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罗迦的心事?(上)
这几日我睡得不大踏实,眼前总是晃动着些模模糊糊的影像,似是熟悉的很,可打近了些看,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半夜凉灯时分,我独自躺在空荡荡的床榻上,看窗外高高挂着的孤月,总觉的心里似是缺了一块,豁着半大的口子,细细淌着血。
招来碾玉替我诊治,顺道求了副安神的方子,我老老实实忍着苦味儿喝了,效果甚是明显,一觉睡到天明。
碾玉将方子写给我的时候曾经嘱咐过:“这方子是好,可却不宜长期服用。不知魔君梦到些什么,不妨说出来。”
他的脊背深深躬下去,弧度美好,黑发一丝不苟束得整整齐齐。
我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去,只含糊道:“也没有什么,现下清醒着,倒是回忆不起来了。”
碾玉点点头,走到床边拉开帘子,阳光照进屋子里:“既是记不起来了,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怕是魔君今日身体不适方才如此,待伤好了,自然会好了。魔君您看,这外面的景色多好啊,您虽然身上有伤,但也该多走动走动,伤也能好得快些。”
他虽然这么说了,我却不大愿意动身,只整日歇在床上,懒懒的不愿意动弹。
睡了几日,身上的伤好了大半,碾玉的药膏效果果真是不错的。
服了安神药,没有那些烦人的影像叨扰,睡眠也好了不少。
可是我却总觉得似乎缺了些什么。
好像在不知名的地方,总有一些东西在召唤我,急急地叫我回去。
侍女又端安神药上来,跪立着,捧着药到我手边。
药碗是白瓷的,碗边一圈青白色的花纹,镀着金边。褐色的药汁盛在碗里,上面漂浮了些白色的沫沫,手一晃,白沫也跟着晃。
心里那种缺了一块的感觉又漫上来,将药碗放回托盘里,我挥挥手,让侍女将药端回去。
侍女抬眼偷偷瞧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我摆摆手:“端下去吧,以后也不必再送了。”
半夜我又看到之前那模模糊糊的影像,八角的凉亭,亭角高高翘起,飞向天空,四周绿意盎然,郁郁葱葱一片,紫藤萝花开了,一串串垂下来,像是小瀑布挂在树枝枝头上。yueDuwu.com凉亭里有两个人影,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却看不清楚面容。我挣扎着往前走,脚下泥土黏糊的很,步履维艰。
好不容易靠近几分,一阵风吹来,紫藤萝的花飘落下来,有几朵落在那个坐着的女子肩头,她伸手拂去,转头朝着那个站着的男子笑了笑。
我分明能瞧见她细长白腻的手指尖上涂着的鲜红的豆蔻,以及她披在身后墨一般的长发,甚至连每一根发丝都看得分明,可她的面容却总是蒙着一层浓浓的雾气,看不真切。
男子放下手中的画笔,将画卷提起来晾了晾,然后小心翼翼卷起来,递给身后的侍女。
侍女将画卷捧下去。
那女子似是因为没有瞧见那幅画,面容露出几分不快,冲着男子说了几句什么。
男子面露笑容,也说了几句。
然后那女子便笑开了,高高兴兴挽住男子的胳膊往外走。
我跟着他们,欲继续看个明白,却突然听见有人大声道:“魔君,魔君,醒一醒。”
我睁开眼,天色已经亮了,阳光照进屋里,平添几分暖。
父君站在我的床边,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的声音淡淡道:“吾儿,今日有仙界使节来访,随为父去会会。”
强自按捺住内心的失落感,我随着父君到前殿。
父君自上次仙魔大战之后一直被镇压在九嶷山下,这么多年未见,他仍是当初那个模样,未见老,只是性子又冷淡了几分。
仙界只来了一个使节,是个白胡子的老头,称作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面上堆着笑:“太巫魔君气色挺好,想必是近日将养地不错。”
父君点点头:“不知今日所为何事?”
