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芳斋里,金锁这些天的心情很好,心中的满足感比被册封为和硕格格的时候还要膨胀。
那日,皇后她们离开漱芳斋之后,跟在金锁身边的林嬷嬷和李嬷嬷就请她坐上了主位,召集了漱芳斋所有的下人来给新主子见礼。
金锁端庄的坐在铺满锦缎的椅上,嘴角噙着含蓄而优雅的微笑。在她的脚下,跪倒了一片的嬷嬷、宫•女、太监,里面也有她熟识的几个,现在他们都口称奴才,高呼着‘格格吉祥’。曾经她金锁也只是下面跪着的人中的一个,甚至比她们仍有不入,毕竟她可不是通过正经小选进宫的包衣女子。
成为和硕格格,金锁一直有种云里雾里不真实的感觉。而今天的这一次见礼,才让她真正的认识到,她已经是和硕格格了。在这偌大的皇宫中都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主子,在她面前跪拜的大大小小足有二、三十个人,可都是伺候她的奴才。心中的得意和狂喜抑制不住的爬上眉梢,我金锁也是格格了!不过,本格格可是比小姐和小燕子那两个格格风光得多了!
得意过后,就忍不住想要到旁人面前炫耀,那还有比紫薇和小燕子更合适的炫耀对象吗?
当金锁看见紫薇和小燕子的时候,倒是吓了一跳。她们两个还瘫倒在地上,紫薇已经疼得晕过去了,小燕子到底身体底子好得多,正顶着个猪头挣扎着往床爬去。
皇后娘娘可真狠呢!金锁暗自咂舌。
皇后来宣旨的时候,把金锁留在了正殿收拾她的东西。所以,她并不知道紫薇和小燕子的惨状可不是皇后一个人的功劳。
看见紫薇气若游丝的倒在地上,金锁下意识的就要扑上去。主仆多年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格格,请您注意您的身份。这些事情吩咐给奴才们做就是了。”林嬷嬷一见金锁的动作,立刻就拦了下来。
得了嬷嬷的提醒,金锁蓦地醒悟过来,自己已经是和硕格格了啊,下面多的是人服侍,哪里还用得着自己伸手。
“快,快将两位格格扶到床上,再去个人请太医过来。”金锁大声吩咐道。
小燕子正努力的想爬上床,她可不想一直呆在冷冰冰的地上。西配殿平日无人住,屋子里也没有火盆。早上的时候,嬷嬷们将她扔进来之后,什么也没有准备,这会儿冷得很。她也想叫人进来,可是脸被那个恶毒的容嬷嬷打得实在是张不了口。本来,她还指望紫薇能开口叫个人进来伺候,谁知道紫薇这么不中用,听完圣旨就昏过去了,怎么推也推不醒。没用死了!
好不容易听见有人进来,小燕子赶紧回头去看。却见呼呼啦啦进来十好几个,让她一惊,以为又是皇后她们来找茬呢?再仔细一看,除了当中的一个女子之外,穿的都是嬷嬷、宫女的服饰,簇拥当中那个一身大红格格装的女子。
金锁?小燕子的眼睛本来就大,再使劲儿的瞪着,就显得有些吓人了。对了,上次皇阿玛说过要封金锁做和硕格格的。不过,来得是金锁就好,她是紫薇的丫鬟,定能拿捏住她。想到这里,小燕子不禁又得意起来。
等几个宫•女七手八脚的把小燕子和紫薇抬到床上,并排放好,小燕子又被疼出一身的冷汗,紫薇也疼醒过来,茫然的转动眼珠。
“小……”金锁快步走到床前,张嘴就想喊“小姐”,却又被林嬷嬷打断。
“格格,您现在已经是皇上亲封的和硕和薇格格了,明珠格格和还珠格格只是享固山格格的品级,以您的身份,以前的称呼可是不能用了。请您称呼两位格格的封号或者名字。”林嬷嬷一脸严肃的说着。吴总管在派她到这位格格身边的时候,就特别吩咐过,一定要让漱芳斋的两位格格明白和硕格格的尊贵。“按规矩,您和两位格格同住漱芳斋,两位格格身份比您低,本应今天先过去给您见礼的。只是,两位格格身上不便,就改日吧!”
金锁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明白教养嬷嬷对于格格们的重要性了。尤其是她这样一个半路出家,毫无根基的格格,更离不开嬷嬷们的教导。所以,对于教养嬷嬷们的话,她总是言听计从,从无半点不悦的。而现在,更是让她发现了一个好处。
优越感!是的,在紫薇和小燕子面前拥有无比的优越感。从来都是她们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仿佛给予她目光,就是天大的施舍。如果,只是紫薇的话,金锁倒是没有太大的不平。紫薇毕竟是皇上的亲女,自己又是她的丫鬟,身份之差已经注定了。可是,小燕子凭什么?一个混迹京城的小混混、女骗子而已。她凭什么也站在高处,凭什么成为主子,凭什么踩在自己身上?
