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这些早膳不合胃口吗?”
清晨,代儿见沈樱坐在桌旁,却迟迟不动筷子,忧心问了句。
“看着都饱了,能吃的下么?!”沈樱皱着眉头,睨了代儿一眼,已然不耐。
“王爷也是不懂王妃的心,昨夜怎么就去了雪芙园?明明跟王妃一道回来的——”代儿抱怨着,替沈樱揉捏肩膀。
“刚才我问了厨子,王爷从不碰鸡肉,最爱的便是鱼肉。我说她怎么会放过在太后面前显摆的绝佳机会,让我成了太后眼底的笑话!”沈樱满心怨气,会想到看到她夹了鸡肉太后的瞬间的沉默,更让她怒火中烧。那穆槿宁虽然鲜少言语,却不声不响抢了自己的风头,实在心机深沉。
代儿迟疑着,默默开了口。“郡主与王爷相识了数年,知晓王爷的爱恶,也不足为奇。”
“混账!你是为她说话?”沈樱睁大圆眸,蓦地甩了代儿一个耳光。“你都这么想,岂不是整个王府的人,都觉得她先入为主?”
穆槿宁在她还未知晓秦昊尧的时光,就已经接近了他,这是沈樱心中最大的禁忌。她也就是这半年才靠近秦王,而那个女人……早已与他纠缠。
“奴婢不敢。”耳畔都传来嗡嗡作响,一半面颊都涨红起来,代儿低下头,继而沉默,她虽然服侍了沈樱三年有余,但实在不该忘记沈樱的矫妄。
“我要去雪芙园,给我换件衣裳。”沈樱瞥了代儿一眼,趾高气扬胜过金枝玉叶。
沈樱走入院子的那一刻,正见着穆槿宁坐在榕树下,绣着手中的绣图,雪儿听到动静,急忙提醒穆槿宁。
放下针线,穆槿宁朝着沈樱微微行了礼。
沈樱走过去,端起那还未完成的绣图细细观看,扯唇一笑。“你这女红做的真绝了,以前总有人跟我说,双凤坊内的手帕是最漂亮,最精致的。但这么一看,郡主的手更巧呢。你看这对蝴蝶,仿佛是活的,就要飞出来呢。”
“王妃若是不嫌弃,我做几条帕子给王妃,就是不知王妃平素喜爱的款式跟纹理图案。”穆槿宁眸光一闪,嘴角微微上扬,酒窝中浸透温暖,不卑不亢更觉诚恳。
“不如就按照这条来吧,兰花清秀,我很喜欢。也不要多,一条就行,不知你绣一条帕子,要多少时日呢?我后天要去宫里见熙贵妃,真想那时就能戴着。”沈樱指了指穆槿宁身上那条白兰帕子,塞在盘扣上,随风轻轻摇曳,看来很是美丽雅致。
即便今明不闭眼歇息,也只有一天多的时间,她以往从来不碰女红,这两年学习的针活,耐着性子绣上三五日才能出一条整齐的帕子,这么短的时间,哪里绣的出来?
赶一赶,或许也是可以的。
沈樱不动声色,笑意敛去,淡淡说了句:“若郡主觉得难,也不必答应我,还是量力而行好些。”
“王妃言重了,这点小事,不算什么,何时绣好了,我让雪儿送过去。”穆槿宁回以一笑,心底一片清明。
“那就先谢谢郡主了。”沈樱娇笑着询问,万分热情。“我正想去外面瞧瞧新来的首饰,郡主要与我一起去么?”
“我就不去了,王妃。”
她婉拒了沈樱,等待沈樱走了出去,眼底猝然转冷。
“郡主,王妃实在欺人太甚——”雪儿为穆槿宁打抱不平,沈樱是把郡主当成是做事的下人不成?
穆槿宁以眼神制止雪儿,不让她再说下去。
沈樱的嫉妒,远远不止这些,不过是王爷在她屋子逗留,沈樱已经按耐不住,往后自然会更加变本加厉。
新婚燕尔,想要独处甜蜜,她也决不会腆着脸碍沈樱的眼。
活得跟死人一样。她也可以办到。
可惜了这手帕——兰花高洁,也是她最爱的花,她在这一天多的时间一针一线绣出来,谁又知晓这新帕子,会遭到何等的下场?
