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初张昌邕在归德府当知府的时候,尽管能力平平,但下头却有顾家荐来的一个刑名师爷,曾经对一个滚刀肉似的江洋大盗用过这一招。不过区区三昼夜,那个彪形大汉就撑不住崩溃了。即便她如今并没有那样专业的捕快,但那卫东没那么难对付!
芳草听着这吩咐,顿时有些纳闷:“世子妃,既然知道此人可疑,为何不用刑?宫中内官监也有精于用刑的人。”
“三位娘娘虽说是给了我查问之权,但没到关键的时刻,我绝不会用肉刑。单妈妈和你们两个吃的苦头还不够?有时候用刑只会屈打成招,此事攻心为上,用刑为下。更何况,只有让人以为我并没有办法从这两人嘴里撬出话来,才会放松警惕。毕竟,除了你们几个,我如今手头可没有单妈妈和沈姑姑这样深悉宫中手段的老人在。而这卫东既然不像李十八那样有什么说什么,反而支支吾吾,必然知道些要紧东西,而看样子别人还不晓得他知道某些东西。”
这话虽然拗口,可芳草从顾家到赵王府到如今的柔仪殿,早就学聪明了,当即眼睛大亮:“这就是世子妃从前说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正如章晗所料,二十四衙门那些太监尚未找到突破口,那卫东被两个打足了精神要立功的小火者轮番问话审问,要睡过去时就是一盆凉水,不过一日一夜就已经撑不住了。
他年过三十仍是小火者,二十四衙门差不多轮了一遍。从来没升迁过,却曾经靠着钻营了解了上头大珰们的短处而讹诈,骗到了不少钱,但谁都没抓住过他讹诈的把柄。就连某个怀疑他的太监对他用了私刑,他也都挺了下来,而且最终竟是成功脱身。这一次私底下传流言。却是因为他偷听到这条信息来源的,并不是御药局他那个地位不高新拜的干爹,而是因缘巧合从内官监的一个少监处偷听到的,之前挺着不说也是为了想要从柔仪殿这边讨点好处。可没想到他先是和李十八议论之初就被陈善昭拿住,继而又完全溃败在了章晗那手段上。
据卫东所言,他素来善于做些偷鸡摸狗的事,那个内官监右少监张鸣是新提升上来的。据说从前在御用监一个颇有油水的职司上呆过,他便打算故技重施去打听些阴私捞些钱,可没想到却在后窗听到人和另一个人提到了赵王中伏的事,其中还包括了散布消息等等。
当从长宁宫回来的王凌从章晗口中听到这事之后,忍不住挑了挑眉。继而便好奇地问道:“人都问出来了,大嫂可要派人去将那张鸣要来?”
“倘若是去拿人,只怕十有八九要扑个空,所以,得劳烦四弟妹走一趟。”章晗见王凌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附耳过来,她便笑着贴了其耳朵言语了几句。
由于两个小火者扣在柔仪殿,但从未传出过诸如哀嚎惨叫之类的声音,再加上章晗那边的人都是有数的,除了几个从原本赵王府带来的旧人。就是才挑出来的新手,再加上二十四衙门如今正鸡飞狗跳中,一时没人想到突破口最快的竟是那卫东。当王凌气咻咻地带人闯进了内官监时,身为太监的骆太平竟是不顾自己也好歹是四品内官,竟是从窗户翻出去溜了。
但其他人就不像他这么好命了。因王凌令人把内官监上下内官都召集起来,他们只能战战兢兢地照办。哪怕王凌盛气凌人地让他们一一报名,也没有一个敢违逆的。然而,当王凌听完所有人报了职司和姓名之后,身后那两个女官打扮的宫人突然一个箭步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拿下了右少监张鸣时,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宛平郡王妃这是何意!”
“何意?”王凌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等到璇玑和天衡娴熟地用绳索把人绑了个严严实实,她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奉三位娘娘之命,拿下这个传播流言的叵测之徒!既然人已经拿着了,我也没什么话要对你们说,来人,押走!”
