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道组织相对散乱,却向来能包容八方杂术,曾红梅便是杂道当中湘西巫蛊之术的代表。蛊术,由湘西苗地兴起,放蛊者多为女人,人称草鬼婆。蛊虫又分为许多种,蛇蛊,蛤蟆蛊,蝎子蛊等等,而最厉害的却是本命蛊,需草鬼婆以自身精血滋养,等闲不肯使用,苗女多痴情,这最厉害的玩意通常是给企图劈腿的男人准备的。
许三笑生平第一次见人斗蛊,既感到惊险又觉得新鲜。曾红梅是蛊术世家出身,据她介绍,对方那个衣着前卫,骨瘦如柴的老妪叫做黄祖蓝,本是个孤女,由曾红梅祖父抚养长大,一身本事也都来自曾家。
解放前,苗疆蛊术以曾,龙,白,黄四家最厉害。这黄祖蓝便是黄家最后一个人,这个家族因为曾经誓死追随龙云,企图用蛊术暗算桂系的一位军阀大佬,整个家族被军统局的特殊机构消灭。只剩下襁褓中的黄祖蓝被曾红梅的祖父救下。
曾红梅正要说到五十年前的恩怨,黄祖蓝却似被说到了痛处,抢白道:“事过境迁,多说无益,今天你们来到这里,也不是来跟老娘讲历史的,你要收回曾家的东西便来收吧。”
烟幕散尽,许三笑却没有看到赤飞龙,不禁感到奇怪,早上出发的时候情报显示赤飞龙就在郎昭寺中,但现在却没有出现。莫非一贯道有所准备?亦或者是赤飞龙另有要事临时出门了?思来想去,前者的可能性不大,玄门内部知道这件事的人极少,都是核心可靠之人。那就是后者了,赤飞龙去做什么了?会不会跟一贯道在甘凉省的企图有关?
曾红梅对上了黄祖蓝,蛊术对蛊术,黄祖蓝在五十年前就有蛊后之称,曾红梅却是近三十年里蛊术最高明的一个,新旧两个时代的两大草鬼婆将要演绎蛊术之究极境界。而另一方面,黑帽活佛巴格波仁大踏步走向黄帽喇嘛普日布。白甲与兽兵风梢儿蛇对上了季通玄。黑袍龙图则冲着刚被破了白纸神兵之术的中年人盛鸿飞一招手。
大战一触即发,己方还闲着紫衣玉素洁和许三笑自己,而场间八人对阵,只有曾红梅与黄祖蓝斗蛊最是凶险,紫衣玉素洁陪在曾红梅身边,随时准备出手驰援。其他三方面,杂道一方都明显占据优势。局面大为有利,但许三笑却乐观不起来,此行的主要目标是赤飞龙,此人是李神通爱徒,位列一贯道四大护法之一,只有把他干掉才能够引发轰动效应。
赤飞龙不在,纵然把在场这几个人全收拾了也算不得多大的成功,而且许三笑最担心的是赤飞龙究竟去做什么了?还有这个黄祖蓝是李神通上次调虎离山营救出来的,为何会远巴巴的被派到这儿来?
