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那杨澄浦来杭州找麻烦,也是岳峰刻意挑唆的?那杨建侯在信中可还说了别的什么?”
抖了抖手里的信纸,杨猛直接塞进了若离的手中,“这些老人说话跟拳经一般云山雾罩,我只看出来好像杨建侯对岳峰起了戒心,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好像是太极门从此不再限制我们两口子回京城了,对岳峰也不再……”
“这是想借刀啊……”
若离仔细的看完杨建侯托人送来的赔礼和信件,先是跟杨猛点了点头,这才撒娇般地倚在一旁的姑母身上说道:“姑母,既然太极门不再阻拦我跟猛子回京,我想趁着年前回去报仇……”
姑母双眼微微一缩,嘴唇忽地有些颤动起来,“该来的总是会来,孩子长大了,便该出去见识见识,报仇是大事,我和你姑父不能拦你们,但也不要过于心急,最好先去趟山西,找着猛子的师傅,与他们一同回京城最为妥帖……”
若离默默地点了点头,扭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杨猛。
“吃了老婆这么长时间的软饭,如今也是该我振一振夫纲的时候了,还不赶快去收拾下东西,这两天买点龙井茶给师傅一起稍去,这丑媳妇总得要见公婆……”
若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对这个貌似憨厚,实际闷骚奸诈的小老公狠狠滴啐了一口,“姑母和姑父都在,你乱发什么疯……”
杨猛嘿嘿一笑,示意若离赶紧出去,这才正经地跪在了宋唯一夫妇的面前,狠狠地磕了九个响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姑父与姑母安心颐养天伦,等傻二跟媳妇报了仇,再回来二老身边伺候着,只要傻二不死,就没人能动了若离一手指头……”
宋唯一有些想笑,但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湿润了起来:“你虽比若离小,但城府心机都是够的,我倒不担心你这个没事总装傻二的家伙,只是若离这孩子虽然从小倔强,却最是听你的话,少不得要你平日多哄着点,一会与我进书房,我还有话对你说……”
看了看已经哭出声的姑母,杨猛忽然觉得鼻子也有些发酸,在杭州生活的这大半年,却是自己穿越过来后最舒心踏实的日子,好在如今没有了太极门的阻拦,想来报仇也不会太难……
宋家的书房布置的极为雅致,除了一些传世的典籍以外,也有一些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武术秘籍或孤本,平日里杨猛最喜欢的事,就是来这里随意翻阅,对照自己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网络’国术理论。
宋唯一换上了武当派的道袍,端坐在书房正中央的椅子上,等到杨猛进来的时候,这才严肃的对他说道:“跪下,叩拜武当历代祖师……”
杨猛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心里不由惊喜交加,按捺着兴奋的情绪恭恭敬敬地磕头上香敬了茶,这才在宋唯一的‘暗示’下,改口叫起了师傅。
或许是当着祖师的牌位前,宋唯一对自己的小心思有些尴尬,轻轻的咳嗽了几声后,这才算再次开腔说话:“本来你这跳脱胡闹的心性,并不适合武当内丹派的传承,只是经过这一年的考察,我觉得人的品行心性只要是好的,比那些表面看着谦逊有礼,实则心中鬼蜮的人要可靠的多……”
说过这些话,宋唯一便将身子背转过去,“若离说已经传过你太极的动势,不过她的动势学自王……现在你来摸摸师傅背上的肌肉走向,感受下武当太极拳的动势……”
杨猛脸色慎重地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宋唯一背上的肌肉,感受着肩背脊椎上每一条肌肉与筋络的动势,那一条条的肌肉虽然不是十分粗壮,但却韧性极强,而且会随着宋的呼吸转动,时刻发生着奇妙的变化。
“这与外家拳的肌肉动势,完全不同……”
就在杨猛用心体会着肌肉动态与分布情况时,却忽然听到宋唯一腹中传来沉重的‘咕咕’声音。
“师傅好强的钓蟾劲,听起来好似雷鸣……”
宋唯一微微一笑,“金蟾派的丹书铁卷中记载,天罡钓蟾劲练至高深处,好似闹海金蟾吞入腹,敢叫日月换新天,虽说这话夸张了些,但若只像这样发出金蟾般的丹田雷音,还是不难的……”
看到杨猛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宋唯一接着说道:“若离并不知道,她从小王那学到的太极动势,只是外形拳架之动势,如今你感受到的,却是运起了天罡钓蟾劲之后的武当太极内家动势,这种内家动势,非衣钵弟子不能传授,不得著书钉册,只能代代以口相传,若离如今大蟾气也算练成了,你找时间将天罡钓蟾劲与这个内家动势传给她……”
杨猛嘴巴微微一瘪,显然对师傅传自己这内家动势的目的有些腹诽起来,不过想想即便是姑母传了若离,若离定然也会传给自己,心情这才好了起来。
“武当太极也好,杨氏太极也罢,听说现在还有武氏和什么李氏太极,这些都是对太极拳意不同的理解,使得拳架与动势发生了变化,但大多还是各家宗师为了招揽门徒,以开宗立派的名目搞出来的噱头。”
看着杨猛已经开始尝试着以钓蟾劲驱动身上的动势,宋唯一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真正的太极拳,只有一条内家动势和浑圆拳意,其他招式皆为皮毛,为了日后你独自修炼太极不走歪路,师傅今天便以日炼的法门,再给你留下个念想,以正你求内家太极之道……”
杨猛有些愕然,感觉好似以前便听过这样的话,只是没等他看清,便觉得宋唯一背上的道袍猛地一涨,好似涨满了水波的钱塘江,泛起春潮般的涟漪。
轰!
