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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朝阳门城楼上坚守,为崇祯皇帝苦苦把守着这座唯一通往外界的生路,王德化从上了城楼,他的情绪便如同顽童手中的风筝一样。【愛↑去△小↓說△網w qu 】一会借着东风扶摇直上青天,一会却又是翻着跟头栽倒在烂泥地里。
原本以为自己和王承恩、吴良辅以及南粤军的使者秘密商议好了的将崇祯一家悄悄转运出京城的而计划天衣无缝,可是,谁能想到,便在近在咫尺的位置上,皇上的车驾便硬生生的被一群乌鸦给拦截了下来。
白白的便宜了那些脚底抹油的勋贵们,借着在城外督战的大帽子,跳上了漕船一路东下逃之夭夭。如果不是城外的新军拼力死战,将从西面大举而来的顺军拦阻在东便门以南,只怕这条京师通往外界的最后一条通路也会被大顺军给掐断。
可是,现在内城之中也出现了大顺军的兵马,沿着一条条的街道向着朝阳门、禄米仓、海运仓方向蜂拥而来。曾经在京城生活过的李岩、宋献策、牛金星等人都向李自成进言,这一带因为毗邻运河,有着大量的仓廪,里面粮米财货不计其数。不为了别的,就算是为了大顺永昌皇帝入城之后京城秩序稳定,也必须要尽早的控制这里。
何况,此时,这些蜂拥而来的大顺兵马还有另外一个差事,那就是夺下朝阳门,将崇祯外逃的道路彻底切断,断了他这个念头!
但是,此时的崇祯,已经不再是大明朝的皇帝,而是一个心怀愧疚,为了自己的孩子们能够有一条生路而势如疯虎的父亲!
刚刚带着数百内操太监冲出东华门,迎面便撞上了一支三四百人的顺军骑兵队伍。正沿着宫墙外的道路缓缓而来,有说有笑的。为了节省马力,骑兵们都下了马,将战马交给马桩子牵着,大多数人则是三五成群的谈笑而来。
“快枪手列开!开火!”
王承恩此时自动的接管了这支小队伍的指挥权。而吴祥则是很委屈的去指挥那些半路上聚拢来的散兵游勇。
情急之下,快枪手们没有列成三列,而是只列开了两列。二百余支快枪迎头打过去,弹丸在晨曦当中所画出的弹道显得异常绚烂瑰丽,在白雪的映照之下,显得分外动人。
措不及防的顺军,被迎头打来的弹雨当即便放倒了六七十人,到处乱飞的弹丸,将战马惊得咴咴乱叫,不时的试图挣脱马桩子握着缰绳的手。
为首的军官正待要整顿一下队伍,利用对方火铳装填的空档冲上去,用手中的刀矛利剑给这群没卵子的家伙好好的上一课。却不料,他刚刚把队伍整队,迎面冲杀了没有几步远,对面的弹丸又一次的密集杀到。这一次,因为距离近了,队形更密,大顺军的伤亡更多,一枚弹丸正好迎头飞来,将军官的面门击中。登时一股红白之物箭也似的飞射出来,溅了旁边的军士一身。
“掌盘子的死了!掌盘子的死了!”情急之下,这军士把当初在河南拉杆子时的黑话都喊了出来,于是,余下的百十人更是作鸟兽散。
“吴祥,冲上去!不要留活口!抢马!”王承恩的声音比地上的冰雪还冷。
抢了百十匹战马到手,崇祯一行人的胆气顿时壮了不少,有那太监更是将地上大顺军将士的衣甲头盔剥下来自己穿上,对比一下自己手中的刀剑,果断的将地上大顺军的刀剑捡起来。
猛然间看过去,这支队伍里有太监,也有身穿大顺军服色的。
但是,这样的队伍,自然也引起了其他大顺军队伍的关注。一股一股的队伍,纷纷的朝着沿着东华门外大街向十王府大街一线疾驰的崇祯一行围追堵截过来。
“公公!您看!城内似乎有动静!”
在朝阳门城楼上望眼欲穿的王德化,在小太监的提示下,悲喜交加的举起手中的望远镜,向远处望去。
果然,原本在禄米仓一带把守粮米仓廒的大队大顺军,纷纷向西冲去。而西面,一支小队伍正在大队人马的包围之中奋力向东冲来。
王德化眼睛里几乎欢喜的流出眼泪来!他一眼便从镜头里认出了骑在白色良驹上被几名内操太监紧紧护卫的人正是崇祯本人!
“快!传咱家的将令,令城外的新军调一营骑兵、一营步兵进来,冲进城去接应皇爷出城亲征!”
崇祯从宫内冲出,并且沿着十王府大街冲到了禄米仓、灯市口一带,眼看着就要冲到演乐胡同、本司胡同一带了。这个最新的军情和王德化责令兵马入城接应的命令第一时间被送到了罗明祖面前。
因为常来常往,对于教坊司所在地的朝阳门附近地形十分熟悉的罗明祖,自然知道崇祯冲到了灯市口一线意味着什么。当下毫不犹豫,立刻一跃而起,“传令!将驻守日坛的兵马西撤收缩,驻守南水关的步兵两营,骑兵一哨先行入城接驾!”
