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的杨洛晨自认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
因为她有个最最温柔的妈妈,两个最最疼她的爸爸(没错,是两个),还有个最最最帅的叔叔。
“那是你不请自来的叔叔!”
史列兰爸爸总是这么吼,伴随着无止境的咒骂;诺因爸爸和妈妈含着血泪告诉她维烈如何背地里耍阴谋,玩弄折磨他们的悲惨过往,但杨洛晨每次听完,只觉得――
好帅哦!
那么帅的维烈叔叔,为什么爸爸妈妈这么讨厌他呢?
正纳闷,窗外就响起熟悉的亲切嗓音:“洛洛。”
咻!史列兰第一时间冲出去,兴奋得爬窗的小洛洛还迟了半拍。
“你又来干什么!?”
“我来看我未来的新娘啊。”依然一身红的魔界宰相回以花粉满天飘的灿烂笑靥,轻松闪过男主人热切的剑雨“洗礼”,眼明手快地接住从窗台往下跳的小女孩,“洛洛,下次不可以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维烈叔叔~~~”抱住他,洛洛幸福地蹭啊蹭。
“谁答应把洛洛嫁给你了?”诺因将半身挤进体内,还剑入鞘,口气也很不好。维烈一言不发地指指怀里的可人儿。洛洛顺势举手:“我!我长大要嫁给维烈叔叔!”
“洛洛……”做父亲的痛心疾首。做母亲的反而不担心,因为这不过是孩子的童言童语,而男方也是嘴上玩笑,毕竟年龄相差太大了。
“维烈,你今天来有什么事?洛洛的生日还没到呢。”
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自从洛洛满月那天突然出现,送上一堆夫妻俩消受不起的礼物后,魔界宰相就固定日子来旧识家闲晃。每年的四月十三日,就成了大人们的噩梦,小孩子最期待的节日。
“过段时间我有事,所以提前送生日礼物。”维烈放下洛洛,变魔术般亮出一只淡黄色的布偶,“来,皮卡丘。”
“哇――”小洛洛开心地搂住,脸颊在柔软的毛上挨挨擦擦。本来提心吊胆的杨阳和诺因松了口长气,总算这次不是什么吃人的怪鱼;恐怖的魔界植物;漂亮却诡异的饰品;外表可爱实际粗暴的“宠物”;关押着上千妖魔的吓人箱;会吐舌头的书和燃烧着灵魂之火的骨灯。
突然,杨阳叫出声:“等等!那个东西……是活的!”
“当然是活的,普通的玩具怎么能显示出我的诚意。”维烈打了个响指,“表现一下,让小公主看看。”电气老鼠依言飞起,使出成名绝技“十万伏特”。
整个上海市停电,影响所及,方圆百里的电线杆爆炸,家用电器漏电引发火灾。杨宅幸好有结界保护,只焦了一半。
洛洛又叫又跳地欢呼,杨阳和诺因脸上划下数根黑线。
“呃,范围稍微大了点。”维烈赔笑着抠抠左颊。
“你这家伙!”剑光烁烁,直指他全身要害。
“失误,失误。”多少有点反省,维烈只闪避不还手,渐渐又打起坏主意,“不过晚上景色一点很漂亮,万家争辉,讴歌破灭的火焰之美……呃!”这回连杨阳也忍不住加入――没人性的家伙!
虽然他本来就不是人,以他的力量而言,这种程度的破坏也算极为节制,但这种只图自己快活的态度,实在欠扁!
“别打了啦!”洛洛抱着皮卡丘大声劝阻,急得眼泪汪汪。维烈第一个注意到,随手扫诺因飞上枝头倒挂,将杨阳困在结界里,蹲下来抚摸她乌黑的发梢:“乖,不哭。”洛洛抽抽鼻子,漆黑的大眼睛仍是泪光盈盈,配上清秀的脸蛋,好不惹人爱怜:“维烈叔叔不要欺负爸爸妈妈。”
“是他们欺负我啊,如果我不采取正当防卫,就被他们分尸了。”
还血口喷人!杨阳和诺因怒极,却不得不承认如果有机会,他们是会痛殴维烈一顿。
“那,大家和睦相处不好吗?”洛洛天真地道,“维烈叔叔明明也喜欢爸爸妈妈。”
喜欢!?杨阳和诺因掉下一身的鸡皮疙瘩:太可怕了!
“呵呵,洛洛,你真可爱。”维烈笑了,宛如红宝石的瞳闪过一道异彩,拿走她怀里的皮卡丘。洛洛一愣:“咦?”
“等我调试好就还你,先做顿大餐补偿你吧。”
“维烈叔叔亲自下厨?”
