷家所面临的危机,可是比最初之时还要大得多了。”
谷逍又叹了一口气。
寒伯默然以对,良久,方才谨慎言道:“峰主不必气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无论吕氏耍弄何等阴谋诡计,都只能暴露出他们急于求成的弱点,便是吕家的纯阳天尊,也不可能频频亲自出手,最终吕氏还是要寻求妥协之道,到时候,自然可以为家族争取更大利益。”
金蝉峰的脉的主张,是尽量保存谷家的实力,同时,分散于四野,巧妙地潜伏起来,吕家虽然有能力推平金蝉峰,但却难以推平所有开枝散叶的谷氏子孙,如果不想面对无穷纷乱的后续局面,便只能选择妥协一道。
最终,还是要给洪阳谷家一条活路,谷逍的目的便达到了。
这是他在确认无法保住祖宗基业之后,尽可能为自己家族寻找的一条出路。
避免给人赶尽杀绝,已是他如今唯一的选择。
不过便是这般的目的,似乎也不容易达成,只有彻底覆灭的谷家,才最符合吕家的利益,若是有机会的话,吕阳及其子孙,是不会放过谷家之人的。
尤其,是嫡系正传的那一脉。
谷逍自己也明白,自己所能依仗的,只有手头掌握的诸多秘闻,宝藏,以及自己手中保存的力量,能够给吕氏联军带来的伤亡。
这些便是自己的底牌。
纯阳天尊亲身出手,虽然威力无穷,但数年没有再次动手,恰好也证明了,他需要花费时间休养,而且其他天尊未尝便没有从中斡旋,各方面的力量纠缠在一起,所能发挥的作用,是意想不到的强大。
不过现在,情况却似乎发生了变化,久攻不下的吕氏联军,终于从其他方面取得了突破,谷家的形势越发危急了。
与连日来的败仗以及伤亡相比,这才是真正重要之事,否则的话,谷逍也不会在这里一脸郑重地向寒伯问计。
不过寒伯的回答,明显令谷逍感到失望,寒伯并给有给出任何有用的回答,或许是他并没有看透眼前的局势,又或者,别无他法,不愿多言。
了解了寒伯的心意之后,谷逍只好让他先行离去。
寒伯对家族是忠心不错,但那也是因为他早已扎根在谷家,他虽为外姓,但妻子儿女,子嗣家族,都是依附于谷家而存在的。
不过人都有私心,与谷氏这么一个偌大的家族相比,他的小家更显重要,否则的话,也不会因为谷轻阳一事前来。
在这个时刻,大家都在各施手段,就好像是一艘将行沉没的航船,有人带着舢板跳水求生,有人拼命封堵漏洞,有人往外舀水,有人趁乱打劫。大发其财。
众生万象,都在这一个千年世家中演绎。
“都道树倒猢狲散,难道我谷家,终于也走到这一步了么……”
“若是让我知道,是谁背叛了家族……”
谷逍的面色。越发阴沉了下去。
寒伯没有说出那个缘由。但他却也已然猜到,是有谷家子弟背叛了家族,而且与之前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不同,那个背叛之人。了解非常多的家族秘密,熟知家族情况,更有许多决策离不开他。
他心中早已有了一个人选。
“来人啊。”谷逍突然喊了一声。
“峰主,何事吩咐?”有侍者悄然在堂后一角出现。
“下月初一,便是例常每年一度的议事之日了。传我命令,照常召集各位留在灵峰族老议事……至于我年前刚发特令,允许各方峰主临机决断,不必前来,也暂时不必更改,不过,萧陇峰峰主谷清远,要给我召来。”
侍者默默记下了谷逍的要求,然后。自有门客根据他的意思,将行文发往各大侧峰,灵峰,加急传送,一日之间便能传遍整座大陆。
***
“这是在怀疑本座呢。本座还真不信,那谷逍转了性子,平日里排斥我都来不及,会主动请我前往金蝉峰议事?”
