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医院的走廊上,隔着透明的玻璃窗,望着安静地站在外面的女人,我的妈妈,她穿着厚厚的衣服,头发自然地披在肩头,神色平静而自然,如果不是置身于精神病院,我想,没有人会说她不正常。
李政赫和一位老人此时正站在她的背后,面容激动地看着她。然后,我看到母亲的眼睛里闪动着光彩,像是突然活过来一般,用韩语大声叫着哥哥,冲着那个男人扑了过去,这样的投怀送抱在她身上还是第一次发生。我看着熟悉的母亲,却感觉是那么陌生,她在笑,她在哭,她在撒娇,她在不舍,这样的她,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男人也流着眼泪,一边哭,一边说着什么。可是,因为距离太远,我听不清他们交谈的内容,只是看着母亲突然瞪大了眼睛,流着泪,将李政赫紧紧抱住。
我的心开始变得不安了,可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他们好像一家人,比起我和母亲,似乎更要亲近,也许,他们就是母亲心中真正的给她安全和温暖的亲人吧。而我的母亲,好像,也忘记了,她还有一个女儿。
母亲的故事,零碎又凌乱,什么时候,我才能将它拼凑完整?而我,她唯一的女儿,与她有着骨血关系的人,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还有,母亲的另一个孩子,我的哥哥,又在哪儿呢?
“真真,我们走吧。别担心,政赫会安排好一切的。”安娜姐站在我的身后,扶着我的肩头说道。
那天在医院醒来,她就出现在我身边,什么都没有说,就带着我住进了她的家。阿豪虽然不放心,但是因为他自己临近考试,目前也搬回了学校,所以,也只好勉强把照顾我的责任交出。临走时,还絮絮叨叨交代了很久,我没见过一个大男人像他这样婆婆妈妈,不过,看着他的不舍和担心,我感觉有这样一个朋友,心里很温暖。
“你好!”正要转身离开,身后突然传出的声音吓了我一跳。我回头一看,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只是,我想,我并不认识。
我微微地愣了一下,轻轻地冲她点点头,她说韩语,看来是从韩国来的。
“我是政赫的未婚妻。”她看着我,美丽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一个精美的洋娃娃。安娜看了我一眼,“我去车上等你。”然后就转身离开了,留下我独自面对这个年轻的女人。
“我是崔恩贞。很高兴见到你。”
他的未婚妻,他们要结婚了。
我从未听他提起他有一个这么美丽的未婚妻,也从未听他说过他要结婚了。他都不愿意告诉我,或者,对他来说,我根本不重要吧。不久前,刚刚见过方老师温柔可人的未婚妻,眼前,又是一个,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诅咒,否则,为何我爱上的男人,都会成为别人的丈夫,为何我永远只能孤独一人。浓浓的绝望和悲凉将我包围,让我全身冰凉,她看着外面的三人,露出了最甜美的笑容,“我和政赫下周结婚,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可以来参加,”她看着我的眼神是那么和善,清澈,“毕竟……你是他唯一的妹妹。”
“妹妹?”我喃喃地念着这个字眼,这个字眼刺痛了我,是表妹,我该是他的表妹。
“是啊,你们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妹,难道他没有告诉过你吗?”
一幕幕过往飞掠过眼前,一点点线索在脑中连接,瞬间连成了一片,将我完全淹没!我终于明白了,我的脑袋疼痛欲裂,我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只有僵直地站在这个陌生的女人面前。
“政赫很爱我,我们有了宝宝,以后你就是孩子的姑姑了。”她还在笑,还在摸着肚子,温柔地笑着,可是,我却觉得自己快要死掉。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出医院的大门,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要去哪儿,不记得自己要做什么,我最后的记忆是眼前闪过的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