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娃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拧着耳朵一直拽到了楼梯的入口处,那个人放开手低声质问狗娃道:“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藏在外面偷听?”
狗娃一边用手捂着疼痛难忍的耳朵,一边借着院子里的灯光打量着这位拧他耳朵的人。这人四十多岁,五大三粗,如果不看她头上的发髻和她身上的衣服,很难判断出她原来是一个女人。这女人嘴唇上有一个很明显的黑痣,一脸凶相的瞪着他,好像要把自己吃了似的。
此刻狗娃的心里是恼恨到了极点。他不知道这个女人是干什么的,那么大的手……那么用劲的揪自己的耳朵……要不是怕惊动了屋子里面的二师父,他很想将这个又丑又老的女人一掌打到楼梯下面去。
当耳朵上面钻心的疼痛稍稍减轻一些的时候,狗娃才注意到这个老女人的后面还站着两个彪形大汉。他马上明白了,这个揪自己耳朵的老女人原来就是这个快活林的老鸨子。自己要是在这个时候与她弄出什么响动的话,丢人现眼不说,屋子里的二师父马上就会跑出来发现自己的行踪。想到这里,他忍着耳朵的疼痛,低声道:“我姥姥病了,我是来找我的舅舅的,我舅舅听说是来了你们这里。”
那个凶悍的老鸨子指着狗娃的脸骂道:“舅舅?你有个舅舅吗?快给我滚出去,再不走小心老娘打断你的腿。”
狗娃没有再说什么,赶紧低头小跑着出了快活林的大门,来到了瘦猴等他的那个地方。
瘦猴看着狗娃道:“你二师父在不在里面?”
狗娃点了点头道:“在。想不到我二师父也会来这种地方?来了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出来?”
瘦猴道:“这种地方咋了?这是个好地方啊!那些有钱有势的人都往这里跑。听说里面有好多好多的漂亮女人,只要你口袋里有银子,想搂谁搂谁,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狗娃笑着对瘦猴道:“这么说,你也想进这里面去玩一玩?”
瘦猴把头一歪道:“好事情谁不爱?我们丐帮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哪有钱来这种地方玩?哎?你捂着耳朵干啥?耳朵咋了?”
狗娃道:“我被那个老鸨子发现了,一下子就揪住了我的耳朵。她那个手劲很大,把我的耳朵拧的生疼生疼,差点给揪了下来。”
瘦猴笑着道:“那个老鸨子年轻的时候跟她爹学过木匠,拉过大据,力气比一般男人们的还要大。听说,她的男人就是被她一扫帚把子打在脑袋上打死的。”
狗娃指着瘦猴道:“原来如此?我说你小子怎么也不进去,你原来是怕了那个老鸨子了。”
瘦猴道:“一个人和两个人进去都一样,这又不是进里面打架去。”
狗娃道:“这么着,一会儿我二师父出来后,咱们就在后面偷偷地跟着。记住,千万不能说我进去过这里面,假装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瘦猴突然指着那个门楼道:“快看,那个出来的是不是你二师父?”
狗娃朝快活林的门口望去,是的,果然是二师父。只见二师父一边和那个老鸨子打着招呼,一边急匆匆的向鼓楼南面的方向走去。
狗娃和瘦猴连忙在后面悄悄地跟了上去。
鬼步李来到半后晌吃饭的那家饭馆,在门口遇到了那个小伙计,他问那个小伙计道:“你看没看到今天和我一起吃饭的那个小子?”
小伙计环顾了四周道:“他和另外一个小子是来过,可是不知道他们又去了哪里了。”
鬼步李转过身扫视着周围,仔细的找寻起了狗娃的身影。
躲在远处的狗娃,用手捅了一下瘦猴的腰,两个人不紧不慢的朝饭馆这边走了过来。
鬼步李见狗娃和瘦猴过来,笑着对狗娃道:“硬是把你的好朋友找……找到了?”
狗娃道:“他好找,我早就找到他了。”
鬼步李道:“你们到哪里玩去了?怎么这会儿才过来?”
瘦猴在旁边道:“我俩已经来过一次了,见你不在,我又引着狗娃在城里转了转。”
鬼步李笑了笑道:“俩人都饿了吧?赶快进去吃饭。我掏银子,你俩点菜,随……随便要。”
进了饭馆坐下后,小伙计让点菜,鬼步李指了指狗娃和瘦猴两个道:“点菜是他们两个的权利,我只管结……结账。”
两个人推来推去的,谁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点菜。
小伙计笑着道:“这样吧,你们三个人每人点一个自己想吃的菜。”
这个办法好,马上就得到了三个人的赞同。
瘦猴点了一个烤全兔,狗娃点了一个肉焖粉,鬼步李点了一个过油肉。
狗娃看着鬼步李道:“二师父,要不要酒了?”
