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去老爷庙未果后,安如风也不再急进了。早便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更何况穿越这种事,就跟中大彩一样。有了一回,没准就把这一生的运气给用完了。多少穿越人士穷其一生都没能再回去,连死亡都达不成心愿。她其实也是病急乱投医,抓着根羽毛想当救生圈。可静下心来,她却又失笑。真的知道回家的办法,她难道就可以这么自私的一走了之?孙思竣是她带出来的,在他还未成年之前,未能自己养活自己,她又怎么可以不负责任的再次将他抛下。
之后,安如风也曾赶到多宝乡建老爷庙的地址,仔细地看察过地貌。也曾泛舟湖上,看渔家撒网收获。却也再也没露出那般急切的神情,孙思竣也便安下心来好好地跟她学习。偶尔,也会陪她在多宝乡的那片洁白、细腻的沙滩上,感受如海景般的美丽。
“姐,这个地方你怎么知道的?”有一次,他实在是有些奇怪。
“听说的。”安如风笑着说,“那时候我知道这里有一片白色沙滩,便起了心思想来瞧瞧。直到咱们住下后,这才偷闲跟你一并来走走。”踩着如绵的沙滩,安如风牵起裙角,像孩子一样一步一步地印下脚印。“那个人告诉我,这里是牧马人最喜欢的地方。随着一声声吆喝,马群迎风飘扬着鬓发,挥洒着热汗,从这头跑到那头,从湖边跑向天边。几十公里的路程,便在这般激情中,一越而过。那时我便想,如果我也能有一天这般豪情,该是多美的事情。可惜后来当了大夫,没做成牧马女。于是,只好来瞧瞧了。”
安如风说的是前世的事情。那时候,这里有一个马场,她骑着一匹温驯的马儿,不打不催,便爱理不理地原地站着。听着马术师们介绍,每隔几天,便会带马群向老爷庙跑去,翻过几座小丘陵,迎风呼喝,端得是万般豪迈。她心动不已,直幻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穿着古装,这般肆意挥洒着青春有多令人向往。这一世,她的主要交通工具已经是马儿了。却缺乏了这般心态,仍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走着。其实,有时候梦想的美丽,就在于它只是梦想。成现实,就失了美感,变成了鸡毛蒜皮的麻烦事。
“姐,以后我们骑马也可以过来!”孙思竣瞧到她神情里的那抹失落,提议道。
“不了!”安如风摇摇头。“我只是想想,其实这种事情未必适合我。”没到都昌之前,她满怀希望,真正的来了又如何?什么头绪都没有,仍然过着平凡琐碎的事情。回家的希望仍是渺茫。船难的事情不少,大半年来,她将听来的事情做了张表格。排了老长老长,可无顾失踪的事情却极少。就算一时找不到尸身,最后总还是能找到船舶的残骸。
日子久了,安如风的心也渐渐的有些冷了。她悲哀地想,自己或许真的没有机会回家了。鄱阳湖的日出日落依旧准时,可她再也没有欣赏“孤鹜与落霞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好心情,反而越发低落起来。每天,治病、教授,除此之外,便是复习着自己学到的知识,把时间排得满满的。
那天偶尔抬头,瞧到天上的月亮有了缺口,安如风不由得想到嘉兴烟雨楼的中秋比试,想到那个有些孤寂的青色身影。摇摇头,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自己难不成还想去凑热闹?低头继续研习着医典,瞧到孙思竣写的笔记时,突然失笑。这个孩子很争气,虽然才一年多的功夫,隐然有了医者的架势。比起其他的学徒,孙思竣幸运多了。安如风非但不藏私,还常鼓励他大胆用药。虽然不至于拿村人试药,但安如风却给了他最大限度的想象力。每次的义诊,他都会量力而行,开始诊治一些普通的病症。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他已经得到一部分人的信任了。按这样下去,再有个几年时间,这孩子便能出师了。桃花岛的医术,向来便是精良。想到这里,安如风忍不住不想起了黄药师。离二次华山论剑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他没了九阴真经,被郭靖那个笨小子夺走第一的名号。可为了女儿,他又忍了下去,真是慈父啊。可惜,他的温柔向来只给自己最关注的人。其他不相干的人,得不到他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
这天,村里突然起了骚动。突然有村民混身长满透明的水疱,奇痒无比。一抓便脓破血流。众人吓得狠了,以为是瘟疫。安如风自然被众人请到了最前方。她乍一听,也吓到了。自己这个身体可没有种过疫苗,不管是天花还是水痘都很容易传染了。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来到病人面前,小心地隔着一层细如薄翼的蚕丝手套把着脉。
细听良久,安如风皱了皱眉头。奇怪?怎么不像是病气上涌?再过得一会儿,安如风越来越惊讶。谁这么无聊,下个这种稀奇古怪的毒,竟然外表特征这么像瘟疫!
