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好丰盛的饭菜。”那人继续说道。
“宗白繁,你这个人从来就没眼色,没见我们正吃饭呢?”甄绵绵终于赏脸扭过半个身子。
那人身前放着一个竹编鱼篓,隐约可见鱼儿在跳。
“今天晚饭可不是比平时早了一刻钟?我还想着这个时候送来能给绵儿妹妹晚上加菜呢。哦?绵儿妹妹又请了位伙计?”宗白繁显然是对这儿很熟,放着鱼篓不管过来坐下了,直打量玉钧,玉钧回他一个微笑,然后回过头夹了块儿猪蹄慢条斯理地啃。
“你是来送鱼的吧?”甄绵绵可没心情和他闲聊。
“是啊。”
“那鱼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绵儿……”
“你泰山泰水和夫人应该不会喜欢你身上带着凶肆的煞气回去,还得费钱请神婆。慢走,就不送了。”甄绵绵说道。
宗白繁讪讪笑了:“那我就不打扰绵儿妹妹你吃饭了,有时间再来瞧你。”
半夜里,甄绵绵仍旧像往常一样在空房子里糊纸人,偶尔便听见外边走廊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听了几回,开门去看,玉钧正弯腰含胸像一只虾米一样有气无力扶着柱子往这边走。
“大半夜的,你是晚上吃多了撑的来来回回的跑?要是实在睡不着的话,我不嫌你的活孬,帮我干活来。”甄绵绵依着门说道。
“我大概好些天没吃过荤腥肠胃有些受不了,这么半宿……嘶——”话未完又转身奔着茅厕的方向狂奔而去。()
“啧啧,看样子也是家境富裕的,竟然长了个连书生都不如的肚子,啧啧。”甄绵绵喃喃道,回房里去继续干活儿。
半盏茶的功夫,啪嗒啪嗒的声音再次由远及近并放慢了节奏,终于停在了她开着的门口前。
玉钧叫了她一声进来了,弯着腰捂着肚子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甄绵绵对面,对那些个白团团的纸人好像没看见似的。
“甄姑娘,这些都是你做的么?”
“当然。”
“这些纸人还要画上五官的吧?”
“又不是白面鬼,当然要画。”甄绵绵说道。
“甄姑娘,在下手上的活计不行,于写写画画的还略通一二,这些纸人就交给我来画吧。”玉钧说道。
还挺有眼色,知道白吃饭不好意思。
“好啊,笔墨在那边,倒不用急,这两天还用不着。”甄绵绵说道,毕竟他还拉着肚子,她偶尔也会心善一下的。
“好!我这……抱歉,我先出去下。”玉钧说着话又捂着肚子啪嗒啪嗒地跑走了。
甄绵绵熄了灯关了门回房的时候隔壁的隔壁的媳妇又在疯叫,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又隐隐传来。
第二日一早,玉钧那本来白皙的脸变得苍白,两颊都凹下去了一些,看来昨晚折腾得不轻,问他说是到了五更的时候才勉强止住睡了一会儿。
“上午没什么活,你暂且歇着吧,哦,好些的话把那些鱼拾掇拾掇,活鱼先放水缸里养着,死的……你先查查死了几条!”
玉钧脾气好,慢条斯理来查看了一遍说,死了五条。
“炖一条晚上吃,其余的抹上盐风干了留着以后吃。”
“这么热的天晚上怕是有味道了,为何不中午吃?”
甄绵绵扫他一眼说道:“晚上吃得好才有力气干活到深夜。”
玉钧表示明白双手拎着鱼篓到后院去了,甄绵绵干了会活又不放心,撩帘子到后院看看,果然……
果然来看看是对的。
后院的木头台子上并排放着四条鱼,玉钧还邀功似的说抹好了盐。
甄绵绵没言语转身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三下五除二将四条鱼变成了八片,刀子轻轻一翻转鱼肠鱼肚都掏了出来。
“啊,鱼籽,很好吃啊。”玉钧在旁说道。
“上次你吃了金宝儿的,这回还想把银宝儿的也吃了,反正你拉肚子也干不了什么活,搬把椅子在这儿看鱼吧,免得被银宝儿都给吃了。”甄绵绵说道。活不会干,吃上倒是挺有见解,果然纨绔子弟一个。
吃过中饭,甄绵绵跟狗儿到城外去收白布,回来已是黄昏时分,店里没一丝烟火味,狗儿酸不溜丢的说没现成的饭吃啊,甄绵绵没理会,让狗儿搬东西归拢好,她到后院去看了看,发现放纸扎的屋子开着房门,里头玉钧正小心翼翼在一个纸人面前画来画去,嗯,还挺自觉。
过去瞅瞅想夸他两句,可一进门甄绵绵就不知道该怎么夸了。
“甄姑娘,你回来了?我下午觉得好些又没什么人上门,所以我把这个画一画,手艺不好,见笑。”玉钧很谦虚笑着说道。
“客气,你这手艺好的可以去做宫廷画师了,涂抹这些实在太浪费人才。”甄绵绵说道。
“甄姑娘过奖。”玉钧这回嘴里客气,脸上却是掩不住那一点自得。
“你见过出殡的人家没?”甄绵绵问道。
“这,应该见过吧。”玉钧有些不确定。
甄绵绵假笑了下:“那你见谁家纸人弄得这么风情万种艳若桃李的?人家陪葬的是丫环不是娇妻美妾!”
看看,看看,那远山眉,那杏核眼,那樱桃嘴,这也就罢了,两腮还是淡淡的胭脂红,比这街上许多怀春少女脸上抹的都自然,好吧,这也算了,为什么每个的表情又不一样?有泫然欲泣的有含羞浅笑的有粉面含春的……又不是画来给皇上选妃子的美人图。
玉钧显然不同意她的观点:“即便是丫环也不能各个都一样的,况且,好看些的丫环也让主人赏心悦目啊。”
“男主人是赏心悦目了,女主人多糟心。还有,这些玩意都是一把火要烧了的,弄得天仙似的躺棺材里那个也看不见,费了多少染料钱。”甄绵绵拽过他手里的笔蘸了浓浓的墨刷刷几笔画出两道卧蚕眉两个牛眼一张圆嘴,又换了红色笔在两腮各画了两个红圈圈,“看见没,就这么画。”
玉钧摇摇头:“不敢苟同。”
“同不同那是你的事,这儿我说了算。”甄绵绵把笔塞给他自去烧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