“当然了,我的手艺可是一流的。”
天哪!这下夫妻俩不但寒毛直竖,胃更翻搅起来,不敢想象这个男人烹饪的菜肴会是什么味道。
“洛洛,不行!”
“一定有毒,你不能吃!”
“你们俩也来尝尝。”没有跟他们争辩,维烈直接下达最后通牒。
出乎意料,端上桌的四菜一汤外表看上去很正常,香味更是清冽扑鼻,勾动食欲。未免独生爱女有什么闪失,做父母的只好抱着“试毒”的心态动筷,同时洛洛也豪迈地抓起一块装饰得非常好看的白切肉塞进嘴里。
“!”前所未有的美味在唇齿间化开,杨阳感动了好一会才回过神;诺因和洛洛狼吞虎咽,父女俩的吃相如出一辙。
“好好吃,真想不到你有这样的手艺。”黑发少女真心赞美。红发青年露出当仁不让的神情,却丝毫不损及他温和悠然的气度:“小意思,下次让你们尝尝真正的豪华料理。”
“你怎么调味的?”杨阳理智地不问素材,用膝盖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反正不是第一次被他荼毒,就当习惯了。不料,对方的回答令坚强如她也脸色泛青:“人界的调味料都是添加剂,对人体有害,所以我用的是我们魔界纯天然无公害的调味料――魔翎虫的粉末。”
“虫……”
僵硬了数秒,三人一齐冲向洗手间,大吐特吐,吃得最多的洛洛和诺因尤其惨烈。
“怎么了嘛。”看看他们再看看自己辛苦的成果,魔界宰相很是伤心,“我们都吃这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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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件事,杨阳和诺因发誓再也不碰维烈做的任何食物。
洛洛也连着几天食欲不振。
这天半夜,她听到敲窗声,爬起来一探,惊喜地张口欲呼,被一只大手堵住:“嘘!”
“你爸爸发现,又要大吼大叫了,夜晚应该是享受宁静的时刻。”维烈一指点唇,红色的高挑身影和身后的满月异常相符,洛洛看傻了眼,第一次觉得:维烈叔叔也好漂亮。
“哪,皮卡丘,这回可以放心地和它玩了。”
黑发女孩先是高兴,随即闷闷地别过头。魔界宰相不解:“怎么了?”洛洛从来不会对他使脸色,莫非是叛逆期到了?可是,现在太早了吧。
“维烈叔叔捉弄我。”
“怎么会,我最喜欢小洛洛了。”
“你…你用那个虫……”洛洛因为恶心而说不下去。维烈歪着头:“我也在奇怪,你们人类,可以面不改色地品味料理好的熟食,却对材料的来源反胃作呕,那明明是一样的东西啊。”洛洛听不太懂,只是诚实地诉说自己的感想:“我不知道,就是不舒服,维烈叔叔不难受吗?”
“哈哈,我们的口味可没有你们这么挑剔。为了生存,任何有魔力的生物,都直接生吞活剥下肚。要么吃同类,要么被吃。只有高等魔族有挑瘦拣肥的余裕,不过他们一般也不会特别去烹饪。”
洛洛听得张口结舌,无法想象眼前优雅的男子打野食的模样。
“维烈叔叔也是这样?”
“这个嘛,那种觅食手段,对我而言是耻辱。”维烈微笑,红瞳在月下异样的妖艳,“我也不必吃得那么难看,因为我是血族,只需要鲜血和精气就够了。”蓦地,他敲敲脑袋,“嗯…不对,那是旧时代的事了。现在有我颁布的法律,不再是那么无序的环境,只为了变强大而活太悲哀了。”
记忆的谷底,好象有一块晦暗的碎片,沉淀着,捉摸不着。
非常重要的事,却想不起来。
老了老了,真的老了。魔界宰相暗暗叹息,岔开话题:“算了,不说这些,洛洛马上要上学了对不对?”女孩用力点头:“嗯!”
“可惜我要出趟远门,不能常来看你了。”
“出远门!?要多久?”
“我也说不清,不过我一定会在洛洛十五岁生日以前赶回来。”
“十五岁……”洛洛急忙掰手指,浮起失落之色,“还要好久。”维烈在她粉嫩的小脸上亲了一记:“我不是给了你一条项链么,闷了就用那个跟我说话。”
“会不会打扰你?”洛洛直觉他是去办所谓“大人的事”,就像妈妈照顾红茶店,爸爸偶尔被穿着怪异的叔叔带走,几天不见踪影一样。
“呵呵,洛洛,你真可爱。”维烈笑意加深,揉揉她的发,“这一点像你妈妈。”
“是妈妈说小孩子不可以任性,要乖。”
“没有关系,可以任性啊,心理扭曲的小孩子才可怕。”不良教育家背着父母挑唆人家的女儿,“洛洛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这世上没有我弄不到的东西。”黑眸一亮:“真的可以?”