“大家别担心,他只是普通病症,并非疾疫。”话音刚落,所有人都舒了口气。
“孙姑娘,真的没事吧?”余四嫂还有些担心。
“嗯,没事。你们把他抬到我的医馆中吧。”安如风摘下手套,吩咐众人。听到她敢收留人,其他人更是将一颗心好好地放在了肚中。古代对瘟疫害怕的程度与现代人听到色变是一样的。曹植《说疫气》记载“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疠气流行,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或以为:疫者,鬼神所作。夫罹此者,悉被褐茹藿之子,荆室蓬户之人耳!若夫殿处鼎食之家,重貂累蓐之门,若是者鲜焉。此乃阴阳失位,寒暑错时,是故生疫,而愚民悬符厌之,亦可笑也。”这段话,细细地描绘了当疫病流行的惨状。
到底是哪方高手,竟然制出这种病症的毒药来。幸而此时南宋政府一心对抗大金,外加专注于内斗,不怎么管事。否则,这么一个小村子,很可能会被屠村。想到这里,安如风也有些生气起来。此人真是胆大包天到极点!这个小村子还未受金兵铁蹄凌虐,村人虽然生活清苦,但也总算是相处的和乐融融。这么一闹,一时间所有的人都人心慌慌起来。
幸好此毒看起来可怕,却毒性不重,只是有些麻烦。琢磨出解药,安如风足足花了五天时间这才将余毒去除干净。才刚休息一下子,其他村子听说安如风妙手回春的事情后,竟然一连又送来几个类似病症的中毒病患。安如风逐渐发现,中毒之人分布极散,却又极密。一个村子不多,就一两个。听说,已经有很多村子的有钱人家害怕真的是瘟疫,赶紧搬离此处。可奇怪的是,整个都昌竟然都有人患上这种病。仿佛是有人故意这般下毒,想要引起恐慌似的。偏偏搬离都昌的人,竟然都未曾再遇到这等离奇之事。似乎下毒之人,只是针对这一个县。
刚开始,安如风并未在意。到得后来,干脆把药方全部公布。并提醒大家注意饮食,下毒之人居心叵测,不知道有何用意。安如风细细地询问中毒患者之前接触过什么,可他们却茫然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连吃的东西都不尽相同,可偏偏就是中了毒。一时间,安如风想抓住下毒之人,都束手无策。皱着眉头,她也是想不明白,这些村人到底是招谁惹谁,竟然会给他们下这种莫名其妙的毒。而且,以她师承东邪的见识,解起毒来都颇费手脚。可见此人用毒之高明。心念一动,安如风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可是,不对劲啊!她细细地回忆一番。如果按照剧情,他此时已经埋骨他乡才是。
孙小安姑娘的美名因为这场瘟疫传遍了整个都昌县。所有人都知道南峰镇有这么一个蒙面姑娘医术高明,心地慈悲。治瘟疫药到病除,却又分文不收,反而公布药方,更开出些预防的药物来,让大家提前防备。
等到那身穿着白色衣服的帅气身影站在安如风面前时,安如风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彻头彻尾是被算计了。
“欧阳克!你太过份了!”安如风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便是一连串的落英神剑掌。
“小安,你让我好找啊!”欧阳克大笑,动作轻快地化解着安如风的进攻。一时间,小小的医馆内人影飘飘,四处都是欧阳克白色的影子与安如风淡粉色的俏影。
孙思竣如临大敌。今天欧阳克摇着纸扇站在他面前时,他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瞧到他依然带着一个姬妾,表情舒缓,仿佛只是来闲逛。孙思竣本来不想理他,只当作不认识。可他却直直地往屋里闯,看到捧着书的安如风时,一瞬间,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爆出惊人的光彩。他怎么找来了?姐姐心中的人,难道真的是他?
“你闹得整个都昌不得安宁,竟然说是为我?”安如风扣住了把金针,“嗖嗖”地弹出。这些日子来,她一出门就被膜拜,周围的人都把她当成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让她不自在极了。心中已经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真的没料到欧阳克竟然没死。这会儿对他动起手脚,一来是生气,二来也是心惊。剧情不会又阴魂不散地缠了上来吧。她可不想过那种憋屈的日子了,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做,除了当个人偶外,便只能乖乖照着那些BOSS的话照办。
“谁让你当初不说清楚,只说家在南山脚下。我找了这么久都未果,这便不耐烦起来。小安,你瞧,这个法子不错吧!”欧阳克瞧着安如风连暗器都用了出来,知道她真的动怒了。可心中实在高兴,只是笑容满面。
“不错你个头!”安如风只觉得这个人无赖到极点。四处找了找,竟然没有趁手的兵器。在这里过了一年多,日子太过逍遥了,警觉性也低了不少。此时竟然没在身上备有长剑,只有一盒随身携带的医用金针。此时,为了撒气,尽朝着欧阳克身上扎去,只恨不能扎得他半身不遂。太可气了!
“可我是真的想你啊!”欧阳克不再痞笑,只是温柔地看着安如风。他只招架,从不回手。虽然有些手忙脚乱,被安如风迫得四处逃蹿,可这一句却说得柔情似水。
听得安如风心里一怔,也停下手来。欧阳克微笑地,郑重地说:“我找不到你,这才想出这般下策。小安,你别生气了。”
安如风一阵失神,上下打量着欧阳克。瞧到他的伤腿已经复原,几乎看不出之前的惨状。眉心微颦,“欧阳克,你怎么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