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彩凤是个做事有决断的,跟掌柜的谈得差不多了,当场就找钱灵犀借了银子,下了一百匹布的订金。如果卖得好,她还会追加投资。
掌柜的难得重又接这么大个订单,心内激动,难以言表,对钱彩凤表决心道,“少奶奶放心,小的一定竭尽全力,最多三个月内,必把这些布织出来,只是这京城我们实在送不了,得您麻烦一趟,亲自来取了。”
钱灵犀抿嘴笑道,“若是九原,你送不送?”
掌柜的一怔,九原?“姑娘您没开玩笑吧?”
钱灵犀笑着摇了摇头,“掌柜的,这话我只告诉你,如果你还有什么好买卖,尽管预备着往九原送吧。”
掌柜的上上下下打量她几眼,忽地眼睛亮了,“姑娘是京里来的?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钱灵犀笑而不语,掌柜的却认真上前对她长施一揖,“若果真如姑娘所言,那以后这布匹买卖只要姑娘开口,就一直是你们家的!小的虽是商人,却也知道重信守义,断不负今日姑娘提携之恩。”
钱灵犀起身避开,“掌柜的言重了,你以后只要记得我姐姐就好。”
掌柜的忙又跟钱彩凤道谢作揖,两边又攀谈一番,才告辞离开。才走出不远,掌柜的又叫伙计特意包了两块铺子里最好的衣料送给钱灵犀姐俩,本要给钱,可那伙计却怎么也不肯收,放下衣料转身就跑了。
钱彩凤感慨道,“这掌柜的当真是个会做生意的。他不肯当着我们的面给,便是真心要送我们了,回头让咱们哪里好意思跟他谈价钱?”
钱灵犀却笑,“那是你的事。跟我无关。”
钱彩凤恨恨的瞪她一眼,“当心我不还你的银子!”
“随便。”钱灵犀无所谓,“不过几十两银子。你妹妹还赔得起。”
钱彩凤恨得牙痒,威胁着要动手呵钱灵犀的胳肢窝才让她老实下来,不过钱彩凤也有一桩担心的,“这事儿要怎么瞒过唐家人呢?要不这生意还是挂在你名下吧,对外就说我给你管事。”
钱灵犀却摇了摇头,“不妥。我跟干爹一家关系太近,他是官员。得避嫌的。”
钱彩凤急了,“那怎么办?”
钱灵犀红果果的望着她,“你就我一个妹子么?咱家爹娘是干嘛的?还有扬名扬武,哪个不能给你挂这个羊头卖狗肉?”
钱彩凤脸上一红,却强词夺理道。“我本来就你一个妹子,想有个伴啊,叫娘生去!”
“那你一会儿别让我去跟你说这事儿!”
姐妹俩拌着嘴,欢欢喜喜的回来了。可一进客栈,就见唐竟熠万分殷勤的迎了上来,“妹妹辛苦了,可要喝茶?”
钱灵犀吓了一跳,就算是自己送他两块布,也不必这么激动吧?让人把布匹递上。唐竟熠一看给自己的是绸缎,给其余人的全是布匹,心里那个美呀,就更别提了。
“妹妹年轻,自己也该买两身好料子穿,怎么光顾着我呢?”
看他笑得露出那一口参差不齐。又黄又黑的牙,钱灵犀有点受不了了,“这料子都是姐姐选的,姐夫还是谢谢姐姐吧,我先回房了。”
她脚底抹油,溜了。唐竟熠连唤了几声妹妹都不见她回头,想想可能是小姨子害羞了,便也不以为意,高高兴兴的拿着新衣料就要回房。
可想一想,却转过身来,对那被无视半天的妻子道,“娘子辛苦了,这衣裳还得麻烦你给为夫赶制一番,到了九原好穿。”
“这成天坐在车上,摇来晃去的,怎么好做针线?女婿你又没不是没衣裳穿,到了九原再做不行么?”不知何时,钱文佑在一旁瞧见,甚是不悦的站出来道。
钱彩凤微吸了口气,把之前要说的话咽回去,在老爹面前低了头。既羞愧又窝心。还是妹妹说得对,不管如何,真正心疼自己的还是自家爹娘。
老丈人都发了话,唐竟熠没啥可说的了,只得应了声,赶紧离开了。
钱文佑心疼的瞅了闺女一眼,“虽说贤惠是应该的,可也不能事事顺着人家,总得顾惜着自己。”
钱彩凤听得眼眶一热,两行泪唰地掉了下来,她不敢抬头,只是压抑着哽咽的声线,低低的道,“爹……我刚才在街上买了些您爱吃的菜,让妹妹带回来了。早上那事……是我不好。”
钱文佑心里酸溜溜的,象小时候似的拍了拍女儿的背,“傻孩子,爹怎么会跟你见气?你这事……确实是爹对不住你,你怪咱们也是应该的。”
钱彩凤抬起泪眼,“爹——”
钱文佑看女儿这样子,心里头更难受了,想好好安慰安慰她,却有客栈里的客人不明所以的打量着他们父女。
钱彩凤忙擦了眼泪,“爹,您快回屋吧,妹妹买了好些衣料回来,到时爹挑个喜欢的颜色,我给您缝一身衣裳。还有——娘也是。她给我做的衣裳和鞋都很好看,您帮我谢谢她。”
看着女儿说完就低头跑开的背影,钱文佑却欣慰的笑了。女儿真是懂事,都遭这样委屈了也没怪他们,要是孩子他娘知道,得多高兴?
