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秋月伸手拿起刘溪面前的电键,放进自己的口袋。她小声说:“你坐着别动。”
她伸手拉了一下肖凡冰,和他一起去了外屋。
她和肖凡冰走到刘溪看不见的门边,拿出电文给他看。肖凡冰一眼扫过,顿时瞪大了眼睛。电文极短:“魏组,兹命你组按水葫芦指示行动,勿误。”
肖凡冰瞪大眼睛看着柳秋月。柳秋月则伸出一个手指不让他出声,眼睛里却同样闪动着震惊和兴奋的光彩。
她小声说:“肖同志,你守着他。我去汇报。”
肖凡冰立刻点头,“我明白,你快去!”
柳秋月出了门,立刻向司门口后街赶。赵家墩三条巷距离司门口后街可有一段路程。她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夜里也没有出租车什么的。她几乎是连走带跑,半个小时后,她终于满头大汗地跑到了司门口后街。
这个时候,在左少卿的房间里,张雅兰和右少卿都坐在左少卿的床边,和她低声说话。她们正在商量的,是如何通过魏铭水这个组,引出“水葫芦”。
这时,柳秋月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地冲进来。她把一张纸条向左少卿手里一塞,说了一句:“电报,刚收到的。”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只能蹲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
张雅兰把她扶到椅子上,“你是跑回来的?”
柳秋月说不出话来,只是指着左少卿手里的纸条。
此时,左少卿看着手里的纸条,已经目瞪口呆。她的两只眼睛反反复复地在那张只有一句话的纸条上来回看着,难以相信地看着。
她迅速把纸条递给妹妹,“妹,你看!雅兰,你也看!水葫芦!是水葫芦呀!”
右少卿和张雅兰都迅速地看过纸条,也是反复地看,生怕看错了。她们抬起头,看见左少卿已经兴奋得脸色发红,眼睛里更是闪出光彩。
张雅兰立刻说:“姐,你终于找到这个‘水葫芦’的线索!”
左少卿笑起来,“我终于找到他了!我终于找到他了!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就惦记着他。他也几乎要了我的命!现在我终于找到他了!”
右少卿冷静地抓住姐姐的手,“姐,这就是说,‘水葫芦’也在武汉!”
左少卿摇着她的手,“他一定在武汉!肯定在!”
右少卿继续冷静地抓着她的手,“姐,这就是说,武汉这里,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这一句话,顿时让左少卿冷静下来。许多她最近刚刚了解到的情况,都开始在她的脑海里翻腾起来,互相拼凑,互相印证。纱一般的迷雾在她眼前飘动着,被一层一层地撩开。但最后,她眼前仍有一个巨大的谜团。
她轻声说:“妹,你说的对,说的对。我感觉,可能是两件事。第一件事,是为了我。我确实掌握着一件十分重要的秘密。就是那块香皂,那里面有一个微型胶卷。台湾方面,还有美国方面,一直在追踪我,就是为了这个胶卷。但现在,这个胶卷丢失了,不知还能不能找回来。”
一听到这个话,柳秋月就从心里难受起来。她感觉,这就是她的失误。
左少卿拉着她的手,“秋月,你不要太自责,这主要是我大意了。从目前的情况看,是有人见钱起意,也许我们还能把它找回来。还是说这个第二件事。我妹说,有一组‘外来户’到了武汉。我感觉,这组‘外来户’就是冲着我来的。因为我妹在武汉。他们可能判断我会来武汉找我妹。但是,也有说不通的地方。”
张雅兰急迫地问:“什么地方说不通?”
左少卿说:“魏铭水担心这组‘外来户’会对他不利,所以杀了曾绍武。问题就在于,我是知道这个曾绍武的。他绝不是一个普通交通,到武汉来,不是只为了给魏铭水送电台和经费的。他是香港情报站的重要成员,他应该负有重要任务。他在武汉与那组‘外来户’见面,似乎,不仅仅是为了对付我的。所以,第二件事,可能正是我妹说的那个意思,武汉可能正有大事要发生。‘水葫芦’出现在武汉,台湾又命令魏铭水服从‘水葫芦’的命令,极有可能,也是为了那件大事!”
张雅兰小声说:“可是,会是什么大事呢?”