紫薇,是我金锁为你料理母亲的丧事;是我金锁陪你一路从济南走到京城;是我金锁跟你流落京城四处奔走,也是我金锁替你挨打,替你受罚,更被你们连累的进了宗人府的大牢。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吧?小燕子说能帮你见到皇上,所以,你们结拜了。福尔康说能帮你找回身份,所以,你们相爱了。五阿哥说能让你们各归各位,所以,你们相认了。我金锁什么也帮不到你,所以,还做个丫鬟吧!
看看紫薇听见林嬷嬷的话变得惨白的脸色,和看向自己的哀怨目光;再看看小燕子涨红的脸(那首先是被打红的)和涨红的眼;金锁笑了。原本就娇媚的脸更加显得明艳不可方物。
不过现在,位置颠倒了,高高在上的已经是她金锁了。站在高处,果然是有另一番风景啊!
“紫薇,小燕子,你们再忍忍,本格格已经派人去传太医了。”金锁坐在宫女搬到床边的椅子上,伸手拍拍紫薇的手臂。又一转头,呵斥道:“明月、彩霞呢?你们是怎么照顾你们主子的?主子爬在地上,你们倒是没了人影,真该把你们送到慎刑司去见识见识怠慢主子的下场。”
明月、彩霞连忙站出来跪倒在金锁面前连连叩首求饶。这两个人,现在是又惊又惧又妒。往日她们看不起的小宫•女,现在却是和硕格格了。她们再也想到不到,金锁的第一把火然烧到了她们头上。跪在地上的,和坐着的人,已经是云泥之别了。
金锁任两个人跪着,却不再理她们,只是含笑打量着紫薇和小燕子的表情。
紫薇没有想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然被金锁看个正着。若是以往也没有什么,反正金锁只是个丫鬟而已,她并不在意。可是现在,却是紫薇最不愿意被金锁看到自己狼狈的时候。一切的转变,只因为身份的变化。
金锁成和硕格格了,而她却连固山格格都不是,只是享固山格格品级。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身边的小跟班,什么时候已经踩在了她的身上,而且是光明正大的踩在她身上。而她却连反对一声的权力都没有,因为她没有人家的身份高。
呵呵!多么可笑啊!身为皇上的亲女只是个无品无级明珠格格,而她身边的丫鬟却成了有品有级和硕格格。和薇格格!皇阿玛连自己的名字都给了别人啊!紫薇心中凄苦的想着,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落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个光鲜,一个凄惨。若光鲜的那个是自己,紫薇不会有半点不自在。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光鲜的坐在旁边的却是金锁,不是她?而且,她的凄惨也太过了吧!身上还有杖责的棒伤,但是让她更痛的是皇阿玛的圣旨。固山格格?和硕格格?思绪已经被这两个称谓弄乱了,心中只剩下对金锁的怨。
紫薇觉得,金锁身边嬷嬷的话,好像刀子一样,狠狠的在她已经伤痕累累的心上又添了一刀。身份,身份!金锁不过是个丫鬟而已,有什么资格跟我这个皇女讲身份?还有我紫薇的名字也是个丫鬟能叫的?还要我去给她见礼?做梦,做梦,你们做梦!
小燕子的得意并没有维持多久就变成了愤怒。小燕子对自己的出身还是有认识的,尤怕别人看不起她。当初,乾隆那厮宠她的时候,她恨不得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体现她在这宫中的位置。
所以,她躺在床上恶狠狠地瞪着林嬷嬷。这也是个跟容嬷嬷一样的老妖婆,竟然敢看不起她。还说她比金锁的品级底,就算金锁现在是格格了,那她小燕子也是格格,哪里就比她低了?可恶!
小燕子伸手想拽金锁的袖子,另一手指着林嬷嬷,示意金锁替自己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可恶的嬷嬷。却被金锁不经意的避过,还用手掸了掸衣袖,淡淡地瞥她一眼。
这下子惹得小燕子更怒了。该死的金锁,竟然敢不听她的!瞪着金锁的眼睛喷着火,小燕子觉得自己要气炸了。什么时候这个娇娇弱弱的小丫鬟也敢违抗自己了?哼!你给本格格等着,等本格格的伤好了以后,有你们好受的。
这样就受不了了吗?紫薇和小燕子的表情越难看,金锁就笑得越温柔似水。
紫薇,小燕子,这才只是个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