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九岁之前,欧阳克最厌恶的人是黄药师,没有之一。
至于理由,很简单,也很幼稚,黄药师抢走了他的姑姑,欧阳无忧。
欧阳克幼年父母双亡,一直是被他的叔父照顾着的,但是欧阳无忧却在他的生活中占据着更重要的位置。没有父母的孩子总是渴望被人爱着,即使嘴上说着不介意,心里的渴望却是越加强烈。如果说欧阳锋的存在填补了父亲的缺憾,那么欧阳无忧的出现,便是超越了母亲的存在,那种阳光溢满心间的幸福让人留恋不已,无法放手。
所以,欧阳克很粘很粘欧阳无忧,这也是白驼山庄里众人皆知的事情,即使欧阳锋有时会因为他的过于依赖的行为而不悦,但也从未说过他什么。
每一个孩子,都有幸福的权利。
在欧阳克以为他的姑姑会永远陪着自己时,黄药师出现了。他带走了欧阳无忧,这让欧阳克大为恼火,但碍于武力的差距,他只能屈服。在被欧阳锋关在房间里的时候,欧阳克对自己说,他一定会更加勤奋地练武,总有一日,他会把姑姑从黄药师手中抢回来。
现在想想,有些人并不是想抢就能抢得到的,当时的自己,真是幼稚得可笑。
事后,他的确也勤加练武。
只是自己还未行动之时,他的姑姑回来了。
而,黄药师,却走了。
他走了便走了,为什么还要带走姑姑的心?
姑姑以为他什么都不懂,但他却明白,姑姑很伤心,很伤心。
她和以前一样笑着的,却像一个没有心的傀儡。
不想看到她这样的笑,不想看到她这样的痛苦。
欧阳克什么都愿意去做,只要欧阳无忧能够再一次真正地笑出来。
哪怕,是背叛了他最尊敬的叔父。
之后的发展便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不可收拾。
姑姑脱离了了白驼山庄,为了黄药师。
到这时,欧阳克才明白,在姑姑的心里,黄药师比白驼山庄重要,也比他重要。
无论他的是怎样的意愿,都无法改变这事实。
一半的自己在怨恨,在伤心。
黄药师有什么好,值得她那么做!
舍弃了一切,也舍弃了他。
另一半的自己则因为她曾带给他的那些温暖而释怀。
虽然舍不得,但只要姑姑能快乐,都无所谓了。
同年,欧阳锋趁王重阳病重之日妄图夺取九阴真经,却不料中计,被王重阳破了蛤蟆功,狼狈逃回西域。
之后,欧阳克迅速地成长。
在叔父闭关,管家陈祈昀离开后,不过十四岁的他,面对着明里暗里想要趁虚而入,趁火打劫的人们,咬紧牙关,按捺着心中的愤恨与屈辱,与这些人虚与委蛇。
那几年,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心狠手辣,学会了阴谋诡计……
叔父出关之后,夸赞他长大了。欧阳克只能在心里苦笑着,不是他长大了,只是他更加清楚地看清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变得更加狠心罢了。
这就是江湖,不想死在别人前面,就要比别人更狠心。
没有谁是绝对朋友,只有利益,才是一切。
此时,他就会庆幸。
幸好,姑姑已经离开白驼山庄,她不会看到自己这样黑暗的一面。
他不想被她讨厌,只希望,在她的心里,留下的,永远是最美好的。
十七岁那年,他向叔父辞行,开始了江湖游历。
增加见识,扬名江湖……所有的借口,只不过是为了再见姑姑一面。
他明白,叔父是知道的,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那么多年来,白驼山庄里,一直保留着姑姑的房间,每一日,都有下人去打扫。偶尔有几次,他还看到叔父站在房门口,似乎在想着什么。
再怎么样,都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叔父只是放不下架子。
想到此,他就感到一阵恼火,那个可恶的黄药师,他都已经得到了姑姑,带着她回来说几句软话,都不行吗?
桃花岛的桃花的确很漂亮,只是黄药师的脸色实在难看。
欧阳克知道这个男人不喜他来到岛上,但他以为他是谁?若不是姑姑在岛上,他还不屑来这桃花岛!
