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救

目录:射雕之风拂桃花| 作者:月芳菲| 类别:都市言情

    一连半年,安如风与黄蓉都负责一日三餐。每天,黄药师都会陪同她们一起来,亲手做一个菜,也不多说,由她们自己看着。之前,若说二人多努力也是假的。可为了能早日吃上正常饭菜,两人竟铆起劲来学厨艺。

    在厨房日久,安如风也摸清楚桃花岛日常补给等事项。原来桃花岛虽一向被四周渔民所忌,但在利润的吸引下,还是有些不怕死的商人敢与桃花岛打交道。他们每周固定来两次,送上的都是桃花岛需要的物资。桃花岛自己也有几条出海的船只,更有一只花船形相华美,船身漆得金碧辉煌。舱中食水白米、酒肉蔬菜,贮备俱足。想了想,这就是黄药师准备殉情的那只船吧。据说船出海久了会散架,是因为木材没有用铁钉,全是生胶绳索缠在一起的。

    黄药师的嘴极挑,对食物要求极严。虽然只是海中一孤岛,却把山珍海味都品了个遍。“八大菜系”用料庞杂、选料精细、风味讲究,如何将菜肴做得清而不淡、鲜而不俗、嫩而不生、油而不腻便是一门学问,更何况要配上各种名头,从色香味中,品出一份优雅更是不易。

    仅仅一个凉拌菜,就诸多讲究。一日,黄药师拿来一张海蜇皮,切成5片,复切成极细的丝,再与同样粗细的萝卜丝合并烹制,凉后拌上调料。安如风与黄蓉以为此法容易,可在她们手下,能切成2~3片就已经是极限,与黄药师那些细如发丝的刀功比起来,羞愧得只得埋头苦练。

    这日,颇有成绩的两人快速将膳食准备好,便准备小歇一会儿。只听得外面传来一阵人声,原来是送货的商人。一名李姓中年男子来得次数较多,跟她们也混了个面熟。等得后来,老李的话也多了。从他的话中,安如风得知,老李原名李长庆,其实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渔家。一次偶然机会与桃花岛接触后,便做起了二道贩子。

    虽然桃花岛里住人不多,可黄药师出手极大方,要的各种食材、药材,以及日用品多为精品。依仗着这份丰厚的油水,他们也逐渐发家。最后,竟然形成了有一定规模的船队。安如风瞧到外人的机会甚少,也有意与他套话,了解外界情况。自然,不免技痒地告之,有病不妨来找她医治。

    黄药师平日里其实并不怎么与商人打交道,少了什么,只是列一份清单,直接交由老李购置。一些日常的东西,自然有哑仆与老李沟通。因此,学了一手好哑语的老李私下里对黄药师也很害怕。在他看来,不拘言笑的黄药师就像是煞神。虽然不如外面形容的那么奢杀如命,几乎要到吃人脑、抓小孩的地步,但还是一见到黄药师就毕恭毕敬。态度谦卑到安如风觉得,自己以前在黄药师面前的表现根本不过关。

    这日,老李走过来时,脸色苍白,嘴唇干枯,眼睛中尽是血丝。原来是病了。“姑娘,您看,能不能帮我医治一番。原也没想来找姑娘的,前些日子看了好多大夫,身子都不爽利……”老李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安如风见猎心喜,赶紧按捺住兴奋,只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黄蓉却“嗤”地一声,不感兴趣地离开。

    一番检查后,安如风便明白,只感受风寒之邪的太阳伤寒证。医书上有云:“太阳病,头痛发热,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恶风,无汗而喘者,麻黄汤主之。”但安如风转念一想,却不愿用常法医治,她突然想起一例医案。某壮汉体本强壮,只手能举百钧。冬月得伤寒太阳症,恶寒无汗,头痛项强,毛孔痛如针刺,气急脉紧。用麻黄汤治之,一剂未汗,再剂又未汗。乃取中造饭缸灶,左右前后各置其一锅。内盛水纳以麻黄、羌、防等气性雄烈发表之药烧之。令滚。去其锅盖。再烧半时许。窗门皆令密闭。使病患口鼻皆受其气。蒸之既久。始得汗出甚臭。病遂霍然。

    于是便辛苦搬来大缸,把老李送入哑仆房中,令其只穿中衣浸入药汤中。为了控制火候,安如风与几名哑仆都在房内,小心不让水温过高。刚开始还好,越到后来,老李脸色越发苍白,最后竟然不省人事。身子歪倒之下,将大缸带得侧翻,药汤洒了满地。

    安如风大惊,连忙扑上前按住老李人中,金针连扎穴脉,非但无用,老李竟然口出白沫,呼吸微弱,仿佛命悬一线。

    哑仆赶紧熄去炉火,看向安如风的眼里全是畏惧。顾不上这些,安如风一搭脉搏,只觉颤跳促短,一时心慌意乱,不知该如何处理。之前所有哑仆均是身强力状之士,安如风有时药方即使不大对头,也没出现过此等医疗事故。瞧见好好的一个人,竟然在自己的折腾下,九条命已经去掉了八条半,安如风吓得手足无措。