只要救出崇祯,他们就是救驾有功之臣。而且,能够在李闯百万大军之中将皇上救出,这份军功、这份战力,势必是要天下敬仰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罗虎与谈奇瑞的谈判顿时再次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在朝阳门外,原本建于嘉靖九年,用于皇帝祭祀光明之神太阳的场所,这里正式作为帝王祭祀太阳的场所是在明隆庆元年(1567年),在此之前祭祀太阳都是在天坛圜丘外从祭。按照礼仪典章规定,春分之日祭大明之神。《天府广记》载:“祭用太牢、玉礼三献,乐七奏、舞八佾。甲、丙、戌、壬年,皇帝亲祭”。
在用白色石头砌成的方台上,是红色琉璃象征着太阳。罗虎和谈奇瑞二人的谈判,便在这极为神圣庄严的所在进行。
“谈大哥,咱们自家兄弟,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当初一起打过十桶,一起追剿过教匪王可,用一个酒壶喝酒,一个锅里搅稀稠,两下里的许多兄弟还一起赌钱一起去逛过怡红院。这交情不比崇祯老儿的跑马崇祯厚实多了?如今我大顺兵临北京城,我看咱们就没打的必要。【愛↑去△小↓說△網w qu 】这样,我向陛下请一道恩旨,开个口子,你们去南直隶,我留下来打北京,两不干涉。”
“那好啊!老哥承兄弟的情!那我便命人进城去接驾。然后离开京师便是!”
“这个,两位老哥和京营的兄弟们去留自便,但是崇祯是要留下来的!”
“兄弟,这可不行,京营都是世家子弟,忠君爱国。”
“这样,贵部到了天津与天津巡抚冯某所部会合之后,可以将无用的全部骡马、火炮等物交给小弟,小弟出五十万银元。”
“兄弟,你这是为难你老哥哥。老哥哥身受国恩,世代享受皇恩雨露,到了这个关头,不能对不起皇上啊!”
“六十万银元。只要哥哥们赶快走,不要让小弟为难。”
“兄弟,你也知道,如今朝阳门一带,大脑袋太多了。京城里但凡是年龄资历爵位比你老哥高的家伙,自忖能够在你两位老哥哥面前抖抖威风摆摆老资格的老头子们如今都在这里督战。那一个个的官爵旗牌,都快比我的军旗都多了!”
“八十万银元。”
“兄弟,我和你罗大哥商量一下,看看怎么把这些老头子们先打发走了,然后咱们再说咱们的事。不过,不一定能够行啊!”
“只求老哥能够尽快决断。”
正在双方讨价还价之际,罗明祖的调兵命令到了。
当得知崇祯已经突围冲到了朝阳门内不远的时候,谈判双方的脸色都变了。
这场谈判也就谈不下去了。
各自回去,整顿兵马准备大干一场!
与刘宗敏汇合之后,罗虎不无羞愧的将此番谈判的过程一五一十的将他做了禀告。坐在一堆银箱上面的刘宗敏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用手用力一拍箱盖:“小虎子,老实说,你捷轩叔我早已经料到了。”
“啊!?捷轩叔,那为啥还要去和他们谈?”
“这就是你年轻的不懂了。大凡是能打的队伍,都有一股子气。有的是傲气,有的是霸气。眼前这支京营也是有这股子傲气的队伍!你能够谈成这样,已经是很了不得了!如果不是崇祯小儿妄图突围的消息传来,只怕,”刘宗敏用力拍打着屁股下面的银箱,“这些东西就能买下这座朝阳门了!”
对于大顺军这样的军队来说,在必要的时候大把的洒出银钱去来达到战场上需要死伤许多人马才能达到的目的,这样的事情不算稀奇。这种事情,在历朝历代的官军与造反者、匪帮之间都有发生。在敌我悬殊较大,或者不愿意死伤过多的时候,便会请出赵公元帅这个大家共同的朋友从中说合,各取所需。
当下刘宗敏与罗虎两个简短的分派了一下活计,刘宗敏依旧是坐纛掌总,罗虎率领震山营猛扑朝阳门,争取夺下这座城门,即使不能夺下来,也要将京营驱离。同时,刘宗敏以提营总制的身份,令已经攻克了崇文门的大顺军沿着城墙向东便门、朝阳门一带快速冲过来,彻底切断城内外的联络。
一场围绕着朝阳门城楼为中心,分为城内、城外、城墙上几处战场的争夺战就此拉开了序幕。
城内,吴祥领着王承恩、崇祯借助着这一带的仓库、粮仓等大型建筑掩护,在胡同里来回穿梭,时而躲藏在胡同里躲避大股大顺军,时而用短促密集的火铳急射干掉小股大顺军队伍。
眼前已经看到了演乐胡同的东口,出了这个胡同口,再向前走不多远便是南水关胡同,到了南水关胡同,就可以与驻守朝阳门的京营新军会合,大家便可以逃出生天了!
