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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划过一道美丽的光华,仿若流星从天坠落。只是那道流光划过的痕迹却有着鲜血溅落天际。
滴滴鲜红点缀着浅金色的流光,从高中之中以一种优美的弧度划落。
流星一般璀璨的光芒之中有两人,琥珀色的长发凌乱的半掩住青年俊美却惨白的容颜,他死死的咬着下唇,鲜红的液体源源不绝从他嘴角滑落下颚。
从他身前由肩斜划到腰间有一道看似触目惊心的长长伤痕,而修炼大成的身体此刻已经并不受伤势的影响,狰狞的伤痕此刻已经结疤,鲜血也凝固成紫红的血痂,而以前喷出的血已经将他半边的衣服染成了诡异的黑红色。
青年此刻被剑插入的胸口受伤其实并不重,因为细细的剑锋仅仅插入肌肤半寸左右。那溅出的鲜血其实是从他的双手流出的。
琥珀之所以在同辈人之中占据着近乎领袖的地位,不仅仅是因为他所具有的亲和力的特质,他无可否认的强大能力也是原因之一。所以,尽管是在毫无防备之下被残当头劈下一剑,琥珀的身体却能自动下意识的躲避开要害之处,下一刻体内修炼有成的星灵真气已经自动运转起来帮助疗伤。
而原本还有些呆滞的琥珀眼看一劈之后再度毫不犹豫刺向自己胸口的长剑,一激灵之后就清醒起来,明白召唤法宝已经来不及,于是他一咬牙直接用双手将即将刺透自己心脏的剑刃紧紧的抓住,阻止它的再度递进。
一阵割肉刺骨的剧痛,鲜血四溅。
不过琥珀已经没有时间顾得那么多了。剑上传递而来的巨大刺透力逼得他在空中的身子不得不急速后退,以免已刺入胸口半寸再深下去,而他后退的同时,剑的力量也在向前传递。面无表情的少年双手抓着剑柄用力将剑尖向前送,而琥珀也不得不不停的急速后退而去。
两人不断试图蓄积自己的力量以压倒对方,于是周身都泛着流光一般美丽的光华。叠加在一起的光芒闪烁,宛若流星,划过天际,重重的砸落在地面,瀑布水花四溅而后爆开,花草因摧残倒地毁灭,地面尘土飞扬而后塌陷。
一个仙境般的乐园就此被彻底摧毁。
终于抓到一次机会的琥珀,在即将落地的前一秒猛然在手中爆开‘璧仞’,橘黄色的浅光终于让剑尖转了方向,有着如弯月一般优美弧度的旋刀在最后一刻成功的保护了主人的性命。
面对着残的步步紧逼终于也怒气爆发的琥珀拼出最后一口真气将‘璧仞’唤了出来。
物如其名,由一个完整无暇的玉中之玉——和氏璧所雕琢而成的玉器,同时也是仙器的‘璧仞’周身流溢着玉温暖的色泽,橘黄色的浅光朦胧而聚拢消散如雾气在它周身奔腾不熄。
这原本是妙音仙君的得意武器,就是在仙器中也算是极品。
——‘璧’立千仞,无欲则刚。璧千仞,千仞绝,天绝苍生。
璧仞一出,即刻大放光华,它飞速的自我旋转了起来,无数刀刃一般的小小刃光向着被它锁定气息的对象疾射而去。虽然它小巧而似荧光美丽的外表看不出有任何杀戮的气息,但是每人都很清楚它的厉害,就如同每个人都明白妙音的强大一般。
或许微妙的感觉到小光刃的威胁,一心想杀掉琥珀的残在看见飞射而来的光刃微微征了一下,而这一下迟疑,一片光刃已沾上了残的肩膀。
一声爆炸的轰鸣,一声压抑的惨呤,鲜血迅速染红了少年整个肩膀的白衣,还有着迅速蔓延的趋势。
而让所有人都不明白的,清楚了光刃强大破坏力的残第一反映却是伸手将宝剑护在怀中,任由那一片片光刃沾染到自己身上。
爆声不断,身体迅速被鲜血染红的残却是咬着牙紧紧抱着怀中的剑,仿佛在保护它一般。先前的一场杀戮已经耗尽残的力量,他已经无法再唤出‘水月’——尽管没有任何人能够看出他已经是强弩之弓。