钱文佑赶紧上去汇报了,可林氏一听却越发哭得厉害了。唐家那个女婿实在不是个东西,她这么好的女儿怎么能配这样的女婿?
可这些话,她到底还是没说出来。钱灵犀也不急,她相信爹娘的眼睛都不是瞎的,虽然他们暂时给这世俗的礼教束缚住了,可他们却不迂腐,迟早会明白怎样才是对姐姐更好的选择。到时,唐竟熠那儿可别说她们钱家没给他机会,而是这人实在是烂泥糊不上墙,那就怪不得她们了。
十几日后,九原到了。
进城的这晚,都快二更天了,但实在是不想再在外头颠簸,大家一致同意就是赶夜路也早些到家歇息,所以宁肯摸黑一鼓作气赶了来。
九原城关不比京城,横竖有钱文仲在,到时通融一下开个城门又怎会是难事?可现实却与大家的想法产生了不小的偏差。
人困马乏的好不容易赶到城关,却拍了半天的城门,那守卫的士兵也不肯开,只告诉他们,“高大人下了严令,每晚到了时辰就不许开城门,否则就要拿我们军法处置。”
钱灵犀一怔,“高大人?是监军高大人么?这巡防不是王元帅在管着,怎么归他管了?”
小卒见她对边关很是了解,带了几分敬意回话,“王元帅任期已满,已经走了。现在新元帅还没来,军部一应事务都归高大人接管。”
“那我们是官员家眷,怎么不能放我们进去?你让人去请我家老爷来。”
“这个小的可不敢作主,擅离职守可也是要受罚的。”
正争执着,就见有几辆香车缓缓而来。车上有男有女,无不放浪形骸,分明是携了青楼女子在外面踏青游玩归来的商贾之流,可那守城的士兵却立即开了小门,要单放他们进去。
钱扬名上前理论,“若说有规矩,我们遵守也是,要为什么他们能进,我们不能进?”
小卒摊手,表示也很无奈,“可他们有高大人的令牌啊,你们要有,也能进来。”
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可这时候上哪儿讲理去?钱灵犀恼了,直接传话,“若是不让我们进去,也别让他们进去!”
让大伙儿把马车一赶,把那小门堵了个严严实实,她们不往里进,后面的马车也进不来。
有个管事模样的人顿时就骂将起来,污言秽语,很是不堪入耳。
石氏怒了,拦着钱灵犀,亲自出来道,“你是哪家的奴才,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随意辱骂朝廷命官家眷,王亲贵戚,难道是想试试朝廷大狱的滋味么?”
那管事被她气势镇着,不敢多言了,可后面有个当主子的却嚷嚷起来,“凭你是什么皇亲国戚,到了九原,也得听我姐夫的!我姐夫就是这九原的土皇帝,谁不服气,顿时叫你五马分尸!”
石氏冷笑连连,“好大的口气!大伙儿都在这里作个证,城门官你也别躲在里面装听不见了。这九原连土皇帝都有了,还把咱们陛下放在眼里么?”
她这厉声一喝,把城门官给吓出来了,急忙赔罪,“夫人,您别跟一个喝多的人计较。得,我今儿就破例作回主,请您进去吧。”
“谁说能破例的?”那个喝高了的家伙还在那里叫嚣,“就不许他们进,看他们大半夜的跑来,鬼鬼崇崇的,肯定都不是好人。通通抓到军部打二十杀威棍,看他们还认不认得我姜爷爷!”
城门官急得满头大汗,跑过去不住作揖,“求哪位爷劝劝姜爷吧,别再闹了。”
偏偏这里就没人敢说话的,有个妓女更是轻佻的一甩帕子,火上浇油道,“姜爷说要打,那就打呗。反而打完了,有姜爷兜着,你怕什么?”
听他这一说,那姓姜的闹得更凶了。什么口没遮拦的话都敢往外蹦,甚至还让家人上前动手。城门官得拦着这边,又得防着那边,恨得简直想把那窑姐拖下来先打二十大棍!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