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一时死不了。”陈氏冷冷地说,眼中透着犀利,“不过,可保不了,往后若是再经谢瑜这一推,这身老骨头,还能不能再撑得下去。”
丹华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低着头,将目光定格在地上。
陈氏挽了她的手,说:“丹华,你如今的身份,可是即将过门的世子妃,虽说还要在母家寄养三年,可是也不能招人闲话了去。尤其是与自己的兄长,可不能过于亲近了。这万一将自己的声誉给毁了,影响得可不仅仅是你自己,还连带着谢家这么几百口人都给毁了。”
丹华连连称是,心里却在想着谢瑜。
她真的是太思念他了,尤其是现在,她被许为世子妃,内心一片凄凉的时候,她真的好想让他带她走,至少,也应该在她身边,抱着她,让她依靠一下。
可是,这一切都是奢望,她只有强装笑容,打起一万个精神,去应对着这一斗机关算尽。
这时,云娘端来一碗药汤,丹华连忙接了过去,说:“让我扶侍母亲吧。”
于是,她便一调羹一调羹地给陈氏喂下去。
陈氏看着丹华一脸真诚的样子,心想,这个孩子,到底还是很有孝心的,只是就不知怎么回事,人也不傻,却对自己以后嫁人归宿,毫不上心。这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无非就是嫁人,可是丹华却对些漠不关心,就算是许给了世子,她也没半点喜色。也没半点不满,好像与她毫无关系似的。
陈氏正想着。却听奴婢来报:“夫人,玉姨娘来了。”
丹华一怔,玉绢过来了?
却见玉绢早就弱柳扶风一般,扭着屁股走了过来,看到陈氏连忙哭丧着脸走上来,紧握着陈氏的的,说:“这是哪个天杀的,敢弄伤了姐姐!姐姐你可好点了?妹妹是一听说姐姐受伤了,就急忙赶过来了!”
丹华一怔。这玉绢消息还真灵通呀,陈氏被谢瑜这么一个庶子给打了。是很不光彩的事,依陈氏的个性,她是不会让人将这么一件丑事传出去的,可是玉绢竟一下子就知道了。
丹华想,难不成玉绢在她或者是陈氏身边安排了眼线?
丹华想了下,当时除了云娘,就是几个小丫头,就连管弦也不在。难道是那几个小丫头被玉绢给收买了不成?
陈氏笑道:“有劳妹妹关心了。”边说边坐了起来。
玉绢斜着眼睛看了丹华一眼。说:“三姑娘,你也在这里呀?妾身正要前去恭喜三姑娘呢,这世子妃可为我们谢家争光不少呀。喏。这是老爷前些天赏给妾身的一个玉镯子,没什么好给三姑娘庆贺的,这对镯子不成敬意,还请三姑娘收下吧。”
边说边从自己手腕上将那对玉镯子给褪了下来,硬是戴在了丹华手上。
丹华见那玉镯子成色还不错,正纳闷怎么这玉绢忽然变大方了,却看到玉绢赶紧又从衣袖子里掏出另一对玉镯子,套在自己手腕上,这对相比送给丹华的那对,更加莹润耀眼,透着富贵宝气。
玉绢阴阳怪气地说:“反正呢,老爷送给我的玉镯子也多得很,你瞧瞧,这对好不好看?这可是叫最好的玉匠给打磨的呢。”
丹华这回可明白了,原来玉绢哪里是变大方了,不过是想在陈氏与丹华面前,显摆着谢修待她如何宠爱罢了。
丹华便冷笑道:“这玉镯子是挺漂亮的,不过,我说姨娘,你这身衣裳,怎么看起来怪怪的?难道父亲没有给你添置新衣裳吗?”
玉绢一听,面有愠色,忙说:“你这是什么话?老爷可是几乎两三天便会给你添置一件了去,这件还是昨日才做好的呢。”
丹华上前抓了玉绢的衣裙子一下,说:“是吗?那必定是请的做衣裁缝不够好了。这款式早就是去年的了,今年流行的可是高腰的,而且这花样儿也是前年的了,今后谁还穿流云纹的出来?”