左少卿摇摇头,“我们不知道。但我们心里一定要有准备。现在,我们要处理好眼前的事。妹,这个电报只能由你送给魏铭水。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右少卿点头说:“有过。是顺路带给魏铭水。”
左少卿立刻说:“那好,你现在就给魏铭水送去。你有这么几个目的,第一,探听一下,魏铭水是否知道武汉将要发生的大事。第二,看一看他的态度,他怎么看待这件事。第三,他有没有转变立场的可能。他如果能立功,将来会宽大处理的。但是,妹,这一点你要特别谨慎。毕竟,他是个老军统。不要让他对你产生怀疑。”
妹妹说:“姐,我明白。”
左少卿说:“那好,你赶快去吧。我等你的消息。”
等到右少卿到达魏铭水的“荣升”小吃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此时万籁俱静,夜色冰凉,露水已经聚焦在树叶或草尖上,在月光下闪着晶莹的光。
右少卿无声地走在夜路上,谨慎地听着前后左右的动静。
她走到小吃店的门前,轻轻敲门。几分钟后,魏铭水才打开一条门缝,谨慎地盯着她。他的目光向两侧闪了闪,才轻轻地拉开门。
右少卿跟在魏铭水的身后,走进他的小账房里。她掏出电报,递到魏铭水的手里。她说:“这是刘溪刚刚收到的。我顺便带给你。你看看吧。”
魏铭水在桌边坐下,仔细地看着电文。右少卿能清楚地看见他眼神里的疑虑。
她说:“老魏,你看出是什么意思来了吗?”
魏铭水摇摇头,“‘水葫芦’?这应该是个代号吧?”
右少卿点点头,“一定是。但是,为什么叫我们服从他的命令呢?”
魏铭水说:“我***怎么明白!你给我分析一下。”
右少卿想了一下,轻声说:“老魏,我是这么想。可能,是因为那个曾绍武死了,所以才让我们服从这个‘水葫芦’的命令。这是第一。第二,本部不通过电台给我们下指示,而是让我们服从这个‘水葫芦’的命令,我猜想,他们可能在武汉这里有什么比较大的行动。老魏,你想一想,本部特地从外面调来一些‘外来户’,可能也出于这个原因。你觉得呢?”
魏铭水点点头,“我感觉,可能真让你猜着了。”
右少卿又说:“还有第三,那个曾绍武是我们干掉的。这件事如果走漏了风声,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们!”
魏铭水咬着牙低头沉思,说:“谁敢走漏了风声,我一定饶不了他!”
右少卿静静地说:“老魏,我不是有外心。但是,我认为,本部不管想干什么,或者,这个‘水葫芦’想叫我们干什么,我们都应该以安全为上。如果要威胁到我们的安全,我们就绝不能干!”
魏铭水用他老谋深算的目光注视着右少卿,片刻,才轻声说:“右少,我怎么感觉,你最近一段时间有点变化了呀。为什么?”
右少卿一点头,“老魏,让你说对了!我就是变了!我女儿你是见过的,怎么样,长得跟花一样,并且一天一天在长大。我要是出了事,我女儿也完了!我必须把女儿养大!这是我的想法。我相信,你也不希望弟兄都把自己这条命,白白地送掉吧!老魏,这就是我的想法!”
魏铭水阴沉地盯着她,“右少,你恐怕还有更严重的想法吧?”
右少卿此时的脸上已经变得恶狠狠的了。她瞪着魏铭水说:“老魏,让你说对了!为了养大女儿,老子宁可把那些王八蛋卖给共党!谁威胁到我的女儿,我就跟他拚命!我说到做到!”
魏铭水无声地盯着她,说:“右少,你到底想怎么着?”
右少卿静静地说:“我希望是这样,如果是不痛不痒的事,就给他干。但如果是要命的事,会给我们带来危险的事!王八蛋,就把他卖给共党!这样做,说不定到最后还可能救我们一命!”
魏铭水向她点点头,“右少,你至少有一点说的对,安全第一。你的意思我会考虑,请你放心,我会小心应付。”
右少卿看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你的伙计可能也要上班了。我得走了。”
右少卿悄悄地离开了小吃店,只把魏铭水一个人留存他的小账房里。
他坐在桌旁,很长时间都拿不定主意。但有一点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了,这个右少卿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劝他反水。妈的!这个问题就非常严重了!
这一天的上午,武汉是在平静中度过的。令人不安的平静。
坐在省军区招待所房间里的杜自远,心里一直在隐隐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