整个书房内轰然一震,随即只听到一扇窗户上的玻璃传来了嘎吱的一声。
声音有些刺耳,但杨猛却有些呆了。
那一尺见方的玻璃上,四周完好无损,独独在玻璃中心的位置,粘着一只苍蝇,苍蝇看起来受了不小的震动,但却仍处于安然活着的状态,只是看起来有些萎靡不堪,柔弱的身子略微有些破损,露出一丝丝的血水粘在玻璃上。
最奇妙的是,在苍蝇身子底下,那透明的玻璃上裂开了一条闪电形状的缝隙,贯穿了足有四寸大小的拳印。
奇妙的地方有三点!
第一,这拳印明显比宋唯一的拳头大了一倍;
第二,拳击玻璃崩裂出缝虽然不易,但杨猛自付也能勉强做到,但如再他收拳之后,玻璃往往都会如蛛网般继续炸裂崩碎,可这块被宋唯一用拳头打过的玻璃虽然有了裂纹,但即使是拿手指轻轻叩打,也没有继续崩碎的迹象;
第三,也是最可怕的一点,宋唯一这一拳分明打得是那苍蝇,其速度使得苍蝇来不及飞走,而其中蕴含的暗劲竟然可以透过苍蝇,只给它造成一点点损伤后,便完全将其中的暗劲作用在玻璃上面……
“这个,就是以日炼的功夫,打出的太极化劲道理,我这手……咳咳……还没有练到家,否则,苍蝇应该毫发无伤地飞走……”
看着杨猛呆呆地瞅着仍趴在玻璃上的苍蝇,宋唯一脸上微微有些尴尬,“据说杨露禅当年抱劲成丹不久后便仙逝了,那他抱丹后的功夫恐怕没来得及全部传下来,只是单凭化劲的手段,相传他已经达到了‘肩落麻雀再难飞’的境界,其功夫火候都比师傅这手要深得多……”
杨猛摇了摇头,脸上仍满是震撼,“这便是武林中失传了的‘隔山打牛’功夫了吧……”
宋唯一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说道:“这名字有些夸张,但其中关于化劲的道理和描述是相同的,杨露禅死后,他儿子杨班候也被称为杨无敌,据说就是因为拳法练至隔着豆腐打牛皮纸,纸破而豆腐不烂的境界……只是到了今天,不知那几门的老家伙学到了多少,是否又都能将这招化劲神打的精髓传承下来,年轻一辈里面,估计你恐怕是第一个知道这个其中的关窍之人……”
杨猛有些不解,同时也有点难以置信:“那红楼里的龙爷,可是抱了丹的高手,他的传人会不懂得这个道理?师傅便能如此肯定丹劲的功夫真的大多失传了?”
“内家拳分三重境界,明劲、暗劲和化劲,但在武当的拳谱中记载,化劲之上,其实还有出神、抱丹及真空三层功夫,杨露禅四十岁之后出神入化,五十而抱虚丹,能在三十多岁便出神入化的,即便是现在武林中的迭宿,也没几个人能做到,至于抱丹的境界,除了我师傅和你说的龙爷,我再没听过有人能达到这个地步……”
杨猛静静地看着玻璃,不知宋唯一什么时候出的门,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留下了张日炼剑法的口诀,在他的眼中,只有那一块宛如鬼斧神工的玻璃,和身体有些破裂但却顽强活着的苍蝇……
脑海里似乎空无一物,但又仿佛被那道裂隙与拳印满满地烙印在心里,当然在那深深地烙印之中,唯有那一拳如诗如画如歌如泣的绝代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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