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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棘山上的冰中含有一种特殊的能量,可以化解掉任何向它侵袭的力量,它是牢固得不可遭受任何破坏的存在。。
无数巨大的冰棱从冰地上轰然升起,只只交错,刹那间就形成了一个坚固的冰牢将不听威胁执意踏入禁地的穆关进其中。
神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只是里面多少带了调笑,“不听警告……”
话说到半截又停了下来,那无数交错的巨大冰棱之中发出咯咯吱吱的破碎声,而下一秒,轰然破碎,冰屑四散飞去,如利剑笔直的插入地面,直达三尺。而在那无数冰晶飞撒中破冰而出的穆一跃而起,他手中,无数像星光般的荧光点点汇聚成一条长丝,却锋利无比的切碎了那比钢铁还要硬上几分的冰晶。
穆伏在地面大口的喘气,这冰对天界人力量的反弹和抵抗性果然如传说那般了得,仅仅是破冰而出,就已经消耗了他体内六七分力量……而对上那个能轻轻松松操纵这种冰雪的神秘人,自己能有几分胜算?
“哦?除了火羽那小子居然还有人可以破冰棘山的冰?”那声音感染上了一丝兴趣,“这倒是挺有趣的。”
一个人影凭空出现在一根晶莹的冰树枝上,身影随着轻摇的冰枝晃动,轻飘飘的似乎没有重量,“可以玩玩。”
那本是个优雅高贵的青年,还很年轻,似乎刚成年。身为神圣精灵族一员的他容貌当然是无可挑剔的俊秀,只是一道狰狞的刀疤从他的额头直直斜劈到了下颚,破坏了原有的俊秀面容,因而使得那清雅容颜中带上一抹煞气。
一柄几乎有他整个人那么大的沉甸甸的巨大镰刀被他轻轻松松的拿在手中,乌黑贼亮,但是闪亮的刀刃上掩饰不住的一丝丝寒气不断吞吐着散发出来,显然是饮过无数的鲜血,收割过无数的人命的利器。
脸上有着伤痕的青年将手中的镰刀居高临下的指向穆,以优雅的姿态在虚空中轻轻挥过。他的动作仿佛是慢动作镜头回放,但是下一秒无数小型的冰峰从地面隆起,仿佛一张洁白的大浪,呼啸着向穆扑过去。
穆张开手,那原本汇聚成长长细丝的荧光突然分散了开来,而下一刻又紧紧的汇聚在一起,比以前更加紧密的聚拢在一起呈现出一把半透明的剑的形状。穆张开的手握紧,抓住这把犹如星光般灿烂的宝剑,一向温文的眼底,竟流露出破釜沉舟、豁出去了的决然神色。
如同冰雪怪兽一般能自由活动的小型冰峰在即将把穆淹没的瞬间突然在他面前停了下来,穆茫然的抬头,正好对上对方惊疑不定搜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年轻的青年打量了穆许久之后,突唐突的出声问道,“原来是你,你来了么?”
不理会穆茫然的神色,他仿佛询问的声音在后来却转向了自言自语的肯定,“是啊……快满一千年了,你也该来了。”
自顾自的肯定了事实之后,不等穆发问,青年手中的镰刀再度优雅的迎空一挥,穆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等清醒之时周身的环境早已面目全非,显然是青年使用空间移动把自己带到了另外的地方。
入眼的是漫山遍野的荆棘,交错纠缠。那并不是普通的荆棘,那是冰所形成的荆棘。透明白净,连尖利的刺也是冰晶化成。但是它却跟普通的植物没两样,会自动的成长、蔓延,被折断时会滴出透明的冰滴,就像绿叶被碾碎后滴出的汁液。
“这里是冰棘山的核心。”握着乌黑镰刀的青年支起一支腿坐在他身边一个冰晶化成的岩石之上,穆知道他是在对自己说话,可是青年的目光却注视着远方,仿佛没有穆这个人的存在。
“为何带我来这里?”
