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无人回答,也没人知道内情。
崔向来到崔安和崔居面前,笑着将三千贯飞钱递给崔安。崔安如避洪水猛兽一般跳到一边,面露不悦地说道:“我让出字文》,只为换取王羲之的《兰亭序》,才不要你这些阿堵物。快快收起,省得被人看到误认是我贪财才算计卢姓老者。”
崔安一脸厌恶之色,仿佛一旦沾染了钱财就让他变成俗不可耐之人一样。
崔向又向崔居示意,崔居连连摆手:“此钱是你赚来,理应由你收下,不必与我客套。”
崔向也不勉强,将钱收好:“等我有空兑换之后,再还你三百贯。”
崔安不以为然地摇头:“若你真能找到王羲之的《兰亭序》真迹,三百贯还远远不够,到时我再想法凑钱还你。不过你可要记清了,我只要《兰亭序》,不要你一文钱。找不到的话,还我《千字文》!”
真品《兰亭序》一百多年前,早已被李世民带到了坟墓之中,想要真品,绝无可能,连当今皇上也不敢去想。不过对于所谓的真品来说,在凌静安手中,不过是半月之功可得。
崔向这边与崔安和崔居说话,凌静安那里已经让伙计以东家有恙、闭门谢客为由,将所有客人礼貌地请出了文渊阁。尽管所有人都吵吵嚷嚷大为不满,凌静安只是躲到一边,一言不发,任由伙计轰人。
等崔向三人离开之后,凌静安回到内室,再也支撑不住,一下瘫坐在床上,半晌动弹不得,脸色灰白不说,还满身大汗。
他万万没有想到,崔向明明和他说好只为拿走《千字文》,至于崔向向他许诺的大事,对他来讲不过是空中楼阁,并未放在心上。孰料崔向突出杀招,转手又将《千字文》卖给卢老丈,不费吹灰之力就赚了两千七百贯。
要是以前,敢有人如此胆大包天从他凌静安口中夺食,他非要要他十倍偿还不可。只是今日凌静安却丝毫没有被崔向欺骗,赚走了本该属于他的钱财而大为愤恨,而是心中打了一激灵,被崔向翻云覆雨的手段惊得满心错愕,几乎惊吓得喘不过气来。
崔向此举就是向他明确无误的暗示,从此以后,他凌静安必须与崔向同乘一条船,同走一条路,否则,崔向向卢老丈告发他,他将有口难辩!
更何况,说不定卢老丈已经怀疑他和崔向暗中勾结,故意哄抬高价,骗他上当。虽然说以前他没少做哄抬之事,只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被别人于股掌之间。
这个崔向,怎么会如此厉害,步步高人一着,将他吃得死死的。现在他已经无路可退,不和崔向绑在一起,又能如何?难道得罪了一个卢家不算,还要得罪崔家不成?
崔向既然如此厉害,是他平生所仅见最有手段的人物,说不定他刚才所说的可保一生富贵的大事,并非信口开河之话,而是确有所指。若真是如此,他又何必沮丧如斯?只要能够赚钱,赚大钱,就算听命于崔向又如何?只要他有真本事,到时能分他一杯羹,今日之事就算再丢人,他日赚个万贯家财之时,岂不是要比今日还要扬眉吐气十倍?
凌静安的眼睛又慢慢地恢复了神采。
崔向三人站在袁江路上,背后的文渊阁三道大门一齐关上,宣告暂时停业。
崔安不解地看看崔向,问道:“半个月之内,能帮我找到《兰亭序》?”
崔向想起凌静安真正认输的一揖到地的一礼,笑了笑,说道:“不离十。”
崔安不知想起了什么,上下打量了崔向几眼,阴阳怪气地说道:“想不到小小新吴来的一名县学学子,一到袁州就能如鱼得水,倒是小瞧了你……你是如何识破凌静安的藏身之处,又如何说服他主动将《千字文》让出?最后他又为何对你前倨后恭,好象还怕得要命?”
崔安可不懂委婉之道,想问什么,开口就问,也不管对方是否愿意听。
其中隐情一言难尽,同时又是不可透露之秘,他才不想说与崔安,以崔安自负狂妄的性格,想要让他保守秘密或是商议要事,还是免谈为好。崔向摇头一笑:“天色尚早,八郎,你是与我和九郎一同前往龙兴寺一游,还是另有打算?”
崔安见崔向顾左右而言他,知道他不想说出真相,顿时气极:“我才不和你这贪财的势利小人同行,恕不奉陪!崔向你莫要忘了半月之约,到时若没有《兰亭序》,我和你没完……告辞!”
崔向无奈笑笑,归根结底事情还不是因你崔安而起?现在倒好,洁身自好的清高好人由你来做,见钱眼开的贪财小人由他来当,天下之事向来没有公平可言么?不过想想倒也释然,他不过是担了一个挖了凌静安墙角的恶名,区区恶名担就担了,又能奈他何?关键之处在于,今日之举,他用一副《千字文》的赝品将凌静安与他绑在一起,不怕凌静安不为他所用。
而且他之所以在卢姓老者面前流露一副贪财的模样,就是要让卢家知道,他不过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势力小人,不值一提。现在的他在卢家面前不过如同一只蚂蚁,如果这只蚂蚁惹得一个庞然大物恼怒,那这只蚂蚁生死只在对方的一念之间。如果经由卢姓老者一说,卢家不将他放在眼中,才是他最大的福份。
对了,还有今日平白得到的两千七百贯,可是一笔巨款,恐怕他家几十年的收入也没有如此之多。崔向虽然不是爱财如命之徒,不过也知道万事无钱不行,就是以后要安置百丈寺的百余名僧人,到时他要是身无分文,也是难以为济。
所以,接下来的要紧之事,就是让凌静安完全依照他所说的去做,如何一切顺利的话,会昌法难过后,新皇登基之时,就是他可以“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之日。
崔居在一旁见崔向出神,以为他为崔安之事生气,劝道:“二郎,别和八郎一般见识,他那人就是嘴直心快之人,其实为人倒也不坏。”
崔向哑然失笑,他要是会和崔安置气,岂不是也成了和崔安一样喜怒无常之人?在他看来,崔安不过是一个被惯坏了的孩子罢了,才不会将他当一回事儿。
扭头一看崔居也是欲言又止的样子,又笑:“好了,想问什么,尽管开口,别憋着,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