鬼步李笑着道:“你……你说呢?”
狗娃看了瘦猴一眼道:“我和瘦猴二年了没有在一块吃过饭,今天好不容易聚在了一起,哪能不喝点酒呢?小二哥,拿一瓶老白干来!”
瘦猴慌忙摆着手道:“你们喝吧,我一喝就上头。”
鬼步李笑着道:“那是因为你不经常喝,攒不住酒膘,所以一喝就上了头。要是你天天喝,不但不会上头,反而还觉得不喝上几口不……不舒服。”
酒拿了上来,鬼步李给三个酒杯里都倒上了酒。他首先端了起来道:“今天咱们大家都高兴,第一杯都必须干……干了。”
狗娃悄悄地瞟了瘦猴一眼,看着鬼步李故意道:“二师父,你今天这么的高兴,是不是你那个朋友给了你什么的好东西?”
鬼步李欲言又止,马上把话锋一转道:“给……给啥好东西?喝酒,第一杯都……都干了!”
三个人吃着、喝着,喝着、吃着,都不时地笑几声。不过,尽管鬼步李是个老江湖了,有时候他也发觉狗娃和瘦猴笑得都很诡秘,但他根本想象不到这两个孩子是在笑他偷偷去快活林里的事。
酒足饭饱,三个人打者饱嗝从饭馆里走了出来。
秋高天凉,大街上的行人已经不是很多。
瘦猴看着狗娃道:“你们俩准备去哪里住呢?”
狗娃转头望着鬼步李,鬼步李慢慢的点上他的大烟锅,吸了一口道:“走,去雁……雁门客栈。”
狗娃对瘦猴道:“你也别回城隍庙去了,跟我们一块到客栈住去吧?”
瘦猴嗫嚅着道:“多一个人要多一个人的钱,我还是回城隍庙住吧。”
狗娃回头看鬼步李,鬼步李指着瘦猴道:“老伯我有的是钱,你怕……怕什么?走,一块到客栈去住。”
瘦猴高兴的点了点头,和狗娃走在了前面。
雁门客栈在城里的西门附近。三个人没走多大功夫就到了。
一进客栈的大门,右边就是掌柜住的家。一个四十多岁的跛腿人走了出来。这个跛腿人长着一双三角眼,斜着看了他们三个人一眼,不冷不热的问道:“是住店?还是……”
瘦猴赶忙向前一步道:“明知故问,不住店进来干啥?”
跛腿人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就你?住店得有钱,你先掏出钱来让我看看?”
鬼步李走过来对跛腿人道:“你……你是这里的掌柜?”
跛腿人点了点头道:“客官是要住店吗?”
鬼步李道:“以前那个掌柜我认识,你是……”
跛腿人笑了笑道:“是这样,原来的那个掌柜嫌客栈不赚钱,就把这个客栈转让给我了。”
鬼步李笑着道:“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本地人吧?”
跛腿人也笑着道:“不错,我是关外广武城里的,接管了这个客栈才刚刚一个月时间。”
“住的人还多吗?”
“有十几个,还行。”
鬼步李指着狗娃和瘦猴对跛腿掌柜道:“我们三个住一晚上,店钱我付,你不用担……担心。”
跛腿掌柜笑了笑道:“您别见怪,我认得他,我刚才是和他开玩笑呢。”
跛腿掌柜一边说话,一边用眼角偷偷地瞟了一眼鬼步李手中的大烟锅,然后向一个屋子里吆喝道:“小二,来客人了!”
从一间屋子里马上跑出来一个小个子年轻人,跛腿掌柜道:“把这三位客官引到东边的那间三人屋子里,再提上一壶热水。”
小个子年轻人把狗娃他们引到了东一排的一间屋子里,笑着对他们道:“这条小炕正好睡你们三个人,你们三个就住这间屋子吧。”
三个人看了看屋子里的摆设,坐了下来。
瘦猴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住过客栈。他往炕上面一躺,高兴的道:“我就睡最里边,行不行?”
鬼步李道:“行,你想睡哪就睡……睡哪,随便。”
瘦猴躺在了炕上,显得异常的高兴。
狗娃看着瘦猴道:“那个掌柜的认得你?”