    突然间想到了黄药师,她平掌一托,将老李平稳地放在床上,略侧头部,以免呕吐物堵塞气管,便向主屋飞掠。

    一头闯进主屋,安如风如无头苍蝇般乱转,却如何也找不到黄药师的身影。心急之下,她四处大喊“岛主”。良久,仍然未见人影。安如风勉强安定心神,不在这里,那该是去哪里?突然想到了积翠亭。那座亭子在竹林内,与安如风住的竹屋相隔不远。

    竹枝搭成的凉亭上横额写着“积翠亭”三字,两旁悬着副对联,上句为“桃花影里飞神剑”,下句为“碧海潮生按玉箫”。亭中放着竹台竹椅,全是多年之物。也不知到底用了多少年,所有物品都用得润了,泛黄的竹体上已然光滑无比。竹亭之侧并肩生着两棵大松树,枝干虬盘,据说有数百年的岁数。

    闲暇无事,黄药师最喜欢的便是在积翠亭中品茗作画。用起轻功,安如风急得脚不点地,往那边赶去。老远便瞧见黄药师站在亭中泼墨挥毫。看到他清瘦的身躯,安如风犹如看到救命稻草般,控制不住高叫一声:“岛主!”

    黄药师头一抬,瞧到安如风的模样,浓眉一皱,沉声道:“哭什么?”

    安如风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呜咽一声,居然半晌说不出话来。黄药师随手倒了杯水递给她,安如风一阵急跑,外加惶恐,此时也口干无比。她双手接过,顾不上形象一口倒入嘴里。随手抹了抹眼泪,“岛主,我医出人命来了!”

    一句话说来,竟然委屈、撒娇、心惊种种意味都包含在其中。黄药师略有些诧意,抬了抬眼,瞧她依旧还不自禁地泪水滑落,口气也变得温和了些:“不要哭,好好说。”

    见黄药师一副不愠不火的表情,安如风恨不得拉着他就走。平时伶俐的口齿在见到老李的惨状后,全部变成了自责。医者父母心,安如风其实还未抱有这种心态。她跟着黄老邪,起点很高,外加从未出过事,因此,也没想过会有一天把人给治坏了。

    有些磕巴地把事情说完,黄药师却不徐不缓地问起了老李的症状。安如风更急了,眼泪又哗哗地落下了,害怕老李熬不住就此一伸腿。“岛主,您能去看看吗?”声音中又带了哽咽与请求,生怕黄药师不管此事。

    瞧见安如风在原地团团直转,黄药师微微一顿,便放下手中的笔,跟着她来到了下人房。老李已经没再继续呕吐,只是依旧昏迷不醒。黄药师一阵诊断,便开下药方,递给安如风。她知道,这是让她看看。安如风也不敢磨蹭,赶紧去抓药熬好。一帖服下,老李汗如雨下。口中直喊渴。

    安如风知道此时不能给多了水,会坏了胃气。便用棉布沾水,先润了润他的嘴唇,再用勺子少少地喂了些许水。折腾了好一会儿,老李的脸色才没有那么惨白。

    后怕地放下老李,安如风跟哑仆们说,帮他换身干净的衣衫。上面全是褐色药汁,危急下,也来不及更换,直接把他放在了床上。幸好因为知道要蒸汗,老李早就备好了衣衫在旁边。

    吩咐好了一切,出门时,瞧见黄药师还站在外面。有些委屈,也有些缩瑟,她低唤一声:“岛主。”便半天无语。

    “其邪入深,腠理固密,故汤药不能发汗。蒸法始奏效。但咽喉干燥者,不可发汗;淋家不可发汗,发汗必便血;疮家,虽身疼痛,不可发汗,汗出则庢;衄家,不可发汗,汗出必额上陷,脉急紧,直视不能眴,不得眠;亡血家,不可发汗,发汗则寒憟而振。”黄药师娓娓道来,声音轻缓,却听得安如风自愧难安。

    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没能忍住眼泪。安如风喉头发涩地说:“岛主,我记下了。”血淋淋的教训,让她懂得不能恃才自傲,以为自己学了几年医术便信手而为。今天若不是黄药师,老李的一条命,便在她的误诊消失。瞧到哑仆眼中的的惧意,安如风更觉不该。以往知道这些人都是十恶不赦之人,虽然在黄药师的威信下,中规中矩,可心中却也没把他们当回事。更兼有时,拿他们试药的事也曾做过。可今日,老李却是相信她才来求医,却……

    安如风本不好哭,只是今天惊吓实在太巨。再加上黄药师难得没有冷淡刻薄,更是忍不住心头酸涩。不停地抬手举袖,抹着怎么也擦不净的泪水。

    瞧到安如风如此模样,黄药师侧眉看了看,嘴边突然带了丝笑意,“多大的姑娘,还哭成这样。”声音中的温柔听得安如风睁大了眼睛,连眼泪都忘了落下。黄药师却只是叮嘱,回头药方中需要注意的事项,便往主屋走去。安如风一一记下,心中再不敢有丝毫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