太上老君又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呈上来,道:“老身今日来其实是奉王母娘娘之命,王母娘娘还说了,太巫魔君看完后若是有什么话,可以由老身转告。”
我瞥了一眼信纸,四四方方薄薄的一张,寥寥数行。离得远,字迹看不清楚。父君却是拿着书信瞧了又瞧,半晌不动。
屋子里突然静下来,太上老君抬起眼皮子偷偷瞧了一眼父君,踟蹰半晌,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有说,只静静等着。
父君面无表情的脸终于起了点儿波澜,却又迅速隐了下去,抬起头,仍旧是往日冰雕似的面孔:“仙使回去时还请替我带一句话,就说,之前的话太巫没有忘记,希望阿琼也莫要忘记。”
太上老君点了点头。
父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甩甩袖子:“仙使既然来了,不妨四处逛逛再走,吾还有事,就不陪了。”
那天的婚礼上,父君看王母娘娘的眼神不大一样,我猜,他们之间约莫着是有什么瓜葛。难怪王母娘娘要私下里寻到我,告诉我九嶷山封印的破解之法。
父君的步履素来稳健,今日走的时候却带了几分踉跄。
对于那个王母娘娘,我心里仍旧是记着几分怨恨的。若不是她从中作梗,如今我魔界早已一统两界,哪里还容仙界在这天地间撒野。他们无端囚禁了父君那么些年,丝毫没有悔意,却满口仁义道德,当真是不要脸地紧。
不过仙界人口若悬河,佛口魔心的秉性我也习惯了,他们人人都这样,也干出这般事情,倒也不稀奇。
那个叫凤寰的上神,身居高位,却不知廉耻跑到男人的浴室里偷窥别人洗澡,被抓包了竟然也不知闪躲,还光明正大的跑上来,指着自己的肚皮替孩子乱认父亲,果真是荒唐,连我的那些宠姬都不如。她们平素虽然拈酸吃醋,争宠夺利的厉害些,但好歹也没有做过这般罔顾是非之事来。
可惜她长得真是不错,甚和我意,本来想着收了她,给她个魔后的名分,日后认她肚子里的孩子做义子,也算是给全了她的面子,却不想她却仍旧不满足,还表现的好像我欠了她什么一般。
本座活了这么多年,从未为了哪个女人做出这样的让步,她还有何不满?况且,她肚子里还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我尚且大大方方正大光明的娶了她,她还有何可抱怨的?
我都没用嫌头顶的帽子绿。
这么想着,我又觉得有几分不开心。
我朝着太上老君笑笑:“本座今儿个身体有些不适,也不能陪着仙使,仙使自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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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烦闷得紧。
想起后院密室里的藏宝阁许久没用去过了,于是打转去看看。
我幼时喜欢一些亮晶晶的东西,收集了不少金银珠宝在里面,后来大了,也就不太在意这些,有了宝贝只命人随手扔进去,自己却从未再次踏足进去过。
转开机关,门缓缓打开了,点了个火折子我踏进去。
屋子里右手边放着些金银珠宝,左手边都是些字画之类,正前方一个台子,熏着香炉,一个金制的托手,上面摆着一幅画卷。
这满屋子的金银珠宝都是堆洒在地面上,到底是什么样的宝贝值得用这样的金托手拖着?
我走上前去,拿起那幅画,缓缓展开。
那只是一幅很普通的画,没有封裱,也没有装卷轴,单单一张宣纸。
上面画着一个女人,梳着飞天髻,额间一点烟青色的花钿,柳叶眉,眼尾稍稍上挑,身上穿着红色的衣衫,坐在一个亭子里,身后紫藤萝的花漫天飞舞。
这景色,分外熟悉,似乎……是我每日梦里的景色。
我心里动了动,将画卷好收在袖子里。
画卷旁边放了一个小盒子,打开盒子,是一颗珠子,模样甚是怪异,珠子有些透明,大珠子里面又有一个小珠子。好像是传说中称作母子珠的东西。想了想,也揣在袖子里带走。
夜晚,我又开始做梦。
梦里我面前摆了一个棋盘,上面七七八八摆了些黑白的棋子。对面一只手捏着白色的棋子放在棋盘上,指尖涂着红色的豆蔻。
一个女子的声音笑着道:“你瞧,你又要败啦。”
梦里,我的声音也含着笑,却分明又是抱怨的调子:“这样不成,我是新学的,很多诀窍可还不懂,你得让我几个子儿。”
那个女子“嗤嗤”笑了两声,轻轻拍一下手,道:“你分明是个大男人,哪有让女人让的道理,当真是不要脸得紧。”那只手伸过来,轻轻捏捏我的脸颊,“小心日后没人要你。”
我抓住她的手,心里陡然泛起一股甜蜜的感觉,连声音也放得柔柔的:“只要阿寰要我就够了。”
阿寰?阿寰!
我一惊,从梦里清醒过来。
油灯的灯油快燃尽了,只余豆大的灯苗。
你们都不吱一声,太虐了,我的心千疮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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