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炳定睛看时。西门庆手中却持着一卷蔡侯纸。纸上墨迹淋漓。似是临时草就。黄文炳心道:“却不知此人却在纸上写着些甚么。”
当下向西门庆望了一眼。西门庆点头示意。黄文炳这才接过來。打开看了两页。只惊得他瞠目结舌。
这几张纸上文字却也不多。可只是这寥寥数页。却重如千钧一般。沉甸甸地压在黄文炳的心坎上。让他惊心动魄。丧主失神。
一惊之后。黄文炳回过神。更是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越看越是心荡神摇。纸上所写。早已超出了他的想像之外。
看了一遍又一遍。过了好半天。黄文炳才勉强抬起头來。把惊骇的眼神投到了西门庆的脸上。
西门庆淡淡地道:“却不知黄兄是要大笑。还是要大怒。抑或是要大骂。”
黄文炳咽着口水。只是喃喃地道:“这……这……这世界上岂有如此之国。”声音一出。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原來不知何时。嗓子竟然已经嘶哑了。
西门庆沉声道:“这样的国家。也许在他人看來。只是海市蜃楼。但我今生今世。却只愿为实现此国之梦想而努力。黄兄。你再抬头望天。极目望地。且看这苍天大地载覆之处。是否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呆了半晌。黄文炳突然扑翻身拜倒在地。斩钉截铁地道:“黄文炳参见主公。若主公不嫌文炳才疏学浅。文炳愿为主公大业效犬马之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西门庆大笑着扶起了黄文炳。说道:“刘备虽是一时之枭雄。但我却是不做他。但你能不能做成诸葛孔明第二。却全在你日后的表现了。”
黄文炳心里“格登”一下。暗想道:“主公挑理了。想那刘备。只是天下三分。却最终饮恨于吴。我引用诸葛亮的名句來表忠心。岂非视他为刘备。此言大大不吉。”
想到此处。黄文炳便不动声色地道:“主公既不欲做刘备。文炳又何须做孔明。且让文炳做兴周之姜子牙。旺汉之张子房。亦无不可。”
西门庆听了不由得暗暗摇头。心道:“这些封建文人士大夫啊。心中所思。终究还脱不了皇朝霸业的窠臼。才干如黄文炳。都一时转不过这弯儿來。嘿。日后还不知要我操多少心。”
当下摇头道:“今日之事。人前不必再提。亦不可称呼我为‘主公’。”
黄文炳点头道:“文炳遵命。一山多虎。一虎超群。必为群虎所伺。。文炳理会得。”
西门庆又是暗中苦笑:“这黄文炳。终究还是沒能理解我纸上真义。不过。这纸上所书。皆是开天辟地、重立地水风火的创举。他无法立刻领悟。也是在情理之中。我若过份强求于他。却不免流于苛责了。”
吐了一口长气。西门庆问道:“文炳。这纸上文字。你可都记熟了。”
黄文炳躬身道:“回禀公子。文炳虽然不敢自称过目不忘。但多读几遍。还是记得住的。”
西门庆点头道:“记住便好。这几张纸。且先烧了吧。若不慎流传出去。却不是一场大风波。”
黄文炳却犹豫道:“公子。这几张文字。虽然粗略。但卓然成家。亦可在文林理学间开宗立派。若就此烧了。实为可惜之至。”
西门庆听得一头大汗。心说这黄文炳果然不愧是文人出身。一见了新奇的思想。立即便想到了开宗立派、青史留名上头去。自己穿越以來。忙得连美眉都沒时间泡。哪里有闲暇做那等水磨功夫去。
当下摆手道:“敏而言。不如起而行。下士以舌立言。嘘枯吹生。褒贬人物。然空谈误国。终归虚妄。徒为天下笑耳;中士以笔立言。皓首穷经。洋洋万卷。然临机用事。却百无一能。名实不符;上士则以身立言。行天下不敢行之事。创世间无人创之道。谋万民之福祉。树千古之正气。但求我心无愧于天地。何求卓然成家。又何必开宗立派。”
黄文炳听了。精神一振。向西门庆深深一礼:“文炳受教了。”说着点起房中灯烛。将那卷纸烧了个干净。
西门庆叮嘱道:“此事只有你我二人得知。却须小心谨慎。莫人前失口。真理初荫之时。皆被正统者视做不登大雅之堂的异端邪说。四面围攻。八方进剿。尽趋炎附势之小人所乐为也。你我如今势单力孤。何必做那享祭之牺牲。只无言做事。潜移默化身边世界即可。”
黄文炳心悦诚服。点头答应。突然想起一事。嗫嚅道:“文炳有个请求。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西门庆笑道:“当讲不当讲。你这不已经讲出來了吗。以后有话直言。莫耍这等心机。”
黄文炳赧然道:“既如此。文炳便说了。请公子与我作主。今日文炳虽然携同家眷上了梁山。但我那哥哥却还在无为军中。不曾知道。过些日子。必有官司锁拿追比。我哥哥一生行善。文炳却连累他受这般报应。于心何忍。因此文炳想修书一封。陈明厉害。恳请我哥哥速速迁居。也免得官府物色。”说到动情处。黄文炳眼中已是泪光莹然。
西门庆听了道:“何不我直接派人。也接令兄上山入伙。”
黄文炳摇手道:“这个却使不得。我那哥哥。是个烈性子的好人。若强行勾他上山。反而是促其早死。我只盼我这一封书。能打动他的金刚心肠。促他早早躲开。免得祸事临头难回避。”
西门庆和黄文炳二人。都不曾说要去警告那蔡九知府。令他对黄文烨网开一面。如果不能拘蔡九知府一世。那蔡九知府便是许愿许得天花乱坠。又有何用。世界上最信不过的。就是官员。。尤其是贪官的承诺。
当下叫进笔墨纸砚。黄文炳开始写信。写一个字。叹息一声。这正是:
落纸方恨学识短。临难才感亲情长。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