“当然。”
“那,我要维烈叔叔。”
“啊?”魔界宰相愣住。黑发女孩殷切地道:“我本来要嫁给维烈叔叔当新娘,可是雷瑟克叔叔说要把王位还给爸爸,带着莉莉安娜姑姑隐居。我做女王后,只能‘娶’人,不能‘嫁’人。”
“噗!”维烈忍俊不禁,捏捏她玫瑰色的脸颊,“人小鬼大。”
“人小鬼大什么意思?是答应了吗?”洛洛坚持要得到答案。维烈被她眼里的认真打动,犹豫不定,敷衍这种事他做不出来:“这个嘛,等你长成符合我审美观的可爱少女,我会考虑让你成为我的伴侣。”
血族没有夫妻的概念,只有共享寿命和力量的[伴侣]。
洛洛绽开如花的笑靥,坚定许诺:“嗯!我会努力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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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魔导国的公主和一个普通学生,洛洛必须时常两头跑,日子过得繁忙却充实快乐。
她的长相像爸爸,性格也比较相近,却不会任性得让人生厌,暴躁得不近人情。这多亏杨阳教育得好,又以身作则。
不过,这个活泼开朗,甚至有点大大咧咧的少女,内心深处一直牢记着一个诺言。
她身边并不缺追求者。幼儿园就男女通吃,女孩羞答答地送小手绢,男孩围着她献殷勤。大了收到的情书巧克力鲜花更是不计其数。而在魔导国,那些油头粉面的贵族少爷也绞尽脑汁,想攀上她这朵贵重的宝石花。
洛洛并不高傲,她就是看不上任何男性。
和她心目中那个人相比,这些小鬼头就像上不了台面的虾米,连给他提鞋也不配。
现在她还记得,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大很圆,红发殷然的他在她窗前伸出手,带着她乘风翱翔。
[维烈叔叔是彼得潘吗?]当时的她兴奋得尖叫连连。
[呵呵,那洛洛不就是我的温蒂了。]
温润的嗓音如月夜的清溪,涤人心脾。笑容是永远不变的悠闲。一言一行,无不风采翩然。明明是中上的容貌,却散发出倾城佳人特有的,湮灭红尘的魅力。
那是种绝代风华的气质。
借喘口气从热闹的宴厅里溜出来,洛洛扁着嘴在花园里闲逛,镶有蕾丝边的雪白裙摆下,纤足泄愤地踢着小石子。
还说什么我十五岁生日以前会赶回来,维烈叔叔是大骗子!
“迪尔薇亚。”
不是透过项链传来,而是实实在在的声音,洛洛转过头,看见一袭红衣,以及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清俊容颜。
红发青年扬唇,露出她同样熟悉的闲散弧度:“果然是呢,我的小公主长大了。”
下一秒,他被扑了个满怀。
“坏蛋!坏蛋!”小拳头捶打他的背,“这么晚才来!”
“抱歉抱歉,不过还没到点不是吗,我很守时的。”拉开少许距离,维烈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清澈液体,“乖,不哭,再哭妆要化了。”洛洛用泪湿的眸子恶狠狠地瞪他:“不许再用这种口气!我已经长大了!”
“是是。”维烈好脾气地笑道。
“还有,为什么叫我那个名字?好怪。”
迪尔薇亚;德修普,是她魔导国的专用名。
“咦,你不喜欢我正式称呼你吗?”
“不喜欢,我喜欢你叫我洛洛。”说着,黑发少女又拥紧他。魔界宰相暗暗苦笑:还是个孩子啊。
“嗯,时间差不多了。”拍拍她的背,维烈手指夜空,“看着哦,我送你的生日礼物。”洛洛精神大振,好奇地抬头。
砰!远处的喷水池广场响起一声爆音,明亮的礼花打着旋升空,一边绕出她的名字,一边发出“祝洛洛生日快乐”的清脆童声。然后,是盛大的光雨洗礼。
放射形、绽放形、涟漪形……姹紫嫣红,色彩斑斓,绚丽得令人目不暇接,如痴如醉。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甜香,而非刺鼻的火药味。宫里的人都被惊动,纷纷奔出来,同样陶醉地仰望这一幕。
刹那的辉煌渐渐进入尾声,突然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天际,化作碎散的金箔落下,像下了一场缤纷的黄金雪。
赞叹声此起彼伏。洛洛伸出手,接住一片晶莹的雪花,不可思议的温暖,同时醇厚的男声在她耳边低语:“喜欢吗?”
“嗯!”洛洛绽放出比烟花更灿烂夺目的笑靥,忽而小脸泛红,蜻蜓点水地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洛洛……”
“我、我给你的礼物啦!”