这些念头在许三笑心中一闪而过,不搞清楚着实有些不放心。要想了解真相,看来唯有指望场间这几个人了。每逢大事有静气,是所有成就卓越者共有的品质。许三笑条理清晰地想到这里,看了看场间四人,最后决定让龙图和曾红梅手下留情。
之所以这么想是有原因的,黄祖蓝一被救出来便被礼送至此,考虑到她的蛊术用来暗算控制人是最有效的利器,许三笑想李神通安排她过来必有深意,至于弄她来这儿做什么,恐怕只有问她本人了。所以,如果可能,一定要想法子留活口。
而留下盛鸿飞却是因为此人怕死,如果这四个人当中有一个人肯开口,那一定便是此人。季通玄和普日布都是有信仰和目标的斗士,这个家伙却是个仗着一身邪术,为了生存投机专营之辈。
严格来说,许三笑算不得什么忧国忧民的仁人志士,华夏这么大,开放年代里,百花齐放同时百鬼横行,许三笑想操这份心也操不起。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不让一贯道和李神通不可告人的目的得逞。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必将拥护,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必将反对。
场间,曾红梅与黄祖蓝对峙着,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斗蛊不同于斗术,养蛊者的修行深浅与自身的本命蛊息息相关。同时,养蛊者对蛊毒的认知也是决定胜负的重要因素。本命蛊是藏在草鬼婆体内的蛊虫,在受到宿主的本命精血滋养的同时,也把虫类自身的本能优势传导给宿主,所以蛊术宗师的境界越高,二者结合的便越好,人从蛊虫那里得到的特殊本领也就越多。
许三笑自从成为杂道宗主,便没有一日不刻苦努力,对八方杂学都有所涉猎。关于蛊术的知识都是有一次听曾红梅说的。记得当时自己还曾经发问,若是养蛊者达到最高境界的人蛊合一,若那人的本命蛊是一只铁甲屎壳郎,是否意味着那人也能如屎壳郎一般浑身长铁甲,举得起相当于自身重量数十倍的粪球?曾红梅当时特郑重的说道理上应该可以。
曾红梅几乎已经达到人蛊合一的最高境界,她的本命蛊是一只毒金蝉,正所谓金风未动蝉先晓,蝉这种虫子对动静温暖的变化最是敏感。而曾红梅所养的这只毒金蝉却是南疆异种,生就剧毒,捕食的时候全凭敏锐的感知力,在猎物必经之处释放出一种霸道的毒素,猎物只需沾惹上一星半点就会被毒毙。
此刻,曾红梅面对的是五十年前的蛊后黄祖蓝,对方在蛊术之道上的修行只在她之上。五十年的折磨固然会伤了她的气血,让她看起来骨瘦如柴气血枯败,但同时这段不平凡的经历也磨砺了她的意志和精神。因此曾红梅严阵以待,丝毫不敢因为她邪异的外表而生出轻视之心。
黄祖蓝按兵不动,但胸腔却一直在不断起伏,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仔细观察,许三笑还发现她的身形一直在以一种奇特的韵律扭动不已,只是动作极其微小,肉眼几乎分辨不出来。这种动作像极了一条蜈蚣。
对峙良久,曾红梅忽然道:“黄祖蓝,你已经老了。”
黄祖蓝毫无反应,生硬道:“小细妹子,你还没吃定老娘呢。”
曾红梅道:“你的铁线蜈蚣跟你一样,精血枯竭,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你道我看不出来吗?”
黄祖蓝面色微变,却更增几分狰狞之色,道:“虽然老了,但拼掉你肚子里那只金蝉却还足够!”
许三笑知道曾红梅是蛊术大行家,金蝉虫又是对外界变化最敏感的的虫类之一,因此完全相信曾红梅对黄祖蓝情况的判断。轻轻咳了一声,道:“曾姐,如果可以,保全自己不受伤的情况下,请尽量留活口,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她。”
曾红梅点点头,道:“没问题,她和她的本命虫精血损耗太巨,就算咱们不动手,恐怕她也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许三笑一听此言,心中不由一动,似乎把握到了某件事的关键,赶忙问道:“曾姐,如果想用蛊虫害人或者控制某人,是不是就需要把人或者蛊虫的本命精血喂目标服下?”
“正是这样!”曾红梅反应很快,立即意识到许三笑问这句话的意思,反问道:“宗主的意思是她在咱们到这里之前,刚刚消耗掉了一部分本命精血害了某人?”