收到了金蝉峰发来的议事请帖。谷清远的第一反应,便是自己的背叛已经暴露了。
洪山和因为促成秘密结盟一事。如今已经被谷清远加倍倚重,引以为肱骨之臣,此时,也是在第一时间便被谷清远请来,当着他的面宣读了金蝉峰的帖子。
他见谷清远面含恼容,冷笑不止,不禁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荡魔堂执事首领:“方统领,不知有何高见?”
方统领身为时墨派往萧陇峰三千执事的首领,也为众人礼敬,决议之时,请在一旁监督,不过他对谷家内政并不感兴趣,只言道:“你们自己商量便是,这次谷逍召峰主前去议事,全凭峰主作主。”
他并不打算理会这事,这都是在计划之外的。
谷清远略带犹豫:“谷逍已经开始怀疑我了,要不然的话,以他平时的禀性,赶我离开金蝉峰都来不及,又怎会那么好心,请我过去?”
一直以来,谷清远都被排斥在金蝉峰的高层之外,却是由于他曾与谷逍,谷遥所代表的那一脉争夺过家主大位的缘故,由于他们这一脉失败了,一直都被排斥在族老高的圈子外。
而这也是导致他如今背叛嫡家,投靠外敌的直接原因。
对谷逍明显不怀好意的邀请,他是深怀警惕的,以己度人,若是自己发现了别人背叛,肯定也是设计召来,高手埋仗在侧拿下。到时候,要杀要剐,还不是全凭一念?
洪山和见方统领并没有积极怂恿谷清远去,眼中不由得掠过一丝遗憾之色,却是硬着头皮道:“峰主,依我愚见,还是去一趟为好。”
谷清远面色有些僵:“洪老,你……”
一旁的付姓供奉若有所思,言道:“洪道友的意思,可是谷逍并无真凭实据,无法问罪于峰主,而若峰主不去,却反而授人以柄?以时候,若是以嫡家家主的权柄强压下来,峰主反而处于不利的局面?”
洪山和欣然点头,道:“付道友所言,正是我所虑者,还请峰主三思。”
听到他们这么说,谷清远不由得流露出了一丝不情愿的神色,但也确是用心思索起来。
付供奉与洪供奉,都是他如今倚重的客卿,对他们的计谋与智慧,也是较为信服的,细思一层,事实还真如他们所言,去的话未必会有事,但若不去,便真是麻烦了。
“我们与吕氏的盟约,是先潜伏在金蝉峰身畔,寻机行事,如今时统领尚未完成最后的部署,也没有旁的其他指示,若是就此暴露了,必定会打乱计划……”
“但若去的话,也太危险了,万一谷逍不由分说要杀我,各脉族老之中,有谁能拦得住?”
谷清远神色变幻,心思暗自思索着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不过这时,他也逐渐改变了初衷,决定前去一番了。
他是然有些做贼心虚,加之过去便与谷逍不和,并不是太愿意前往金蝉相见,但碍于形势,还是不得不答应了下来。
“那好吧,我去,不过,如何个去法,也得好好谋划一番,这次是去金蝉峰会见谷逍与其他族老的,到时候,恐怕会被问及应付如今局面的种种,洪老与付老便与我一同前往,到时候好给我参详参详。”谷清远想了一阵,说道。
洪山和与付长老见此,倒是毫不意外,于是都表示遵从。
他们却没有发现,一旁的方统领,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又过了几日,聚议之期临近,萧陇峰峰主谷清远,以及麾下随行修士,已经做好了前往金蝉峰的准备,但就在这时,突然有时墨的密信传了过来。
谷清远有些疑惑,叫人呈报上来,然后屏退闲杂人等,与洪山和,付供奉,以及方统领三人一同打开观看。
结果,方统领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其他三人的面色,却是变得极其精彩起来。
密信的内容,居然是叫他们伺机刺杀谷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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