相看两厌,大约就是他黄药师和欧阳克的相处状态。
只不过,双方都很有默契地在欧阳无忧面前维持平和的状态。私底下,黄药师不知道以切磋的名义暗中教训过欧阳克多少次,而欧阳克也不知道多少次以抢走欧阳无忧的注意力作为报复。
这世间,最无法挽回的,便是时光。
即使再不愿意,分别的那一天也总会到来。
在与姑姑的依依惜别的拥抱中,在那个被他称之为“姑父”的人几乎快不加掩饰的愉悦目光下,他离开了桃花岛。
——知道你很幸福,我也就放心了。
他如此讨厌着黄药师,但只要他能够让姑姑一生都那么快乐,他什么都不会计较,纵然昨夜里被黄药师掌击的肩膀还隐隐作痛,他也忍了下来。
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是不能忍的,更何况是为了他最在意的人。
离开桃花岛后,欧阳克便是真正地在江湖游历了。
随着“西毒”传人的“毒公子”名号在江湖上越来越响亮,欧阳克这个名字也成为了江湖人士避之不及的存在。一个能够让你死得神不知鬼不觉的人,总是应该畏惧的。
也由此,欧阳克觉得江湖越来越无聊了,就在他想要返回白驼山庄之时,他遇到一个女人
——梅超风。
说实话,一开始,真的只是好奇。
也许,还要再加上一点小心思。任何让黄药师不快的人或事,他都乐于接受。
黄药师是怎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一个被他逐出门下的弟子,竟然还能够四肢完整,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真不符合黄药师呲牙必报,极度记仇外加小心眼的性格。
梅超风是个美女,但武功一般,身边跟着一位实力不凡的护卫,但尚不是他的对手。
在观察了她几日之后,他想,是自己想错了。
黄药师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他用了另一种方式而已。
上的打击怎么会及得上精神的万分之一,黄药师不愧是黄药师。
他跟随着她,看着她日复一日地醉酒,清醒,醉酒……
他很好奇,是怎样的打击才会让一个人沦落到如此的地步,生不如死,只愿长醉不复醒。
至于再之后的事,也许,姑姑知道了,会骂死他。
想当年,他可是被迫听了不少美色误认的故事。
他承认被引诱了,但送上门来的,会拒绝的人就是傻子,即使这只是一个巧合,一场意外。
一夜。
他曾猜过梅超风醒来时的反应,惊讶,慌张,愤恨或者其他。却不会料到她会如此冷静,甚至想杀了他以绝后患。
有趣,太有趣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
从她的眼中,他真实地看到了自己,什么都不是,就像是路边的一块石头,无关紧要。
也许是男人天生的征服欲在作祟,又也许是其他,他竟对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做我的女人。
他自己都感到了诧异。只是她不明白,这让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为好。
于是,他限制了她的自由,将她时时刻刻束缚在他的身边。
想他欧阳克纵横江湖,还未遇动过她这样,不为他的外貌、权势、武功而心折的女子。
他讨好她,为她做了许许多多他不曾为其他女子做过的事。
但她却不为心动,或者说,她的心已动,却不屑向他承认。
所以,他设计了一次暗杀,欺骗了她。
看到她为他惊惶,为她担忧,还有那隐藏在重重防备之下的爱意,他心满意足了,他感到得意。
只是,玩游戏,尤其是感情的游戏,是十分危险的,一不留神,就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假话说得多了,总有一天,也会成为真话。
欧阳克不得不承认,他是真心地爱上了梅超风。
所以,他再一次对她说
——做我的女人。
这一次,不是莫名其妙,而是他清楚了自己真正想要的。
纸终是包不住火,当欧阳克发现了酒中的毒时,他便知道,梅超风已经得知了真相,他以为的真相。
傻瓜,他教她的毒,他怎么会发现不了,他怎么会解不了。
在她打翻那杯酒时,他内心的快乐,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没有人会喜欢一直付出而得不到回报,而他,终于得到了相同的回报。
你还不明白吗?做我的女人,就是做我的妻子,跟着我一生一世。
欧阳克二十岁之后,黄药师从他最厌恶的人排行上下降到了第二。
第一,则是一切看到梅超风,对她有爱慕心思的男人。
他终于,明白了黄药师的想法。
我希望你只对着我笑,只看着我一个人,无论是快乐的,抑或是悲伤,都只能展露给我一个人。
——那样深深地爱着一个人,强烈而霸道的占有欲。
作者有话要说:啧,写前半段时,让我错以为,欧阳克喜欢的其实是欧阳无忧吧——
另:感谢乖尒寳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