联想到之前的情报中,赤飞龙等人对黄祖蓝极其恭敬,而黄祖蓝一入郎昭寺便神神秘秘的不在露面,许三笑立即意识到赤飞龙失踪的原因,赤飞龙等人之所以对她恭敬,多半是因为一贯道的计划如果实施,黄祖蓝势必要付出极大代价,故此她才会得到赤飞龙等人格外礼遇。再考虑到之前她与曾红梅对话中,对仇恨的淡然态度和此刻的油尽灯枯状态,这个猜测越发的成立。
许三笑几乎可以断定,赤飞龙一定是送某个中了蛊毒之人走了。这个人肯定不一般,考虑到一贯道的出山图谋,此人多半是甘凉政商界里的大人物,结合一贯道的实力,一个商人影响力再大也不可能对一贯道这样的组织有太大意义,所以这个人八成是甘凉体制里的大人物。
黄祖蓝盯着许三笑,狞笑道:“小崽子,你就是许道陵的儿子吧?果然比你老子还猴精,不过你们明白的太晚了,刚才的烟蛊黑幕已经耽误了你们太多时间,以赤飞龙老弟的脚程,人早已经被送出山,你们便是肋生双翅也追不及啦。”说罢,放声怪笑不已。
许三笑也觉得有点事后诸葛亮的嫌疑,正自恼恨时,突然!黄祖蓝一晃手,只听她浑身骨节噼啪作响,身躯不断扭曲伸展,鼻孔当中喷出一股黄色烟雾。
曾红梅赶忙提醒:“宗主小心,这是曾家蛊术最高境界身化蛊神!”又道:“她现在全身蛊毒,中者无幸,已经不可救药!”
许三笑吃了一惊,赶忙依照曾红梅的意思向后退了几步,只见曾红梅浑身巨颤不已,面红耳赤,呼吸粗重,一呼一吸都有淡粉色烟雾从她口鼻间进出。迎着正在发生诡异变化的黄祖蓝而去,动作之快简直匪夷所思,行动的方式也几乎不像个人类。陡然明白,为何当初以尚楠那等伸手在面对她从背后骤然偷袭时都不能留手。
粉色烟雾笼罩下的曾红梅与黄雾中的黄祖蓝撞在一处,两个草鬼婆都发出不似人类的怪叫,以同样的身化蛊神之术激烈对战,虽然她们的动作全无章法,但许三笑却相信,此时此刻,纵然功夫达到保利刚孟虎子那个级数的高手,也不敢轻易掠其锋芒。道理只有一句,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许三笑正看得入神,冷不丁旁边传来一声古怪的怒吼,一把藏语以豪烈的方式喷薄而出,奔雷一般响彻入耳。不禁甩脸一看,只见黑帽活佛巴格波仁与那黄帽大喇嘛普日布二人怒目相对,单手各执了一条菩提子,抵足相对,唾沫飞溅中,正在用藏语进行着激烈的辩经。
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只从两个喇嘛的表情看,辩论异常激烈,而且许三笑刻意留心下,甚至清楚的听到了普日布絮乱激烈的心音。而与之相对的黑帽活佛巴格波仁的心音却是沉稳有力的,那如狮吼般的巨声正是出自普日布之口。他刚刚说罢,不及喘息,巴格波仁便反驳起来,声音虽然不高,却带着某种激烈的共振,让许三笑忽然想起当日在郭侃宝藏中杨军虎那一声闷吼,同样的不算响亮,同样有震荡气血的效果。
果然,巴格波仁的答辩只说到一半儿,普日布的脸色便好似一块大红布,红的几乎滴出血来。许三笑清晰的听到他的气血奔涌几近失控,心脏如同战鼓擂动狂跳不已。许三笑完全相信,巴格波仁继续说下去,用不了几句这大喇嘛便会七窍喷血。不由心生羡慕,这可真是把人生生给骂死的功夫啊。
终于,不出许三笑所料,巴格波仁正说到一个扎音时,普日布收拢不住气血,浑身血气涌入脑部,瞬间造成脑部大量充血,在心脏剧烈跳动产生的高压的作用下,这些血先是从普日布的皮肤里渗出,接着是眼球和鼻孔,最后普日布发出一声悲吼,终于完全失控,七孔流血仰面摔倒。
这厮完了,如果此时有专业的脑部医生给他做出诊断,一定会得出他突发剧烈脑出血死亡的结论。
