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香消玉殒 36

目录:忠王远征史| 作者:回马一腔| 类别:历史军事

    <!--内容开始-->        本章是我已写章节中写得最困难的一章,今天早晨三点起床,用冻僵的手指不停敲打键盘,我把自己写哭了……不能再往下写了,再写我会发疯发狂!本书首发网,请大家念在咱老回如此认真的份上,多多支持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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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风悲号,烈焰熊熊。[万/书*]

    体形硕大的女野人闷吼着向小木屋冲来,一巴掌便扇碎了拿木栅栏钉成的屋门。

    然而这时火势渐旺,整座木屋已经烧得即将通透,快要塌陷下来了!那女野人知恩图报,但毕竟属于尚未开化的山野动物,似是十分畏惧噼噼啪啪的炽烈火舌,只能围绕着烧作一团火炬的小木屋悲吼着打转,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冲进火海中搭救李秀成……

    而困于木屋里的上校业经烟熏火燎,早快变作一具干尸标本了。女野人虽然一掌击破了栅栏门,可破碎的木桩木块全都沾满了桐油,堆在门前足有两尺高矮,欢快地燃成了一道其势冲天的火的屏障;纵然上校能够爬过漫地的跳动火苗挪到门口,这最后一道要命的屏障也肯定无法翻跃了!

    绝望的上校同志只好龟缩在唯一火势较轻的屋角,扒着木缝拼命喘息,以缓解将要进入真空的状态的心肺机能性变异。报应啊,老子不久前刚刚在思旺峰火烧连营,烧得数千清妖就连放出的屁都在沸点以上,结果转头就被“油使者”孙喜贵弄成了他娘的烧烤主料——可见因果循环,报应来得好快!

    数千清军的冤魂向老子索命来啦。向来不信邪的上校,这时却凛凛然生就了惊悚觳觫之意!

    大火还在不断蔓延,火窟内外一片翻滚的黑红颜色,便似两条招魂报丧的灵幡。上校的衣襟裤腿屡次被烧着,又几次被他连滚带打地扑得熄灭;甚至就连让女野人撕裂甩向火里的孙喜贵的尸首,亦开始冒起蓝幽幽的小火苗,火舌犹若灵动的手指顷刻间便把他身穿的衣裤剥得净光……

    上校自知此番绝无幸免的可能,反而放下人生在世的所有牵挂,只顾张大嘴巴呼吸空气里稀缺的氧气,睁大双眼抓紧时间饱览伟大祖国的碧空旷野。乳白色的山脊流淌着女性般阴柔的曲线,一株傲然孤高的枯树茔立于坡下,仿佛是自然界不经意间暴露出的一段遗骸;那道线条平滑的雪坡,宛似珠玉碾成的粉末直堆砌到苍天,白得全无瑕疵,白得圣洁而纯粹……

    猛然间白雪起了一小点变化,有朵微细的红色突然冒了出来,就好像少女光洁细腻的肌肤上被绣花针刺破,而突然冒出的那滴殷红的血花。

    上校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几乎怀疑自己又产生了幻觉!他把五官全部压扁,贴挤在已经发热发烫的木墙上——没错,雪坡之中确有一朵寒梅般的红色在怒放着,甚至是在朝着坡顶逆行而上!

    小美女聂阿娇?莫非这乖乖小宝贝还活着?

    ——巨大的幸福感顷刻充溢了李秀成的胸腔!

    他已经对逃生不报任何指望,却真的真的很希望咽气毙命前,可以亲眼目睹和实证小丫头尚活在大清王朝,活在或许不那么美好但仍值得珍惜留恋的人间。

    只要能活着,只要能保留生命继续吸吮这天地的灵秀,饱览秀丽无匹的山川胜景,呼吸这醇得令人沉醉的鲜美空气……那该是多么舒心爽意的事情啊。

    上校感动于上苍这一恩典!

    微细的红颜色在上升着,犹如鲜艳的花朵慢慢成长着……

    李秀成半短不长的头发已被烈火烤得焦糊卷曲,却坚持敷在原木缝隙里,用含着深情水分的目光,呵护托举着那天地之间唯一的红色升腾到雪坡的顶端。

    他可以安然瞑目了。

    哪怕被烈火最终烧成一团丑陋蜷缩的焦骨,他的心却平坦得如一张熨帖的纸。

    小美女阿娇还活着,代表她生命迹象的那一点微弱的红颜色还能移动,已经是对上校辞世前至大的慰藉!

    那红色消失了,从上校短暂的大清朝生活里,从他转世为人的生命中。

    上校揩了一把眼泪,挥手默默向小美女告别……

    可就在那一瞬间,上校清楚地听到了一阵隐约却又异常真切的歌声!

    是否 ,这次我将真的离开你?

    是否 ,泪水已干不再流?

    是否 ,应验了我曾说过的那句话:

    情到深处人孤独……

    多少次的寂寞挣扎在心头

    只为挽回我将远去的脚步;

    多少次我忍住胸口的泪水

    只是为了告诉自己:

    我不在乎……

    歌声婉转凄美,时断时续。

    是那首上校在深夜教阿娇学唱过的《是否》——

    是否,这次我将真的离开你?

