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头,轻轻摸了摸婆罗迦的脸,凑上去,亲了亲。
婆罗迦睡得甚是香甜,嘴角微微向上勾着。
时至今日,我仍然不大愿意接受现实。瞧着手上的伤口,想到自己早上那个迤逦的美梦,我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或许在内心深处,我仍旧希望婆罗迦能相信我爱他只是因为我爱他,和那劳什子情蛊没有半分干系,能心疼我的伤口亲自替我上药,能笑着告诉我子茹只是个路人,是以,才会有那样的梦境。
婆罗迦能出现在这里,我委实有几分欣喜,可又想到之间的种种,又觉得有几分心凉。
方才他问我是不是真的爱他,我觉得心底有些酸溜溜的,这样的问题,委实有些伤人。
过了这么久,他仍旧认为我对他的爱是源自于虚无缥缈的情蛊。
或许如今这样就是最好的。
没了所谓情蛊的羁绊,他大概能活得更加潇洒自由。
我走了,他和狐狸子茹快快乐乐的继续下去。
我们终究是,输给了命运。
可是我到底有几分不甘心,转脸看婆罗迦熟睡的脸,不知道这样瞧着他的机会还有多少。只听到心底撕裂一般的身音在呐喊:“在我离开之前,我们抛开一切回到过去可好。半日,一个时辰也好。”
婆罗迦眼皮子微微动了动,在我颈边蹭了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沉沉睡去。
夜晚的风有些凉,我将身子蜷得更紧了些,抬头仰望凄冷的天空,静静坐了一夜。
天边微微亮时婆罗迦醒了。
我整了整衣襟,默默站起身,肩膀那儿酸溜溜的麻。昨晚上一夜没睡,现下反倒有些困顿,脑子晕沉沉的。
婆罗迦的脸色亦不如往日红润,唇色惨淡淡的白。
我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道:“少主可是昨儿个晚上受了风寒,现下身子还好吗?”
婆罗迦摇摇头,咳了两声,道:“不碍事。反倒是你,真的禁不住这里的煞气,撑一个晚上已是极限,今个儿我无论如何要带着你出去。”
我默默盯着婆罗迦瞧了又瞧,片刻后方才微微扬起了嘴角,叹气道:“到了现在你反倒是劝我离开此地,即使如此,我大着胆子问一句,你当初又何必送我来这里?”
婆罗迦脸色陡然变了,神色莫测道:“此言何意。”
我站直了身子,惨淡道:“这里可是魑魅盅内的幻境?少主,魑魅盅既是魔界之宝,难道不是只有你才知道其中奥妙吗。”
大抵是我的错觉,婆罗迦的嘴唇在这昏暗的幻境里竟然也让我瞧出了些泛青。
我亦觉得有些悲凉,哑着嗓子低声道:“若是没有你的授意,我又如何能进得来。”
婆罗迦拉住我的袖子,在我耳边大声喊道:“你说清楚。”
我越发觉得困顿,眼皮子越来越重。
大抵是此地太过消耗精神,我怕是留不久了。
婆罗迦的声音震得我脑仁子揪揪的痛,我挥挥手,挣扎着最后一分清醒道:“婆罗迦,我现下困得很,你让我睡一会。”
说完这句,我再也没有精神与他纠缠,终是沉沉睡了过去。
栖宸宫的池边上,一池碧水盈盈,莲花开了,锦鲤成群结队的游过,太乙提着点心盒子,对着我招手唤我过去尝尝。
碧云殿里,檀香炉香烟缭缭,阳光洒到坐在椅子的碧袍人身上。碧华怀里抱着一只五颜六色的大鸟,长长的凤尾垂到地上,他剥了粒瓜子,微微侧着头,笑着将瓜子送到大鸟嘴边。
柳絮纷飞的时节,木蔷花开了,一簇簇的白色甚是可人。绿色的枝条垂下来,随着柳条一起飘荡,将香气远远的传开。
八角凉亭的柱子、顶蓬上都爬满了爬山虎,绿油油的,瞧上去软软的。
婆罗迦微微笑着看着我,手执画笔,行云流水。花瓣细细洒下来,迷迷茫茫一片。
画面陡然一转。
太乙立在高高的假山上,背负长剑,鲜血一滴滴从他胸口淌下来,顺着山岩,如同千万条细细的蛇,一直游道我脚下,汇成殷红的一滩。
碧华一动不动躺在地上,面如金纸。身上灭天雷的痕迹犹在,深入肌骨的伤口刺目惊心。
婆罗迦站在木蔷花下,搀扶着狐狸子茹的手,一步步向□深处走去。
我想抓住婆罗迦问一句,当初他说,必不会辜负我的情义,如今可还记得?
狐狸子茹一袭白衣,笑着对我说:“我劝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终于,一切,化为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