以为残可以用开始银链挡住自己攻击,就像开始挡住百来人攻击一样……琥珀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一手造成的局面,看着那在一声声爆炸轰鸣声中终于禁不住摧残的鲜血遍身的少年双膝一落,重重的跪在地面。
尽管如此,残依然紧紧抱着怀中的剑。
琥珀从未想过要造成如此的局面,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去伤他,从未……
发出的箭已收不回,琥珀只是跪坐在地面,几乎被切割开的双手,依稀可见森森百骨,这双手捂着琥珀的胸口几乎愈合的伤痕。
琥珀色的眸子几乎是呆滞一般看着跌跪在地面的残凭借着剑的支撑再度挣扎着站了起来。鲜红色的痕迹几乎染遍了他的全身,而他的每一次动作,就会那些宛如血红花朵中的伤痕再度喷撒出细细的血滴。
血染银丝,扭曲的诡态却绽开着惊心动魄的魅惑。
血溅白衣,颓废的残态却呈现出清高不屈的冷傲。
残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他轻轻的喘着气,走到依然跪坐在地面呆呆看着他的琥珀面前——依然面无表情的残用双手费力的举高了手中的剑。
(明明要被杀的人是自己,为什么却是他露出如此痛苦如此悲伤的眼神?)怔怔的看着向自己举剑的少年,琥珀却在想着这种的事情。
此刻的他有能力反抗,不仅是自己护卫,就连反击杀了惊鸿也可以。他很清楚这一点,可是他偏偏不愿意去做到。
因为那双眼睛……如湖水一般浸透仿佛一眼就能见到底的眼睛,如大海一般深澜犹如永远也看不见深处的眼睛……因为那双眸子中此刻明显透露出的忧郁暗淡——哀伤得似乎要哭出来的沉浸得被深深侵蚀死寂的眼神。
“如果我死了,你就不会再痛苦了吗?”琥珀色的青年突然说出了这样的话,面对着他头上的利剑,面对向他举剑的少年,他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没人明白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懂。
琥珀自己也不懂——难道为了治愈惊鸿的悲伤,他连自己的命都可以舍弃吗?他为何要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没人回答,就连握剑的手微微一颤的少年也没有回答,可是空中的剑却落了下来,重重的落了下来。
铿——!
武器相击的声音。
淡光闪过,被血染红的白剑由于握住它的手再也承受不了力道而脱飞而出,在空中翻了个弧度,落在焦黑的草地上,静静的伏在上面。
而挡住这一剑的青年站在琥珀面前,面对着残。清晰的映现少年身影的淡紫色眸子闪烁着难以置信的神色,还夹带着一丝被欺骗的愤怒神色。
同身为同代人中的翘楚,琥珀和杨戬的关系还算比较不错,就一般而言,此将琥珀扶起查看他伤势的哪吒与琥珀关系更加贴近——因为彼此都属于无法无天喜欢闹事的类型。而杨戬之所以出手却只是源于自己对残此刻表现的失望和自己被欺骗的愤怒。
“你怎么会是这种人?”带着仿佛被欺骗一般愤怒中夹着一丝失落的神色,杨戬失控的质问着只是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弯腰轻轻将剑拾起的残,“你应该不是这样的人!我看见的你——我所认识的你是不会杀人的!”
似乎完全不在意杨戬对他的质问,残闭上眼睛,淡淡吐出几个美妙的音符,已经被他小心擦干净尘土的剑闪烁着美丽的流光,消失在他的手中。再度睁开眼的残轻轻的笑了,看着如此质问他的杨戬轻轻的笑着,“‘你所认识的我不会杀人’……你是这么想吗?”
残的身体轻轻的漂浮了起来,向空中漂浮而去,“你也好,琥珀也好……所有人都一样!”