许三笑看着巴格波仁一脸慈悲肃然,双手合十口诵佛号的样子,心中不禁一阵恶寒,这位黑帽活佛果然是个做大事的人,他能够不忍僧众在地上着凉,同时也能以无上金刚佛法生生说死一个佛学深湛却助纣为虐的喇嘛。大善大狠,往来自由,绝无一丝婆妈,这样的心性修养好生令人羡慕。
转过头来再看龙图斗一炷香教传人盛鸿飞。后者已经喷了三口精血,废掉了两个白纸神兵。第三个正鬼魅似的围着龙图转圈,凄冷如艳的白纸刀始终举着,却没有机会斩落。龙图是天盲,全凭耳朵认知这个世界。据白甲说他的天听万物已经能够分辨事物的形状美丑。那白纸神兵的动作虽然诡异,却只能糊弄明眼人,对于眼盲耳明的龙图来说反而不起作用。
盛鸿飞精血消耗过巨,已经摇摇欲坠。白纸神兵在他的指挥下发起了最后一搏。突然,白纸神兵完全不动了,寂然无声中,白纸刀一点点推进迫近龙图。而龙图手执盲杖,一动不动,似乎毫无所觉。许三笑刚想出言提醒,龙图却抢先说道:“宗主不必担心,你不是要抓活的吗?俺老龙总得给这老小子留一口活气儿。”
说话间,白纸刀陡然加快,显然是盛鸿飞意识到计谋已被识破,奋起做亡命一击。这张白纸神兵上凝聚了他所剩下大半生魂血魄,如果再被龙图破掉,这家伙纵然不死也会元气大伤,再无可能恢复到鼎盛修为。
龙图从容的一挥手中盲杖,精准的点在白纸刀上,这白纸刀全凭阴灵的锐气伤人,毕竟是纸质,一被点中,立即歪了方向,不成为刀状。无力的在龙图身边划过。
许三笑此行是有心算无心,在精准情报的支持下,准确估算了敌我实力后发出的志在必得之举。场间一面倒的局势并不意外。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赤飞龙不在这里,想要知道一贯道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就必须留下活口。现在的情势看,黄祖蓝已经死定了,普日布已经被巴格波仁给活生生说死了,而季通玄曾经被俘,此人死忠于李神通,毫无留下的价值。目前唯一可挽留的便是这个盛鸿飞了。
那边白甲的风梢儿蛇与季通玄的兽兵,得自周华昌的异犬无毛狮子激斗正酣,而白甲则仗着奇异的飞行皮甲围着季通玄打游击,手中的短刀泛着森森蓝光,季通玄的气功虽然了得,这东西却是他的克星。不大会儿的功夫已被迫的团团转,通身大汗淋漓。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许三笑看到此处,不再犹豫,大踏步走向龙图和盛鸿飞之间,把导魂钟摇了三摇。这三下不要紧,把盛鸿飞吓的魂不附体,那最后的白纸神兵里凝聚了他太多生魂元魄,三魂七魄有一半儿在那里,若是被导魂钟吸去,他恐怕就要从此成了无意识的傻瓜。吓的他赶忙跪地拜倒,高声叫:“饶命!许宗主不要再摇了!盛某投降,这就收回神兵术。”
他的话音刚落,刚才还昂然逞凶的白纸神兵忽然一颤,瘫软在地,成了一张真正的人形白纸。
另一边,白甲凌空一击,季通玄奋力后退,白甲却使出飞刀术,短刀丢出手去,准确刺中了季通玄的胸口,虽然被他的气功抵挡住大部分威力,却还是仗着犀利的锋芒刺破了他的肌肤。这短刀上涂抹了风梢儿的唾液,见血封喉中者立毙,季通玄转身想逃,却只逃出去五步便倒下。
与此同时,那边激烈撕抓的两位蛊术大宗师也分出了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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