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家大宅的后院里,栽着一棵在北国极为难以生长的参天老榕树,枝叶繁茂,生机勃勃,在这肃杀的冬rì里为整座四进大宅子增添了不少暖意。老话说得好,树挪死人挪活,一棵属于热带树木的榕树能在běi jīng这种凉地扎根成活,相当罕见,由此也可以看出这座老宅的不凡。其实以李家老太爷当初在zhōng yāng常委的位置,还有跟随毛太祖打江山建国时立下的赫赫功绩,搬进zhōng nán hǎi都绰绰有余。但在当年拨乱反正后,暮年复出的老太爷却一眼就相中了这间上了年月的老宅子,说老榕能活,证明这地儿有暖气,是块宝地。实际上也的确如此,这些年来老李家的兴旺得就如同那棵四季常青的百年老树。都说先辈萌荫不过三代,可李家子孙已经延续到四代繁荣,就算当初老太爷驾鹤西去,李家这棵参天大树也依旧没有倒下,后辈子孙中也有不少足以挑起大梁的奇才鬼才,丝毫没有青黄不接的意味。这到底是不是得益于大宅底下的这块暖气福地,谁都不得而知,但李家依旧还是那个在běi jīng一言九鼎的李家,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除去那棵比副国级干部还要罕见的百年老榕,后院里还有一个用大理石和鹅卵石砌成的小鱼塘,十尺见方,半臂深浅,两尾红黄锦鲤在池中悠哉游曳,池前站着一个身穿青sè长杉的老人,投完鱼食后便负手站立,腰杆挺得笔直。
老人约莫六十靠上七十靠下的年纪,已是花甲之年,没有染发,两鬓头发尤为雪白,相当扎眼。
直到那个一身气焰刺人的中年男人走进后院,负手站立闭目养神的老人这才缓缓睁开了双眼,一双平实无华的眼睛并不像寻常老人那般浑浑浊浊,但也不像某些手握权柄的上位者那样目光锐利,乍一看上去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儿,一点都不起眼,与站在他身后那个半妖半佛的男人形成更加鲜明的对比。
老人慢慢转身,依旧负手站立,目光平和地与他对视。
而一向剑走偏锋的男人终于敛起自己的跋扈气焰,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虽说跋扈不再,但依旧没给眼前这个老人多少的尊重,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里更多的是嘲讽,而非亲切。
“平江。”老人终于开口,用温和的嗓音说:“李玄策的事,不用你插手。”
男人耸了耸肩,皮笑肉不笑:“凭什么?”
老人转过身,指了指那棵枝叶繁茂的老李家:“就凭这虎死架不倒的老李家。”
“哼,虎死架不倒?”男人不屑地冷哼地一声,淡然道:“老爷子西去以后,剩下的几分余威还能让你挥霍多久?第二个八年?到时候你李叔白要是镇不住门外那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虎豹,那也别怪我不认情分去做一头反咬一口的白眼狼。一份知遇之恩换你老李家八年的安稳,足够了。”
老人脸上依旧波澜不惊:“那又如何?”
男人冷笑道:“呵,别忘了,李晴倩那丫头再不济,也好歹是我名义上的义女……你对李玄策不待见,那是你李家的事,与我何干?再说了,假如我真要南下,整个běi jīng谁拦得住?你?洪执叶?还是你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李忠武?”
老人不以为意道:“还有两年,急什么?再等等再看看,然后才说这话也不迟。平江,老李家百年的沉积,可不是你用匆匆几年时间就能完胜的。多个陈无双无非是锦上添花而已,少个陈无双,也不见得就会大厦将倾。”
男人还是冷笑,不发一言,似乎是不屑再与老人争论,直接扭头离开。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本因那棵参天老榕而生出一丝暖意的后院,莫名地变得一片肃杀,寒意逼人。
“魄力足是足了,但还差那么一些计谋,龙经王老儿所言,倒是一点也不差……不过也是,倘若还有东南鬼算的能耐,那岂不真是金刚不败了?”