尽管二十四衙门的头头脑脑已经竭尽全力抓到了好些个胆敢私底下散布流言的人,但像张鸣这样已经位列五品的内官涉案却是第一个。然而,王凌把人拎回柔仪殿,依样画葫芦审问后套出了一个意料之中的消息后,妯娌两人正商议时,碧茵又带来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
“世子妃,秋韵由定远侯府的人送到了西安门,她说有十万火急的要紧事求见。”
闻听此言,章晗顿时大吃一惊。想着秋韵和飞花一样都是重伤未愈,如今秋韵说是十万火急,必定非同小可,当即就命人去接。待到那一乘小小的滑竿在前院正殿门口落下,闻讯而出的章晗见那仍有些虚弱的人在芳草的搀扶下缓缓下了地,她忍不住眉头大皱。
“世子妃,奴婢也知道逾矩了,但实在是不得不来。”一进正殿明间,秋韵便沙哑着嗓音说道,“实在是奴婢刚得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被褫夺了洛川郡王爵位的陈善聪,不知道什么时候潜回了京城!”
张鸣也供认说自己是秦王府埋在宫中的内线,如今秋韵又说陈善聪潜回京城,这无疑是对上了!
章晗看着秋韵,好一会儿才吩咐芳草和碧茵下去,因又问道:“也是起头救过你和碧茵的那人捎带的信息?”
“是,来人送信到府上,说是曾经救过咱们的恩人有封信要捎带给我。定远侯府的人便径直送到了我面前,我打开一看便发现是那寥寥几个字。”说到这里,秋韵便从怀中取出那封贴身藏着的信,等章晗接过之后仔仔细细看了,她方才松了一口大气。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为了这事专程走一趟。”章晗冲着秋韵点了点头,随即沉声说道,“此事切记不要告诉别人,我会立时请世子爷去追查。你只管养好了伤,若是想回到我身边,我这儿永远给你留着位置。若是厌倦了这种日子想托付良人,我也一定会给你挑个好的。你不要忙着拒绝……不论如何,我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去做。”
秋韵听到这再一次的承诺,只觉得心里滚热发烫,立时二话不说跪下磕了个头。等章晗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她才一字一句地说道:“要是世子妃不嫌弃……奴婢愿意一辈子服侍您。”
“那好。可既然是说一辈子的事,你可得先回去好生将养着。”
章晗笑着携了秋韵的手出去,吩咐芳草去取了两套新做的夏衫,让其捎带回去和飞花一人一套,又另赏了好些首乌黄精之类的药材,这才使人护送秋韵从西华门出宫。等到做完这一切,她却是顾不上刚拿回来的那个张鸣,唤了一个此前审过卫东的小火者,令其去诰敕房给陈善昭传话。半个时辰之后,陈善昭竟是匆匆回了柔仪殿。
“是事情有进展了?”
又是两三天没有赵王的消息,即便陈善昭心头早有确信,也不禁熬得嘴上起了一撩红肿的水泡,无论如何用那些清火的药茶也压不下去。当看到章晗冲着自己轻轻点了点头的时候,他不禁神情一振,等听到宫里宫外的那番进展,他的眼睛里不禁闪过了一丝寒芒。
“我之前不是对你戏言说,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如今看来还真的是一点都不错。这次的事情和之前那次所谓的皇爷爷得了第一个重孙便要改元,简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那个死胖子捣的鬼。好,很好,居然想要离间我们父子,天堂有路他不走,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见陈善昭说完就要往外走,章晗不禁出言叫道:“你难道是想……”
“想当初九叔既然是因为陈善聪的计策而贸然发动,想必心里对二伯那一系也恼怒得很,只是因为时局的关系,再加上顾忌赵王府一系不能深究,但查探的事情决不至于没做。如今听说那死胖子潜了回来又想搅动风云,他说不定会愿意祝我一臂之力。”
听到陈善昭竟然打算去与虎谋皮,章晗尽管已经隐隐约约猜到,却也不禁咂舌于他的大胆。她知道陈善昭是明面温和实则极其执拗的脾气,知道这会儿劝也没用,只得轻声提醒道:“既如此,你总得先去一趟乾清宫请命。”
“我理会得,这种自作主张的把柄,我不会让人抓的。”
当陈善昭遽然直至乾清宫面圣,随即呈报了陈善聪极可能在京城的消息时,皇帝果然猝尔大怒。对于胆敢谋逆的太子和秦王,皇帝在痛心疾首之余,也有恼怒,但却不无后悔;但是对于陈善聪,他这一国天子却完完全全是深恶痛绝。因而,当陈善昭说是要去咸安宫见废太子时,皇帝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最终叹了一口气。
“你不要去,让你那媳妇走一趟,只说是暑日渐近,给咸安宫添些东西,免得旁人闲话。让她对老九说,但使他能有所助益,朕他日会对老二提一提,赦了他的二子。至于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直接把陈善聪的影子图形贴遍整个京城。以他在勋贵大臣中间的恶名,首先安国公府就愿意挖地三尺把人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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