“呵呵,谢谢。”维烈大方地笑,在他看来刚才那个甚至连吻也算不上。洛洛却羞得连耳根子也红了,讷讷道:“维烈叔…我叫你维烈好不好?”
“好啊。”依然纵容的语气,只是深处多了一丝兴味:这小丫头害羞的样子挺可爱的。
“你明年还会不会来?”
“会,以后我每年都会来看你。虽然这次是工作中途跷跑,不过剩下的量不多了。”
“我给你添麻烦了吗?”洛洛有点惴惴不安。维烈笑着抱起她:“没这回事,我很高兴看到盛装打扮的小洛洛。”秀发飞扬的少女朝他绽开人比花娇的笑容,偏偏这个时候,不解风情的第三者横插一脚:“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出现的?”
“啊……爸爸。”
“哟,两位,好久不见。”姿态洒逸地招呼,维烈直接瞬移到天上,“今天是喜庆的日子,我也不留下碍眼了――洛洛,明年见。”
“明年见!”和剑拔弩张的气氛相反,洛洛热情地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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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
混沌停滞的虚无里,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岛屿悬浮。看似狭小,在飘荡的无数生灵看来,却是壮观到可怕的成就。因为这里是虚无,罪人的流放地,只能进不能出的监牢。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在这里编织时间,制定法则,开创历史,给予一部分生命栖息地。
幽魂们不能说话,无法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也无法告诉那些名为妖魔的种族:你们有多么幸福!
踩在脚下的土地,呈现出诡异的暗青色,植物也是深红、灰绿、蓝黑之类的颜色,形成一片浓稠黯淡的色调。浑浊的气流不时翻滚,视线不明的远方偶尔响起细小尖锐的叫声。
“真是荒凉,沉沦沼泽似乎该清理一下了。”红衣旅者恍若散步地慢慢穿越暗魔森林,一只手拎着野餐盒,嘴里嘟嘟囔囔,“空气这么差,连坐下喝个午茶都不行。”
突然,以叶片为掩护色的蛰伏者伸出锐利的爪子扑向猎物,满脑子饱餐一顿的念头。这显然是个智力不高的下等妖族,不然光看到所谓的食物是人类的形貌,就知道是不能招惹的上位者。
暗色的黏液喷溅出来,却在半空自动转弯,一点也没沾上如血的长风衣。
出手狠辣,毫不犹豫。对于胆敢冒犯自己的宵小,魔界的实权者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有时他还会通过一些弱者绝对不会认同的方式消遣,调剂放松自己。毕竟无聊的岁月是那么漫长,而他肩负的又是决不能卸下的沉重责任,不疏通内心的通风口,维持精神的安定,后果不堪设想。
比起一个疯子,还是虽然有少许恶劣,本性却善良的统治者好吧。他心安理得地想。
身躯庞大的半妖魔轰然倒地,越过它,维烈继续未完的旅程。
然而,在他走了以后,那庞然大物动了动,而这,应该是不会发生的情况。
“是这里了。”
仰头注视空中细小到几不可辨的灰色凹洞,维烈一贯悠然的眸浮起罕见的凝重。
虚无本是不允许生命长存的死亡之海,像魔界这样巍峨的陆地,自然会被蚕食瓦解,引来众多放逐者或迷失生灵的环伺。尽管有他的力量守护,也难保不出万一。所以必须定期巡视,看是不是有漏洞。怠惰如他也不会在这项任务上偷懒。
而这次的情况更为严重,他察觉了[异界]的气息。
发现源头,以慢悠悠和迷糊出名的魔界宰相反而不急了,设下净化结界,喝红茶配苹果派度过悠闲的午茶时光,才拍拍衣摆起身,把茶具洗干净放回野餐盒,扔进次元空间。
下一秒,他出现在半空,右手一撕。
伪装被剥除,露出约五米尺径的洞口,从中传出大得出乎他意料的吸力。稳住阵脚,维烈进入名为夹缝领域的缓冲地带。
映入眼帘的是没有上下左右的灰色世界,其中蠕动着千奇百怪,肤质像是石雕的怪异生物。
“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样丑呢。”白皙的掌心涌出艳红的光芒,与战斗姿态截然相反,魔界宰相笑得极为谦和礼貌,“抱歉,我的世界不欢迎不懂礼节的入侵者,如果有美丽的外形或有趣的性子也罢了。”
看不见的魔力波绞碎了数以百计的石怪,幸存者们发出无声的哀叫,震慑于瞬间张开的无形力网。维烈没有施加毁灭性的打击,从敌人的反应看,它们并非单纯的觅食,而是有组织的侵略。那不揪出主谋,相同的事态还会再次发生。
要追上去吗?不,这太草率了,也许是陷阱,深入敌境也是不智之举,那么……
纵横交错的灰白色光线包围住他,维烈只轻轻一挣就摆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向某个特定目标。所过之处,惨绿的鲜血狂飙。
“出现了,出现了……”
闪过他的扑击,幽魅的笑声忽高忽低地回荡在灰色的空间里,歇斯底里中蕴藏了无尽的恶意,“维烈;赛普路斯,你还是老样子。”
认识我!?维烈一愕,手中的火焰也象征主人心境地吞吐:是曾经的手下败将?还是旧时代的残民?