    是否,这次我将不再哭?

    是否,这次我将一去不回头

    走上那条漫漫永无止境的路……

    歌声里,雪坡顶端重新又浮现那鲜亮的红颜色。

    伴随着忽强忽弱的飘渺歌声,从坡顶向下滚落了一团不知为何的物事。只见那团东西借助山坡地势不停向下方滚动,越滚越快,越滚越大,到后来已经扩充成了一个庞然大物,挟着风暴雷霆般的气势径直朝小木屋的火窟冲下来。

    雪球——聪明机灵的小美女从山上滚出了一颗大雪球!

    雪球不断增大加速,滚落时产生了一股天崩地裂似的声浪,而即使是深山幽谷间如此的强音,也遮盖不住那一缕如丝如线的微弱歌声。转眼间大雪球已冲到近前,其后拖着一道犁铧犁开土地似的深刻轨迹……然而上校注目的焦点不在于雪球,而是在于它运行轨迹后面那一星时隐时现的红色。红色追随大雪球翻滚着起伏着,浪花一样澎湃飞溅着,像一只优美的蝴蝶在翩翩起舞。

    “轰隆”一声巨响,山崩地裂,雪沫纷扬。大雪球跟火窟般的小木屋轰然相撞,冰与火在一刹那交汇成嗤嗤作响的雾气,如悸动的泪腺,如波动的泪帘……

    歌声到此戛然而止。

    那一刻,天地万物一派死寂,仿佛是在回味歌者留下的余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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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秀成死里逃生。

    从高坡顶端顺势滚下的大雪球足有半间小木屋大小,碰撞之后雪沫融水覆盖熄灭了部分火势,在木屋正面开垦出一条辟火通道。女野人颇通人性,一发现火情稍缓当即急冲上前,巨掌挥动几下,那些快烧作木炭的圆木便分崩离析。

    女野人掀去燃着火苗的屋顶,探出长臂把上校捞进其宽阔的臂弯,兴奋地大吼一声退至远处。

    早就难堪重负的小木屋轰然塌落,时间恰到好处。倘若再提前几分钟发生坍塌,上校便要葬身火海之中了!

    但是上校顾不上庆幸,更顾不上跟女野人举行碰鼻礼仪。他疯狂地由女野人手臂里挣脱跳下地面,撒腿便沿着大雪球滚落时拖出的轨迹一路上溯,走到半山坡就看见了那件半埋在积雪里的红衣。

    “阿娇!阿娇你怎样了呀?你他娘的可不能死啊——”上校扑过去嚎啕起来,两手狠命扒着银屑似的雪。

    小美女胸口还深深插着那柄锋利的短剑,伤口周围的雪沫全被鲜血染作红色。

    红色的雪,看上去有些滚烫。

    然而小美女娇小的身躯已渐冷。

    听到上校的呼唤,小美女费力地睁开眼皮,尽力想做出展颜微笑的样子。

    她没有成功。她没力气再微笑了。

    小美女拿眼神指示上校留意她的袖管,袖子里边鼓囊似塞着什么东西。上校会意地用手去掏,取出来一个绣花布包,打开布包细看,里面包裹着一只洗刷得干干净净的鞋子——上校曾交给赖文光当信物的旅游鞋。

    小美女断续说:“鞋子……还,还给青春哥吧。我、我原本,是,是要留下,做、做个记念的,现、现在怕是,怕是不需要了……”

    小丫头声音愈来愈低,到最后几不可闻。她冲上校努力做出一个唇形,似乎想说“三”字。

    ——她实现了自己许下的誓言,搭救了上校第三次。

    也是最后一次。

    她那可爱的娇嫩的生命,便定格在这一个简单的、未来得及说出口的数字上头。

    上校怀抱着阿娇的小脑瓜,不敢稍作移动。即便她永远睡去了,上校也想尽量让她的睡姿舒适一点。

    他很平静,平静地接受了小丫头离开的事实。似乎先前那些焦虑跟祈祷,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能量。仅剩疲惫不堪的平静。

    阳光普照,山风怒号。

    许久许久之后,上校抱着小美女阿娇,沿着那只雪球滚出的轨迹缓慢往山坡上走。许多年许多年之后,上校依然抱着小美女行走着。他走得累极了。前方的路看不到尽头。

    同雪球轨迹平行方向,另有一行小小的足迹,那是小美女中剑后挣扎上行,去滚雪球灭火救人的脚印。几乎每一处小美女用脚步踩出的雪窝内外,都淋淋漓漓洒落着斑斑点点的血迹,血迹洒落白雪上好似玫瑰花瓣。

    上校想不通阿娇那羸弱的身体里,为何会有这样多的鲜血?是何种神奇的力量,支撑着她胸前插着利剑攀爬了这样长的路程?

    这一段用血的花瓣装点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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