这话说得玉绢面色耳赤的,玉绢是乡下出身的,没见过大世面,她对穿衣打扮并不懂,这被丹华一说,就被戳中了心中要害的了,她忙支支吾吾地说:“这裁缝是老爷请来的,我只道是全城最好的,我怎知这衣裳早过时了的?”
丹华冷笑道:“那姨娘还不快去换一身来,若是穿着这种款式,只怕是出门也会被人认作是庶人,哪里能与我们谢府挂钩呢?”
玉绢被讥得连忙退步,脸上很生气,却半句辩驳不得,连忙飞也似的逃走了。
丹华看着她的背影,笑个不停,“真是头蠢猪。”
陈氏在一边也笑了,拍了下丹华的脑袋,说:“就你最机灵了,这张嘴倒是厉害。”
丹华说:“母亲,孩子就不明白了,这个玉绢,天天在母亲面前耀武扬威的,母亲看到难道不烦吗?这种人,只怕是到时候还会危害母亲,母亲为何不想办法将她拉下水去?还要与她客气?”
陈氏叹了口气,说:“我岂非不知玉绢是什么样的人?只是如今,这各房的姨娘,得各个击破才好。我先留下玉绢,先拉倒李姨娘这个贱人再说,等李姨娘倒了,这个玉绢,我再慢慢地找她算账!”
丹华想,谢瑜猜得没错,陈氏的确是要趁着谢修不宠爱李氏这一空荡,扳倒李氏了,只怕李氏接下来,没好日子过了。
若不是李氏是谢瑜的生母,是谢瑜在意的人,丹华也不会为她担心了。
丹华叹了口气,说:“母亲,到时候,若是将整个院子里的姨娘通通扳倒,难道父亲的心,就会停留在母亲身上了吗?”
陈氏一怔,她万不想丹华会说出这种话来。她恼羞不怒,说:“丹华。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正室,我本来就有资格帮老爷管理这个后院。难道这样也错了吗?”
丹华说:“母亲,孩儿岂是在说母亲错了?孩儿只是感慨,这男儿的心,若是留不住,就算一生一世都守在他身边,他的心还是会跑的。母亲这样有才华的人,又何苦来呢?”
陈氏叹了口气:“我又能怎么样呢?我已经嫁给他了。丹华,等有一日。你也成为人妻的时候,你就知道。这人有时候,真的不能什么能得到的。有时候,偏偏是得到一个人的心,却不能与他在一起,在一起的,却得不到他的心。这或许才叫人生吧。”
丹华听了,蓦然一骇,人生。人生。人生或许不可能十全十美,可是,难道找到相爱的人。相守一生,这样的要求,也真的很难吗?
丹华颓然地回到自己院子里,看到紫桃也正回来,便叫道:“紫桃,你去哪里了?”
紫桃面有慌张色,连忙说:“姑娘,奴婢只是在院子里闲着无事,便随意在府上逛了圈。奴婢知错了。”
丹华想起紫桃与玉绢过去是老乡,那么如果玉绢在她身边安排了眼线的话,就极有可能是紫桃,便试探性地问道:“紫桃,你跟在我身边,也不知有什么前途不成,既然你与紫桃是同乡,改日我将你送给了她去,指不定她还能帮你谋一个前程了呢。”
紫桃果然是聪明人,这丹华一试探,她便听出意思来了,她连忙说:“奴婢不敢,奴婢只想扶侍姑娘,奴婢的前程自然是与姑娘联系在一起的,姑娘好了,奴婢就好了,哪里还敢另寻他人不成?”
“这就好。”丹华说,“往后你外面少去些,我这府上的事会多交些给你,包括这花园的照料,清洗,这月例也会给你升的。”
丹华这是故意不让紫桃离开这个院子,免得她与玉绢见面了去,这说明丹华已在怀疑紫桃了,紫桃便说:“姑娘不让奴婢出去,奴婢往后必然不会出去半点的。”
丹华便进了屋内,坐在案前,盯着窗前那一簇簇半开的黄花,心想,这紫桃平日里真聊得太少了,都不知她在想什么。这奴婢虽是下人,可也是人,若是都不关心她,难免她心里想了别的去。
若又让紫桃进来,还让她就座,放松地对她一笑:“你也别客气了,我知道在我的院子里,聪明的奴婢不多,你就是其中一个。我也颇会看人,论聪明,你比管弦可是聪明多了。很多事,管弦做不了的,你一定做得了。就是不知,你对我是否如管弦一样地忠心?”