青年没有回答穆的疑惑,他慢慢抬起了左臂,手指笔直的指向了一个方向。
穆的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首先入眼的依然是交织纠缠在一起、层峦重叠得宛如一座小山的冰荆棘。穆慢慢将视线抬高,却看见荆棘山根部都还是洁白无暇的冰荆棘,越向上便透出隐约的亮红,最后竟整个向是由鲜血凝固的冰所形成的荆棘,鲜红中透露出结晶的透明无暇之色,却更点缀出冰晶中浑然天成的红艳之色。
蓝紫色的眸子猛然一震,竟宛如痴呆一般定定然盯着某个地方,半晌回过神来之后却流露出满满刻骨铭心的痛。
最上面有一块巨大的冰晶,而冰晶之中仍然重重交错的冰荆棘宛如蔓延的树藤,被冻结在冰晶之中的人似乎侧身半伏在那白藤之上,无数的冰荆棘沿着他的脚踝、腿、腰攀沿而上,将此人整个身子缠绕得结结实实。而那些纠缠着他的荆棘,无数血红的冰刺深深的扎进他白得有些惨淡的肌肤之中。那血红的冰荆棘,是吸了他的血才成了如此美丽妖艳的鲜红色。
抬头望去,就仿佛凝固在冰晶之中的那个人的鲜血成为了冰荆棘的养分,用无数的鲜血浇灌在冰荆棘上,培育出那么娇艳血红的冰荆棘。
穆闭上眼,从他仿佛不再属于自己的僵硬唇中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一个叹尽了一千年的名字。
他说,“残……”
仅仅吐出一个字,干涩的唇蠕动了几下,却再也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青年却是开了口,他的声音是低沉的,看着沉睡在冰晶之中的残的目光包含了太多的复杂,“冰棘山,是圣池中时空之门的能源提供着,必须有一个天界人被封在这冰晶中为冰荆棘提供能量,让它们吸收吞噬,冰荆棘才有足够的能源支持天界通往人界的时空之门,才能保证天界对人界的控制。”
“以血肉饲养,以血液灌溉,以能量哺育,被冻结的冰冷身躯必须一动不动的忍受冰荆棘逐渐侵蚀自己血肉,让其活生生的生长在自己身体上……一点点被吞噬,最终能量全部被夺走之后,血肉还要成为它们养分。”
“这里一直是天界人终极刑罚之所,为了保证冰荆棘对时空门的能源供应,一个接一个被处刑的族人被送来这里……”
“一千年前,你本已置身于那冰晶之中……”
青年低低的说着,眼睛有些朦胧,那千年之前的情形却犹如昨天刚发生那般清醒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还记得,千年之前,也是在这里,在这个冰岩之上——
“你也来一杯吗?”举杯的青年对来人举了举,然后自己一饮而尽,他的身边已经横七竖八的翻倒了好几个玉瓶。
被举酒的人笑了笑,“天轩,你明知道我不喝酒,况且,这‘玉檀’本就是我带来给你的。”
摇了摇最后一个空瓶子的青年将那柄乌黑的镰刀枕在脑后趴在冰岩上,脸上早已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显然有些醉态了。
听了那人的话,他也只是嘟哝了几声,随后又闭上了眼,似乎已沉沉睡去。
那人宛尔一笑,站起身来,看着冰荆棘山上那具刚冻入冰晶不久,即就将成为冰荆棘养分的紫发男子。
“是火羽将你送来的吗?还是你自愿?”那人喃喃自语,却是摇头笑了起来,“傻瓜,傻瓜……我这一走,却是你被火羽压上了私放叛徒的罪名吗?我自行破开空间逃到人界,又与尽忠职守看守着圣池时空之门的你又何关系?”
“为什么不辩解?为什么不说出真相……火羽不知道,难道连你也不知道我有这样的力量么?…还是你在害怕什么。”
“父亲,你当真不肯放过任何一个接近过我的人?……即使是一个被我抛弃的人?”
“父亲,你当真如此恨我?”低低的喃语中,少年嘴角有着掩不住的苦涩笑意,“那么,如您所愿。”
他轻轻挥手,光芒闪耀而过,一个人影在他手中渐渐成形,逐渐真实起来。当残收回手的时候,他的对面出现了一个与少年一模一样的人。只是那人紧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丝毫活气,一看就知只是个没有灵魂的外壳。残看了看,摇头道,“不怎么理想,毕竟只是我仓促造出来的躯体,反正能容纳‘魂’就可以了,将就着用吧。”
一道黯淡的光芒滑过,残的身上突然脱出了另外一个残,就像快速晃动的身影会留下残影。只是这个脱出的人是透明的,然后,这透明的身影隐没在那个刚被残创造出来的身躯上。
原本呆板的绝美面容上刹那充盈上了逼人的灵气,如春天森林一般生机勃勃的美态出现在少年脸上。让‘魂’进入自己创造的新躯体的残睁开了眼,试着活动了一下身子,在适应了这个身体后,残抬头看着自己只剩下一魄的原来身体。
魂司掌感情,魄司掌力量。而此刻,魂、魄已分离在两个不同的躯体中。
失去司掌喜怒哀乐所有感情的一魂的少年眼底已没有了往昔的灵动,但是残留的司掌力量的一魄依然使少年身躯产生强大的威压感。
残对那个留着几乎是自己全部力量的真正身躯点了点头,“去吧。”
得到‘魂’指令的‘魄’带着身体飞了起来,落在冰荆棘缠绕中心的冰晶旁,然后,慢慢融入冰晶之中,冰荆棘仿佛狩猎到什么美食一般丢弃了另外一个男子纠缠而上新来的美味身体,而穆也从冰晶之中融出,昏迷的身体被托在半空之中,然后落在了残的身边。
残怜惜的看了昏睡中的穆一眼,“都忘了吧。”
手一挥,一片云雾般的银色荧光撒落在穆头上,封闭了他的记忆,纠缠了一会之后,才慢慢散去。
做完一切的残向外面走去,当路过冰岩的时候,依然带着醉态的青年靠镰刀支撑着身体懒洋洋的做了起来,“你也太好心了…你现在力量已经所剩无几了吧?”