残漂浮在空中面对着地面的三人说话,可是他空中的身体慢慢的向高空,向后面退去。
远离这里,远离这个战场。
“杨戬,你之所以愤怒,认为我背弃你,并不是由于我向你隐瞒我的力量,而其实是你认为此刻我的表现并不符合你所中意的完美的‘朋友’形象罢了……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的话吗?……算了,不记得也罢。”
面容平静如水,残转身,向着被浓浓的白雾笼罩的更深的山中飞去。他说,“结果,你们还是不肯承认‘你们根本就不认识我’这样的事实。”
(你们根本就不认识我,却始终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犹如吃了一记闷棍,杨戬咬了咬下唇不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银色身影逐渐被浓厚的白雾掩盖。而心底却是千回百转。
一开始,他认为他的怒气是为了惊鸿对他的隐瞒,他是这样理直气壮的认为。可是回头想一想,才发现,油然而生的怒气,是因为惊鸿对自己的玷污——那个完全符合杨戬心目中完美的‘朋友’形象的少年,用他染红满了鲜血的双手,亲手打破杨戬寄托在他身上的‘完美’和‘幻想’。
杨戬突然又记起了初见面时惊鸿仿佛自语一般低声的喃语——‘不要以你自身的**和妄想加诸于我身上并以你自己自以为是的判断给我…忽视事物本性以及特征,只为了得到一个你所期望你兀自乐意接受的结论。因为就连我自己也永远也无法给自己下一个定义。’
‘你们根本就不认识我。’少年临走前留下这句话。
(是这样吗?)杨戬扪心自问,却得不到答案。而他突又想起残的另外一句话——‘是的,世人总愿意将自己的臆想赠予某个值得期盼的人身上,却忘记了那个人无法承受那太重的负担而对别人的期盼做出的否定与拒绝,于是结果只能彼此伤害……’
杨戬知道了残想说的下句话是什么——‘你们所认识是你们兀自强加在我身上的幻影。’
他的心由于这句话轻微的抽痛了一下。一袭淡淡的清香传来,他茫然低头,看见那腰间残增予他的一叶小草在频繁打斗中被折断,小小的草叶颓然倒着它的身子,却依然散发着浅浅的清香,闷人心扉。
杨戬有些颓然的低头。
因为打斗而渐渐散去的浓雾渐渐聚集了起来,原本围观在一边的人们眼看主角的离去杂乱的、或好意或恶意的抱怨几句之后都渐渐散去。这一片狼藉不堪的土地只剩三个长久沉默不语的人的存在。一个运功疗伤,一个脸色不好的沉默着,还有一个活力漫天撒的红发少年此刻也在难得的认真想着什么。
终于,一直认真思考着的哪吒想通了什么一般抬起头来,毫不避嫌的开口就是一句,“我觉得你们的做法很过分呐!”
两个各自若有所思的人听见哪吒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话,都有些惊异的抬头看着哪吒。
“看现在的情形,似乎是那个叫惊鸿的人所作所为都很过分的样子。”习惯口没遮拦的哪吒完全不顾两人的神色,兀自把自己想说的直直的倒了出来,“或许你们都觉得过分的是他,可是我却以为,过分的根本是你们两个才对。”
原本就是一根筋的单细胞生物站在旁观的立场反而将在场内的两个聪明人都不明白的混乱不堪的局面看清楚了,并听明白少年临走前留下来的话。
“他在你们心目中都造就了一个完美的形象…不,应该是说,你们各自在心底里给他定义了一个你们认为的符合你们要求的、完美的‘友人’形象。或者说,他给你们的印象就是你们所希望的模样。所以当他稍微表现出一点点与你们印象中的、或者是期望中的他不同的地方的时候,你们就会一味的指责这样的‘他’不是他,一味的一相情愿的去认定‘他’应该是怎样的人,一味的去否定他——‘你不是我认识的人!’‘我不认识这样的你!’……即使那其实是他所表现出的真实的‘自己’。”
面对着四道仿佛绞痛一般的眼神,神经一向大条的哪吒却毫无自觉的一摊手,干脆的下了评论,
“你们以他的友人自居,可是到了最后,你们只不过是自以为是的以‘知己’身份去否定他所表现出来的不同的‘自己’罢了。总是一边以他的‘朋友’自居的人却又一边是将他伤得最重的人……再也没有比你们更过分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