不是被金剪刀绞了,就是被丢入焚香炉里头烧成灰烬吧。
她觉得可惜。
人人都说那沈樱是被沈家像是公主一样对待的,吃的用的穿的都是极好的东西,沈家在她身上花了金山银山供着她的花容月貌,她哪里会稀罕一条手帕?不过即便她今日看中的是一套衣衫被褥,她也会连夜缝制起来,再双手奉上。
她在王府,不想跟沈樱对立,更不想花力气跟她为敌。沈樱背后是强势的沈家,而她穆槿宁,没有任何的背景,何况曾经是戴罪之身的她,带着一个孩子嫁入王府,哪里值得她沈家小姐费力挤兑?虽然在王府,但,她的存在根本就不会夺走沈樱拥有的一切啊,名分也是,宠爱也是,光鲜也是,丈夫——也是。
眸光暗淡,穆槿宁淡淡一笑,重新捉起绣花针,坐在软榻上,仿佛无事发生。
“王妃真心喜欢那丝帕?”刚走出雪芙园,代儿跟在沈樱身后,低低问了句。
“我若要帕子,什么样的买不到?再精细的针脚,再好看的图样,几两银子可买一打。”沈樱嗤之以鼻,瞥了代儿一眼,眼角满是不屑。
“王妃方才还对她说那么多的好话……”代儿不解。
“这样她就可以安顿几天了。只要她不出声,安安静静在角落生活,这两日王爷多来我这里过夜,我才有希望。”
沈樱的娇甜嗓音,猝然转为低沉黯哑。她的眼底,只剩下寒意,她绝不会给穆槿宁任何一次机会,这世道,绝无平白无故的荣光。
不能让那一段旧情,死灰复燃。
她决不能输给穆槿宁这样低贱的女人。
秦昊尧下了早朝,走入书房,下属王镭正在清点新婚日众大臣送来的贺礼。他扫了一眼,并无太大兴致,众多皇子之中,他的身份地位早已巩固,钱财虚名,他根本不放在眼底。
也有几位大臣故作高雅,生怕俗物不能入眼,送来的是书画。
他漫不经心打开一幅,是易真的真迹,书法苍劲有力,潦草不失章法。黑眸一闪,他将书卷放下,打开另一卷画轴。
他审视着眼下的画卷,指腹划过画卷之内的清水芙蓉,眸光一沉,转过头去,冷冷下令。“这幅画谁送的?”
“王佐大人。”王镭查看了手边礼册,说道。
“带他来。”秦昊尧坐入红木椅之内,眼底的幽光,像是瞬间封冻了整个冬日的寒意。
不出半个时辰,王镭已然将这位大臣带来书房。
“不知王爷见微臣,所为何事?”王佐矮矮胖胖,看似忠良厚道。
秦昊尧的薄唇扬起一分淡淡笑意,瞥了一眼堂下坐的人,似笑非笑的黑眸,只是一刻关注,已然叫人心生不安。“王大人,这幅画,是宫中之物。”
这一句,王佐受了不小的惊吓。哪里还坐得住,即刻为自己辨明清白:“王爷,我可不敢开这玩笑,若是宫里的东西,难道王爷怀疑我是偷盗了宝物?”
“你不必过分慌张,本王只是好奇,这幅画如何流入你手。”秦昊尧的笑意更深,俊颜无双,只是他的高傲冷薄,更显得高高在上。“交代清楚了,本王可以不追究你的过失。”
王佐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平复了不安,自然不敢隐瞒,倾盘而出。“多谢王爷……。这幅画是从一位书画斋的掌柜手里得来的,鉴赏后的确为名家真迹,才敢买下来,赠与王爷作为贺礼之用,至于这画背后的周折,还真是不知,望王爷明鉴。”
“行了,本王自会定夺。”秦昊尧生生打断王佐还未说尽的求饶,大手一挥,示意他可以走了。
王佐低着头,行了个礼,只能灰溜溜退了下去。
“进去。”王镭拎着一人的领子,打开门,用力一推,那人重重跌倒在地。
这便是书画斋的掌柜,鉴于平民身份,他不敢抬头,吓得浑身颤抖,只听到空气中传来低沉嗓音。“这幅画,哪里来的?”
“小的生在塞外,三月前回去探亲,到处寻觅一些上等的书画古玩,带回京城贩卖,不曾想过惹来罪过。”
“说的仔细些。”王镭喝道,吓得掌柜连连点头。
“鸣萝镇。在典当铺是死当,典当了五十两。典当铺的掌柜说,画卷的主人,再也没有出现过,所以小的用一百两将画赎出来,他一口答应。之后王大人看中了,出了高价,小的就……”
秦昊尧转过身去,王镭见状,立即将掌柜驱逐出去。“还不快滚!”
“派人去一趟鸣萝镇,把所有的,都调查清楚。”
王镭闻言,头一点,随即领命而去。
这一幅画,是名家之作,全名芙蓉出水图,原本在皇后宫里挂着,直到五年前——崇宁十二岁生辰,皇后赐给了她。
这是她的东西。
他依稀记得,当下她收到这幅画卷之后,整日招摇过市,把这画当成是稀世珍宝,恨不得日日夜夜带在身边。他曾经冷眼相看,发自内心的嗤之以鼻。
她会比这世上任何一人,更看重这画,更清楚这画的价值。
她怎么会卖了自己的宝贝,怎么会用区区五十两白纹银轻易卖去?
他突地皱眉,面色冷沉,目光森冷决绝。
她像是一个谜团,他急着去解开。
他不在意她在塞外的过活,更坚决认为她不过为往日嚣张傲然尝苦果,但他依旧恨不得马上解开她内心的秘密。
他为了报复她,为了折磨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是他娶她的初衷,他不会忘记。
……今天字数又过三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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