紫桃面有慌色,她不知丹华又是在试探什么,忙说:“奴婢自然是对姑娘忠心耿耿,决无二话。”
丹华便说:“我也知道,你本是我父亲的奴婢,后来母亲让你来到我这里,这月例什么的反倒是比过去少了,这上位的机会也少了。我就不知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没有?倒是与你聊得少,想与你好好聊聊。”
紫桃连忙摇了摇头,说:“家中只有一个长兄,但已置了家室,当初既已卖了奴婢到谢家,也早就联系得少了。”
丹华说:“若是如此,你对你未来可有什么看法?”
紫桃一怔,这过去从谢修身边出来的,自然都是受过调教的,她说的话也极聪明:“谢府的未来、姑娘的未来便是奴婢的未来,奴婢但求谢府好,姑娘好。”
丹华听厌了这种废话,便说:“你是知道的,我迟早要嫁人,我若是嫁了人,也只能挑几个为数不多的贴身丫头陪嫁,你想想,若是到时候,我没挑了你去,你不是也要被打发着离府?到时候你年纪也大了,你为何不现在为自己考虑一番,比如,你可有什么中意的人相中了?也早些报于我,我也好早为你谋条出路。”
紫桃见丹华这么开心掏肺地跟她讲,心里感动了一下,要知道,在这个候门大院,哪怕是奴婢间,也都是勾心斗角的,像丹华这种身份,对会对一个奴婢开诚布公,实在少见,紫桃不得不感动了。
紫桃虽然感动,却还是不敢说,她的身份太卑微,她只怕自己说了,也是白说。
丹华却猜到了她的心思:“让我想想,其实吧,我觉得你这个,也是极挑剔的,但凡聪明的人都是挑剔的,你过去在老爷身边,本可以凭你的聪明,一跃成了通房或是姨娘的,可是你却没有这么做。只怕你是存了更大的心思吧。莫非你相中了大郎或是二郎?”
紫桃大惊,她想到了玉绢只是因为喜欢谢瑜,便被丹华赶了出去,连忙磕头:“姑娘冤枉奴婢了,奴婢纵然是存了豹子胆,也万不敢高攀两位公子!”
丹华笑道:“我只是开玩笑呢,不过依你的才华,只怕是嫁给普通农户做正妻,你必定是不乐意的了。这样好了,我现在给你一个承诺,只要你好好辅佐我,不要生了异心,等我实力大了,我必定给你安排一门你满意的归宿,让你成为富家娘子,从此再也不必干这种粗活,如何?”
紫桃心动地看着丹华,她不知丹华说的对与不对,可是丹华的这个条件,的确是她一直想要的。
紫桃是个很现实的人,但却也懂得为自己争取。她知道凭自己的身份地位,要以就一直老死在谢府上,要么就嫁给一个农民,可是嫁给农民还不如就老死在谢府上呢,至少吃穿不用愁。
过去她扶侍谢修时,她虽然长相平平,可是她天资聪明,若是想得到谢修的欢心,只怕也是不难的。可是她眼见前面几个通房丫头的下场,要么就是被李姨娘给卖了,要么就是被陈氏给害死了,她一来看不上谢修,二来不想步那几个丫头的后尘,所以一直守身如玉,暗中等候着机会。
后来被陈氏调到了丹华府上,她虽也做过让谢庆谢瑜看上的梦想,可是梦想终归只是梦想,她长相平平,又不识字,哪里能让两位公子看上呢?
正绝望间,却等到同乡玉绢升为姨娘了,她便想通过帮助玉绢,为自己博一个前程,她的前程,其实就是丹华所说的,嫁一个家境殷实点的人家,做姨娘也好,做续弦也好,当然不会是士族人家,只要能找个庶商,也算好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