残笑了起来,“你真以为我是为了他?我可没那么伟大,只是,只是……”
少年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终将化做一抹黯淡之色繁华渺去,却是化做决绝的无奈叹息,“只是,若不这么做,火羽又怎能杀得了我?”
天轩没有说话,醉态的脸上,长眸微微张开,极其清醒的眼底带着无数复杂的神色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最后定格的,是一抹心疼之色。
正如千年之后此刻坐在穆身边、眼睛却是看着冰晶中人的青年眼中抹不去的怜意,他还在说话,低声对着穆、也是对自己说,“以你的能量,大概百来年就被冰荆棘消化殆尽了……火羽大概可以比你多撑五十年吧……而我,顶多也就能坚持个几百年而已。”
“一千年,他支撑了一千年,神也不过如此……叛下凡界的他,又有谁是他的敌手?老实说,除非神出来阻挠,否则其实就凭他一人之力就足以毁灭天界。又怎会被人追杀千年?”
打断天轩的话,穆开了口,声音却是干涩得像是刀割,硬生生拉扯出来一般,如他脸一般的惨白之色,“都是我,是我害的。”
穆的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魔月悲绝的放肆大笑——你可知当年殿下为了你…你可知他为了做了多少?你可知你欠他多少?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因为那微笑着一力承受了所有伤痛的人不是你!不是你!”
是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自己拉开了残与他之间不可跨越的距离……
蓦然回首的少年刹那间如光的微笑似乎还在眼前,他说,既然当年你选择留在另外一边,那么现在你就更不应该跨越这个距离…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就请你平静的留在这里,就当作没有遇见我。
“如果不是我……”
天轩瞟了穆一眼,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将他的脸分成两半的伤疤此刻似乎也显得有些狰狞起来,“为了你?呵呵——我呸!小子,别太自以为是了!他才不是为了你!你只不过是他寻找的一个借口而已!”
天轩从一开始就明白,从听见残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胜过火羽数倍的力量,强大到恐怖的力量,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力量……却是残根本不需要的东西。
天轩知道残曾经说过——‘若不这么做,火羽又怎么杀得了我?’
“他只是想找个借口舍弃他那强大到恐怖的力量,从他背叛那一刻起,他从未想过威胁火羽的帝位,威胁天界的安危。”
残干脆的选择了舍弃自己的力量。
“他根本不是为了你,而是从一开始他就只求一死!”
看着紫发男子瞳孔中的迷惘之色,怒吼着的天轩突然觉得心在痛,心很痛。
就像许久以前看着那个离去的少年的一刻,他如白莲般天际散开的银发,孤傲的站立在茫茫雪原中。
“从一开始,我就是为了自己。”残淡淡的说,“或许总有一天,他会来这里……若真有那么一天,你就这么对他说吧。告诉他,我就是这样自私的人。”
“为什么?根本与你无关。火羽那小子怎么可能忍受将一个可能超越自己的人留在身边?这个人迟早都要死的,你不过是火羽早一点杀他的借口而已。”
银丝垂落的唇微微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为什么要逃?为什么要丢弃力量?以你的力量,覆灭天界不是不可能。”
“天轩,你还不懂吗?”残轻轻一叹,眼角尽是无奈,“再强的力量,又怎么比得过神?我们是被神操控的一族,神怎么能允许我们拥有威胁到他的力量。若神知道我族有可能诞生足以与他的力量媲美的人……若是有一天,神知道我拥有这样的力量,那就是我们一族灭亡的时刻。”
“我们一族么…即使他们那么对你?”
“不。”回过头的残轻轻一笑,“我说过,不是为了他们,是为了我自己。”
他的指尖,轻轻点在自己胸口偏左的地方,“为了让我这里的宁静持续下去…是为了我自己。”
少年的微笑,从未改变,温和中却是毅然,柔光中却是傲骨。
一肩承担一切,他早已习惯。
一力承担所有,他心甘情愿。
他只是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