看这势头,不像朋友,十有八九是仇家。
不过,我在旧时代有朋友吗?欠缺紧张感的魔界宰相不看场合地回忆,反正他自信敌人的程度不能拿他怎么样。
然而大意往往会招致悲惨的下场。
形状像巨大花蕾的异界来客吐出黑色的孢子云,轰碎了他的防御,粗如儿臂的黑藤卷起他清瘦的身躯,施虐地绞紧。
“果然你为了创造这个世界费了很大力气。”敌人阴阴地笑。
怎么会!大睁的眸充满惊讶,虽然本能在被缚的前一刻护住了要害,维烈还是清晰地感到体内的力量正源源不断地消失。
不是外界因素,是……脑中迸出清明的火花:[蚀月之刻]!血族最虚弱的时段!
该死!他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日子!
理智比感情更快行动,崩裂的黑色触手瞬间重组,与红发青年交手了数回,两败俱伤地反方向弹开。
跌落的身体狼狈地滚了两圈,其中一半是演技,维烈还有余力。
但敌人也有,而且不下杀手的原因愚蠢得让他好笑。
他的幻术被破解了。
披散的发不同于原本的殷红,是仿佛红宝石溶液染成的明艳色泽;衬着毫无瑕疵的五官,完美耀眼得令人无法逼视;光洁的前额以流线型的金属装饰出荆棘之花,与秀长眼中的血瞳一样颜色。
“真美,真美。”
粘浊的液体随着某样异物跃出花心,是一张人脸,惨绿而青筋交错的丑陋,微微刺激了维烈的记忆,却跳不出对应的名字,也没有因此停止暗中的小动作。
配套的首饰还有项链、臂环、手镯和戒指,是他以防万一亲手制作的魔道具。
暖意沿着额心的宝石流入渐渐虚弱的身体,补充流失的体力。
反击在电光火石间。
散射的能量一息就铲平了石怪的大军,却无法动摇巨大的花苞,而维烈的目标也不是消灭它,虽然他很想。
逃走、堵住缺口、暂时性地封住敌人,对现在的他已经是极限。
“维烈,你这个狡猾的家伙!”
愤怒的大喊在爆炸声中也清晰可闻,包含着深不见底的恨意,“除了逃跑、躲藏,你还会什么?你忘了是谁给你容身之所,又是谁无耻地背叛?你怎么对得起姐姐,你怎么对得起蒂亚!”
结印的手冻住,低喃的声音是无法克制的动摇:“莫非斯……”
莫非斯!竟然是莫非斯!
“你终于想起来了啊,姐夫。”
中断封印的反冲和敌人的攻击一并打在身上,飘散的血雾染红了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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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丝渗入衣裳,唤醒昏沉的人。
误差。转动目光看清周围,维烈又是放松又是懊恼地吁了口气。他本来想用给洛洛的项链当媒介躲进杨宅,结果紧急传送还是偏移了目标。
抬手释放了一个幻术掩盖绝世的美貌,意识到后,维烈苦笑。
真是可悲的习惯,弄得他连移动和传讯的力气也没了。
好久没这么落魄了……魔界宰相死性不改地沉浸在新鲜感里,从记忆深处浮现的俏颜却令他的笑容当场冻结。
[在黑夜里创造历史,只有你可以。]
[相信你自己。你创造的历史,绝对正确!]
突然前所未有的疲倦,他蜷起身子,坠入深沉的休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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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别跑啦!”
被饲养的杜宾犬拖向小巷,身穿运动服的少女大呼小叫,“我们要赶快回去,不然就淋成落汤鸡了!”
没有理会她,杜宾犬冲着巷口吠叫。洛洛终于起疑,探头张望:难道有什么?
熟悉的红色刺痛了她的眼,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她扔下绳子,飞奔过去。
“维烈!!”
手下的温度异常的高,翻过他的身体,跃入视野的是一张惨白的清俊脸庞。强忍担忧地检查,没找到伤口,洛洛用尽全力背起他,跌跌冲冲地往家跑:“爸爸!妈妈!”