老人对着老榕呢喃了几句,自嘲一笑,从身旁的檀木茶几上拿起一些鱼食随意投入池中,低头看那两尾出众的锦鲤争先抢食,不禁哑然失笑。
“很快又要波澜壮阔咯……”
……
简简单单的庆功会过后,陈傲本是想先回家一趟的,结果被一脸神神秘秘的洛小希给硬生拽进时代广场三楼的厕所里。
“喂喂,到底怎么了?神经兮兮的。”陈傲显得很是无奈,要知道他当初可是没带换洗衣服出来的,熬了两天,内裤的正反两面都穿过了,现在恨不得飞回家里好好给下面的小兄弟洗个澡。
洛小希掏出手机点开一条短信,扔到陈傲手里,说:“刚刚发来的,内容很震撼。”
“啥子哦……”陈傲低头粗略看了下短信的内容,结果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李晴倩的老爹中枪入院?!怎么可能!你不是说他是一个牛逼烘烘的大人物么?”
洛小希把手机拿回来,叹息道:“大人物也不防弹呐,上海那边在封锁消息,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还不清楚,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李老三真的栽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那个云南土皇帝柳青的手笔。听说那家伙是个玩枪的行家,手下还养着一个隐姓埋名的欧洲顶尖枪匠,玩狙出神入化,也只有他出手才能从姚瘸子的眼皮子底下伤到李老三。”
陈傲咽了咽口水,愣然道:“那咋整?我们的强援直接被一枪轰下场了。”
“切,这回真的是孤立无援了……还有那个死人大军子,在这种节骨眼上玩外出公干,真是……”
洛小希苦笑道:“而且我怕沐琰只是来打酱油来分散注意力的,真正的杀着恐怕还没浮出水面,余洪泉那种yīn险狡诈的男人,最擅长的可就是下连环套子了。”
陈傲提议道:“话说就不能先把沐琰宰了?那小子摆明就是顶出来吸收火力的肉盾,既然这样我们就将计就计把他们少将给弄了。”
“别闹,你还真以为沐琰是个草包啊?他那种行事风格比娘们还小心翼翼的家伙,没点准备敢单枪匹马来颛南?你信不信昨天晚上你要他一条胳膊,马上就有人来摘你脑袋?”洛小希说:“老沐家的年轻一辈里能打的家伙也不少呐,最拔尖的那个未必会比刘付玄烨那条疯狗差多少。”
陈傲郁闷道:“这么说的话又是要跑路的节奏了?”
“这倒未必,先让我想想……”
洛小希沉吟片刻,突然兴奋道:“喵了个咪的,还真是一叶障目!他们会千里奔袭,难道我们就不会了?”
陈傲愣然:“你的意思是……”
“当然是反杀啊!大军压境时最好的解决办法不是突围也不是坚守,而是趁机去捣毁他们的后营呐!匹夫之勇,莫过于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了!”
洛小希狡黠笑笑,得意道:
“我们直接杀上南京,拿下沐家那个千年老王八的项上人头!”