瘦猴恨恨的道:“狗眼看人低。他见过我好多次,知道我是个没有钱的人。”
鬼步李在旁边道:“城里人眼薄,买卖人眼小,从古至今都是个这,气……气什么?喝上酒睡觉最香,拍打拍打身上的土睡……睡觉吧。”
鬼步李让狗娃睡中间,自己选了个靠窗户的位置,三个人吹灭了灯,睡下了。
这天正是阴历的十四,皎洁的月光将外面照的如同白昼。院子里不时地有住店的客人在走动。
听着瘦猴在那边发出的鼾声,狗娃知道他已经睡着了。翻脸看了看二师父这边,发现二师父正趴在被窝里抽烟。他也想赶快睡着,好做一个美好的梦,可能是酒喝多了,兴奋的怎么也睡不着。反过来调过去好几次,后来看看快要睡着了,突然又觉得肚子有点难受。他悄悄地坐了起来,穿衣服下地。
“怎么了?”鬼步李低声问他。
“肚子有点不得劲,我想上茅房。”
狗娃轻轻地开了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很安静,大部分的客人已经睡了,只有少数几间屋子里的灯还亮着。
狗娃捂着肚子慢慢的顺着屋檐走,当他走过一间点灯的屋子时,无意间听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一句话,使他本能的停住了脚步。看看前后没有人,他侧着耳朵偷偷地在门口听了起来:
“……唐炳那个老家伙也不见了踪影,全家人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邢堂主呢?还没有消息?”
“没有。两天了,邢堂主他们一共十四个人好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哪里也找不到他们。”
“教主的意思是……”
“教主让你这边留心一些,看能不能打探到唐炳和邢堂主他们的消息……”
突然,一个不高不低的声音从狗娃的后面传来:“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狗娃惊得回头一看,原来是客栈里那个小个子伙计。狗娃用手捂着肚子笑了笑道:“我拉肚子,想问一问茅房在哪儿?”
小个子伙计指着西南角的一个地方道:“茅房在那边。”
狗娃点了点头,赶紧朝小个子手指的方向跑去。
从茅房回来以后,狗娃将刚才在院子里偷听到的话和二师父低低的诉说了一遍。
鬼步李听了以后,好一阵没有啃声。最后轻轻地道:“看起来这家客栈不简单,很可能是天魔教在城里新设立的一个联络点,我们得小……小心一些了。”
狗娃道:“那我们赶紧走吧,再换一家客栈?”
鬼步李想了想道:“没事,你睡……睡吧。”
狗娃想了想,也觉着没什么事。瞎思谋了一阵后,就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突然,狗娃觉得有个人用手在推自己的头,他睁开眼看去,借着窗户外面的月光,清楚的看到二师父正在向他指点着窗户上面。他轻轻地坐了起来,向窗户上面看去,只见明亮的窗户纸上面有人影在晃动,好像还能隐隐的听到两个人在外面的说话声。
见二师父手里紧攥着的大烟锅,狗娃也把自己的扇子拿在了手里。两个人都屏住呼吸注视着窗户外面的动静。
随着很轻微的一声响,窗户纸被外面捅开了一个小洞,然后,一个小圆管子从那个小洞里慢慢的伸了进来……
借着窗户外面的月光,鬼步李指着狗娃手里的扇子朝外面比划了几下,狗娃很快就明白了二师父其中的意思。他平端着扇子,将扇柄的前头对准了那个小圆管子下方一寸的地方……
就在狗娃刚刚做好准备的时候,那个伸进来的小圆管子里面突然吐进来一股淡淡的烟雾……
狗娃过去听二师父说起过,知道这是江湖上惯用的一种伎俩。外面的人通过管子往里面吹迷药,里面的人只要吸进去两三口,很快得就会昏迷过去,像死猪一样的任人摆布。想到这里,狗娃不敢怠慢,他屏住呼吸,大拇指按住扇柄上凹槽里边的那个机关猛地往上一推……
立竿见影。就在狗娃的大拇指推上去的一瞬间,就听得外面低低的一声惨叫。然后,窗户纸的上面也很快的失去了那个人的影子。
鬼步李抿着嘴笑了笑,对狗娃低声道:“睡吧,这下没……没有事了。”
尽管二师父那样说,狗娃还是不放心。他看了看旁边的瘦猴,瘦猴可能是喝多了酒,自从睡着以后就没有醒来。他虽然躺下了,可一直是半睡半醒,怎么也睡不着。想想这家客栈,原来就是自己父母想当年耀武扬威的地方,几经易手后现在竟然变成了天魔教的地盘?越想越气,越气越睡不着。后来直到鸡叫了二遍时,他好像才迷迷糊糊地的睡着了。
这家客栈和天魔教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瓜葛?狗娃他们三个人在这里还回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