杨阳正拿着伞出门迎接,听到呼唤立刻赶来。
“这家伙怎么会受伤?不会是装死吧。”
帮忙母女俩把不速之客搬进卧室,安置妥当,诺因才回过神,怀疑地左瞧右瞧。史列兰更用指头戳啊戳,确认真实度。见状,杨阳无力地道:“就算他要捉弄我们,也不会任你做出这种动作。”
“爸爸,别玩了啦!”正绞干湿布的洛洛忧心如焚,“他烧得好厉害,你快想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对魔族用治疗术只会杀死他,这里也没有医生能帮他看病。”
“那只能放着不管吗!?”
“冷静点,洛洛。”杨阳发挥无与伦比的镇定功夫,指挥父女俩,“他会自己治愈自己,你不用担心,好好看护就行――诺因,跟我来,我们有必要通知大家一声。”
“难道是冲着我们来的?”诺因也浮起郑重之色。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能够打伤他的敌人,绝对非同小可,不尽快做好准备,等大祸临头就迟了。”
室内安静下来,洛洛的心却没法宁定,不停地帮他擦汗。青年的脸色苍白而泛着病态的潮红,无血色的唇逸出断断续续的呓语,是她听不懂的语言。
这一刻,少女才意识到自己和这个男人是不同的生物。
过去有认知却没有实际体会。维烈就是那么理所当然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融合得像她的一部分。
一切顺理成章地发生:对他的依恋,对他的爱慕,就好像呼吸,自然得不需追究“为什么”。
可是现在,她却感觉有一条看不见的巨大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
咬紧下唇,洛洛试着忽略这股陌生的情绪,把湿毛巾放在他额上。
有什么关系,我也有六分之一的魔族血统。
“你要快点好起来,维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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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烈,维烈……
轻柔而悦耳的女性嗓音一遍一遍地回荡开来,唤起深埋的回忆。
他在尸体中诞生。
有意识的一刻,看到的就是满地半沙尘化的族人。
魔族没有灵魂,死亡就是永恒的安眠,除了一颗叫做[核]的珠子,什么也不会留下。
没有人教导他,他饿了只能吃族人的核。因为个个死不瞑目,记忆全是怨恨和不甘,有用的讯息并不多。
光是消化这些感情,就让幼小的他疲惫不堪。
而且他是纯血族,和需要慢慢进化的下等妖魔不同,生来就有智识,也过早地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核总有吃完的一天,到时他要怎么办?
他连进食的方法也不知道,毫无狩猎技巧,撕开肉喝血是很简单,但这是低等血族的做法,与生俱来的自尊从根本上抵制。
是骄傲地去死,还是卑贱地活着?两难的抉择摆在他面前。
不到两秒,他冒出个赖皮的念头:能不能骄傲地活着?
这是一般的血族绝对不会有的思考回路。
后来他才知道,他不像血族的部分,来自他的父亲,被同族称为[卑劣者]的男人。
而他的母亲,是像凤凰般高傲凛然,吸血族的女王。
矛盾的天性,和从出生就烙下的孤独,是纠缠在他骨髓深处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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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魔界是标准弱肉强食的世界。
要么吃同类要么被吃,弱者没有说话的余地。只有强者有发言权,可以肆意践踏比自己柔弱的生命,但他们随时也会被更强大的上位者吞噬,化为妖力或魔力。
在这里,力量代表了一切。
血族本是群魔敬畏的实力派,可惜他是例外,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逃跑和隐藏,就成为他的保身之道。
不过他还没有堕落到去谀媚,虽然主要原因是他看透这个法子更不安全。
上级妖魔全是阴晴不定的疯子,一发作就不问青红皂白地屠杀。如果是有真本事的贵族或追随者也罢了,像他这样只能以色媚人的次理品,一定是第一批的炮灰。
当然,也有逃不掉的时候。幸好他的身体复原速度异常的快,似乎是那些核带给他的唯一好处。
但是害处更大。过多的魔力凝成坚固的[壳],贪图他力量的妖魔也抽取不出来,更别说他自己。他成了彻底的废物,连被食用的价值也没有。
能够仰赖的,只有强韧的肉体,和一次次死里逃生磨练出的武技。
觅食、躲藏、漫无目的地旅行,单调的生活使他逐渐麻木,直到遇见那个温柔的水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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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莹剔透的美女,像鱼鳍一样展开的双耳流动着如水的淡蓝色泽,有透明质感的手腕也连着薄如蝉翼的翅,湿润的眸像融化的烟水晶。
她的性子却是顽皮的,初见面就用尾巴拍了他一头一脸的水。
[你是火魔……哎呀,是血族!]