……
在洛小希和陈傲呆在三楼厕所里兴致勃勃讨论斩首行动的时候,二楼塞纳左岸餐厅里的一对”狗男女”也敲定了后续的泼脏水计划。沐琰把答应配合计划的余晓萱送到门口,然后转身又找了个位置坐下,重新点了一大堆的东西,低头玩起手机网游来。
十分钟后,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推门而进,嘴上叼着一根皱巴巴的红河香烟,脚下踩着一对风格另类的人字拖,一边走还一边掏裤裆,瞬间惹来白眼无数。这位撂在高档西餐厅里显得尤为奇葩的仁兄直径向沐琰所在的位置走去,期间好几个餐厅服务员都想上前”善意”劝阻一下,都被沐琰用眼神给制止了。邋遢男人拉开椅子坐下,大大方方地掏出火机把烟点燃,肆无忌惮地吞云吐雾起来。
对此沐琰也是见怪不怪,毕竟早就从自家长辈的口中听说过这位仁兄的作风,别看这家伙一副邋邋遢遢不修边幅的样子,其实他身上那一身衣服除去人字拖外,全部都是实打实的进口名牌,一身行头没那么几万大洋根本购置不来,手腕上戴着的男式手表更是价值半百万的1972系江诗丹顿,当然,这些奢侈品挂在这么一位极品男身上,效果其实比地摊货强不上多少。
悠哉游哉地抽完了一根烟,又把摆了满满一桌的食物一扫而空,这位看起来不起眼架子却很大的仁兄这才幽幽地开口说道:
“第一,老子只出手一次,无论得手与否。第二,老子招惹不起那个姓陈的大菩萨,他的儿子,我不杀。第三,老子不会理会你的死活。”
沐琰没有任何的异议,只是淡淡地说了一个”好”字,因为他清楚这个男人的脾气,说一不二,他提条件的时候并不需要你提意见。同样的沐琰也清楚他的能耐,年轻一辈的沐家子孙里能打的不少,但有底气敢放话说跟刘付玄烨过招的,却只有眼前这个出自外系旁支的邋遢男人。
他叫沐焚,一个被沐家雪藏了好几年一直寂寂无名的狠犊子,也是沐琰最大的一张底牌。
……
白天惯例骑着小电瓶到处晃悠的顾麒在结束了上午的“繁重工作”后,终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中,说实话现在喜欢纹身的还真没几个正常人,要纹啥的都有,挑的部位也奇葩,不是胸部就是脚底,你说要是一些看起起来就贼养眼的水灵妹子就算了,偏偏来的不是不堪入目的侏罗纪生物就是猥琐下流的抠脚大汗,弄得顾麒恨不得直接把纹身店关门大吉算了,要不是考虑到rì常的生活费还没着落,这憋屈活儿他早就不想干了。
好在家中还有一个“贤惠温柔”的好妹妹,虽说不会安慰人也不会照顾人,但好歹还会煮饭不是?顾麒最大的愿望就是每次回家都能吃上妹妹煮的猪肉炖粉条,倒不是他是个妹控非得享受什么爱心正餐,而是因为顾青的手艺实在太棒了,基本可以跟钓鱼台宾馆那些顶级大厨媲美。谁以后能娶了这妮子,那绝对是天大的福气,起码口福不会缺是不?
就着惯例的三菜一汤扒拉完一整锅的白米饭,顾麒挺着大肚子站在阳台上惬意地晒太阳,因为答应过顾青要戒烟,就没敢抽,不然饭后来一根,绝对是神仙都羡慕的逍遥滋味啊!
不过贼心不死的顾麒还是决定以出去散散步为借口溜出去抽上那么一根。不过他还没走出家门,在厨房里洗刷碗碟的顾青就走了出来,扔给他一包小中华,面无表情地说:“一天三根,不能多。”
顾麒那个感动啊!差点就热泪盈眶了,掰命点了点头发誓绝不超量,然后就猴急地跑到楼梯口里逍遥快活去了。
一根烟还没抽到一半,裤袋里的诺基亚手机就玩命地振动起来,顾麒掏出一看来电显示,脸sè顿时yīn沉下去,也没心思继续抽烟了,直接把烟头摁灭在墙上,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心境保持平和一些,这才把手机放到耳边,缓缓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里传来一把温和的男声:“火候差不多了,现在该动手了。”
顾麒只觉得喉咙一阵干涩,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来的,还是来了。
“照顾好我妹妹。”
冷冷地撂下一句话,顾麒直接把电话挂断,靠着墙壁蹲下,他的目光变得空洞无神,呆呆看着已经斑驳泛黄的天花板,那张其实可以称作英俊的脸庞上,满是苦sè。
不管再如何恋恋不舍,到头来终究还是要放手。
……
城北火车站,一个身穿西装戴着大金链子的土气男人跟着汹涌的人cháo走出熙熙攘攘的火车站门口,乘上一辆普普通通的黑车,直奔城南而去。
他的脸上,有一条巨大的狰狞刀疤。
杭城疯狗,刘付玄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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