[你见过我的同族吗?]隐藏起匕首,他试着表示友好。
[没有,我以为血族都死了,也许贵族的宫殿还有一两件收藏品吧。你好弱,原来也有你这样弱的血族。]
他苦笑,一为她的直白;二为突然发现的认识:原来下等妖魔都能看出他的底子,难怪针对他的攻击从来没停止过。
越是食物链的末端,天性越敏锐,反而是他这个空有力量却无法使用的上层,迟钝得可悲。
水声响动,她游到他面前,近距离注视他的脸,不掩赞叹:[你好漂亮!没有贵族抓你去当玩具吗?这么美的长相,魔王的宠物大概也比不上。]
妖魔天生会被美貌和力量吸引,妖族的倾向尤其明显。
[我很幸运,至今还没被贵族看到。]
[你不想做贵族的下仆?那干嘛不把脸遮起来?]
他很诧异:[可以遮吗?怎么遮?]她更惊讶:[你…你的父母没教你?]幻术是最最基本的法术,下等妖魔一进化到半妖魔就能自由使用,上级魔族必须通过父母教授,但也是一学就会。
[没有。]他语气很平淡,[他们在我出生前就死了。]
[这样啊,那我教你好了。]
[……你不怕我学成后,反扑你?]
她笑着游远,再度浇了他满脸的水花:[如果会被你捅一刀,就代表我警觉心不够,关你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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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菲娜,温柔的菲娜,她是他的老师,他当成母亲敬爱的女性。
虽然她也只是个中级水妖,能够教他的有限,但正是因为有了基础,他才能自己摸索着修炼。
她还是个优秀的歌手,吹奏的草笛能打动最冷漠的石妖。
看风、看水、看花,品尝美味的水果而不是腥气的肉类,这些生活乐趣,也是她教的。
这样的菲娜,在他走了以后,被狩猎的贵族看中,带回宫殿,活生生地做成雕塑。
费尽心血,他把她救出来,亲手砸成碎片。
因为他解除不了咒术,也不忍心她用那种方式生存。
看着满地碎晶,他流不出泪,他的眼睛像红宝石做的,从出生就一直干涸。
[失误。]他只是蹲下来,嘀咕了一声。
因为核也被他砸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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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闹,很多贵族都知道了他的存在,对他大感兴趣,日子越发难过。
东躲西藏了多久,他数不清。就像遇到菲娜之前,度过多少日日夜夜,他也毫无概念。后来才从妖魔的口耳相传中拼凑出:竟然有数百万年。
那么漫长的时光,还远远不及和菲娜在一起的六年深刻。他现在还清晰地记得:她笑起来眼波流转,耳朵像蝴蝶的翅膀一样微微颤动。
心底像有一把钝刀在割,缓慢地,用力地,割着。
魔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唯一的光源是一颗巨大的紫色光球,据说是某代魔王掏空魔力凝结成的。除此之外,就只有贵族的宫殿终年点着青白的磷火,以及闪着紫黑色光芒的虚海。
虚海通向虚无,那里是罪人的流放地。
说是罪人,其实不过是权利斗争的失败者和误入的倒霉蛋。要比罪孽,魔界哪个不是满手血腥?
他也成了倒霉蛋的一员。
追兵太多了,其中又不乏力量强大的贵族下仆。而他那时的水平,勉强只能和一个中级妖魔持平。
就是这么紧急的时刻,他停在路中央。
脚下的土地探出一个怯生生的小脑袋,伞状的乳白色盖子细腻而光滑,柔软的支柱还不及小指尖长,似乎受到惊吓的样子,摇来晃去地扭动着小巧的身体,发出细细的颤声。
好可爱的小东西……
他就那么不分场合地瞅着,然后被偷袭者打下悬崖,掉进虚海。
因为看蘑菇而淹死。
真是悲惨的死法,连神经一向坚韧的魔界未来统治者也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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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他邂逅了蒂亚。
他和蒂亚其实不是那样的关系,那个风一般的翼族少女待他如长姐,严厉而不失温柔,尽管她外表看起来比他小。
她也有资格摆出这样的态度,他身处的雷克特岛是遏止虚无侵蚀的唯一关卡。岛上的住民翼族张开绵密的结界挡住无所不在的混沌之力,守护着整个魔界。
[宇宙迟早会被虚无吞噬。你知道吗,古神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听说每时每刻都有异界无声地消亡。]
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他心下撇嘴,当时的他是不折不扣的文盲。魔界的文献都被统一保管,只有历史悠久的名门望族有机会学习接触,而很遗憾的,他的家族早就被毁灭了。
摩擦着犀利的短刀,绿发高束的少女弯起细长的眼,露齿而笑的模样像夏季的风吹过草原一样清爽。
[维烈,我第一眼看到你,觉得你很像一样东西。]
[像什么?]他有一丝好奇。
[光。]
[那个?]他用大拇指比比空中的深紫色光球,[我似乎没那么臃肿难看。]她失笑摇头:[不是那么黯淡的光芒。嗯…我曾经在书上看过,人界有一种叫太阳的光源。]
[人界?]
[对,那里住着一种叫人类的弱小生物,样子和我们差不多。]
他讶道:[那不是很厉害吗?下级妖魔要修炼好久才能拥有人形。]她比手划脚地解释:[不是,他们好象一出生就是那样。没有魔力,也没有妖力。但他们有叫做魔法或科学的技术,能发挥出不亚于我们的力量。他们也非常聪明,喜欢团体行动。]
[哦。]他听得新鲜不已,第一次感觉世界是如此辽阔。
蒂亚开拓了他的视野,教会他知识和许多有用的技巧,他们也很谈得来。同进同出的次数多了,每个人都把他们当成一对。包括蒂亚的弟弟莫非斯,总是姐夫姐夫地叫。
但他并不打算长住下去。
雷克特岛太和平了。修炼法术合适,武技却无法提高。
他需要强韧的肉体,才能撑住魔力释放。他已经发现了,随着他的进步,那层壳有松动的迹象。只要他变得更强,封印解开是指日可待的事。
蒂亚希望他能留下来,和她们一起抵抗虚无入侵。他拒绝,说明原因。
没有力量,理想再伟大也枉然。这一点,实用主义者的红发青年再清楚不过。
听罢,绿眸的翼族少女沉默了良久,点头表示理解。
[那,等你变强大,你会回来吗?]她凝视他,眼底闪烁着某种情绪,他只看懂希翼。
[老实说,我自认不是那块料,不过我会报答你的恩情。]
[不是恩情。维烈,你不认为责任是与生俱来的吗?你凝聚了你所有族人的力量,这本身就是个奇迹。那你担负的,必然是名为‘奇迹’的责任。]
是这样吗?他愣了愣,从来没想到那个层面。随即,淡淡的笑意在他唇畔化开,是血族特有的优雅,和他天生的雍容自在。
[蒂亚,那样的想法太沉重了。如果我悲观点,不是会把自己定义为族人的复仇工具?]
[维烈……]
[死者的事我不管,我只要活得对得起我自己就行了――你的恩情,我会报答。]
最后一句话,对初恋的少女而言,是一道血淋淋的伤。
率性的血族青年不明白,骑着空马,他离开了雷克特岛。
那之后又过了数百年。
离封印解开只差一口气时,旧魔界时代结束了。
天崩地裂中,浑身是血的蒂亚从天而降,再次和他相遇。
苍白的脸上没有泪,是接近死寂的平静。
[请你帮我找莫非斯,还有保管这块源之石。]
他下意识地接过红如血钻的椭圆形宝石,不解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结界出故障了吗?莫非斯没和你在一起?]
[他以为是你泄露了岛的位置,跑去找你算帐了。]蒂亚简单地回答。
大睁的红眸浮起震惊,接着是恍然大悟。
雷克特岛位于虚海深处,又有结界保护,如果不是内部人员泄密,外界要找到是千难万难。莫非斯会怀疑他,无可厚非。
但是他没有!
真相淹没在黑暗里,而这真相也愚蠢得不值一提。魔王城堡有关于雷克特岛的片断记载,偶然翻到的贵族,垂涎翼族女子的美色,发动大规模的搜索,最终一手葬送了魔界。
[蒂亚……]她为什么相信他?
[你不是这种人。]展开翅膀,绿发少女白玉似的脸庞第一次滑下两行晶莹的液体,[维烈,我求你一件事:万一我们挡不住,请你再设一道屏障,复苏魔界。]
[蒂亚,我很想答应你,可是――]设结界也罢了,他会拼老命试试,但复苏魔界?他哪有这本事啊!
[你以为魔界是一开始就有的吗?也是我们的祖先建立的,和你一样,在破灭中重生。]
[……如果什么也没留下呢?]
[那就在黑夜里创造历史,只有你可以。]冉冉升起的少女俯视他,绽开比太阳更耀眼的笑容,[相信你自己。你创造的历史,绝对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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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终究是毁灭了。
强行开启封印,给他的身体造成了永远治不好的暗伤。即使如此,他也连一个生命都没能救下。
只有他,和魔界的残渣。
魔界本身就是有魔力的土地,加上源之石的力量,成长到一定程度,就能孕育出生命。
一个人在那个孤绝的宇宙,编织着遥不可及的梦想。
太长太长的时间,长到几乎连自我也迷失了。
幸好,还是拾了回来。
意外的,第一个出生的妖魔,竟然是那个害他差点溺毙的蘑菇怪。
依旧是摇摇摆摆的样子,愣头愣脑,对他佯装要踩下的大脚丫,惊吓地连声低鸣。
那一刻,他笑了,笑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