城外,震山营的骑兵与京营的骑兵列开了同样的骑兵队形,沿着高大的城墙,南北两股骑兵铁流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血肉飞溅到了城砖上,惨叫声不绝。沉闷的马匹撞击到一处所发出的闷响,伴随着马蹄踩踏在人身上所发出的噗嗤噗嗤的声音,令刘宗敏这个在疆场上见惯了尸山血海的将领也不禁有些头晕眼花。
“娘的乖乖啊!就这么硬生生的冲上去撞开对方的队伍啊!”连续三四列震山营的骑兵队伍排成密集的阵型向北冲去,却被京营毫不犹豫的以同样密集的队形迎面而上!
虽然两家的战术和训练水平基本上一致,但是,大顺军却有两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因素严重影响了战斗力的发挥。第一个,风向!此时正在下雪,不算强劲但是绝对明显的西北风卷着雪花往震山营骑兵的脸上吹去,让人们眼睛都睁不开。第二个,那就是人们已经没有了那种拼死求生的欲望了。眼看着北京城就要拿下来了,谁不想跟着皇上过几天好日子?如何能够将一条性命丢在这北京城下?而京营却是恰恰相反。顺风不说,而且将领们说得很直白:“咱们现在就好比是进了棺材,就差盖上盖子了!不想死的,就跟着老子冲上去!”正如嘉庆年间指挥清军平定白莲教的额勒登保所总结的一样,“处处死路,惟拼死向前一条生路!”向前还能有可能活下去,后退百分之百是个死!听着城内一阵紧似一阵的喊杀声和火铳声,罗明祖不时的激励着部下的军官和士兵:“听见了没有?铳声都听得这么真了,皇上已经冲到城下了!只要咱们接应皇上杀出京城,那就是大功一件!子子孙孙享用不尽!”
“弟兄们,城里面那帮没卵子的都打过来了,咱们还能输给他们?都摸摸自己裤裆,看看卵子和鸟还在不在!护驾到了南京,钱粮赏赐我就不说了,梁国公他老人家大家都信得过。不过,他老人家要是发起火也是挺吓人的,我先把话放这儿,要是你们不拼死作战,将来廖阎王要是想出啥损招让你们生不如死,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们。”
城楼上,王德化也是看得很清楚,一队骑兵冲上去,同逆贼的精骑迎头撞上,各自被撞得人仰马翻骨断筋伤,然后又是一队骑兵冲上去,继续同逆贼的精骑对撞。只撞得流贼的骑兵不敢再出动,转而以火铳队列队而出,双方便在风雪之中间隔不到六十步展开对射!
城内,驻扎在南水关附近的两营步兵也是向西猛冲。他们已经看到了演乐胡同、本司胡同这边隐藏的这支小队伍,从行动和服色上看,毫无疑问的,定是皇上无疑!
“冲!冲上去救驾!”
“快!冲,冲过去咱们就护驾杀出重围了!”两支队伍之中,不约而同的响起了各自首领的吆喝声。
演乐胡同与南水关胡同之间,是一条不算长的胡同,被称作竹杆胡同。这条胡同街口的两间院落,同城内的所有院落一样,都是关门闭户,用缸装满了土石堵住大门,防止乱兵进入劫掠烧杀。当王承恩指挥着这支小队伍冲到竹杆胡同口的时候,街口的这两间院落屋顶上、院墙上突然有人向这支小队伍发射出密集的弹丸。同时有人高喊:“崇祯在这!崇祯在这!”
“不要让崇祯跑了!”
被突如其来的密集侧射火力打了一个冷不防,王承恩的这几百号人当场便倒下了二十几号。这当头一棒顿时让他们前进的势头为止一挫。但是,更要命的是,这阻击崇祯前进的人们向周围的大顺军散兵游勇们发出了警示,崇祯皇帝在这!如何不让在附近作战的大顺军将士兴奋异常的向竹杆胡同奔来?
目测一下附近大约有千余人向这边涌来,王承恩不惧反喜。他从马背上跳下来,命余下的人一起下马。眼前的街道狭窄,无法容纳这许多的马匹,而且,战马的目标太大,容易成为活靶子。
众人狠狠的在马屁股上或抽一鞭子,或刺一刀,有那心狠的,更是在马腿上砍上一刀,免得落到大顺军手中资敌。数百匹战马四散而去,顿时冲得蜂拥而来的这些人闪避一旁,队形乱作一团。
趁着对方抢马的功夫,王承恩命人检查了一下各自的弹药,“小的们,咱们虽然是没有卵子的,却护卫着陛下冲到了这里。前面那么多有卵子的都死在我们火铳之下,这点逆贼能挡住我们吗?”
众人齐声吼道:“不能!”
“好!果然没有给皇爷丢人!”王承恩拔出腰间的呲铁钢宝剑,“眼前就是最后一道关口,冲出去,皇爷便是龙入大海,等圣驾到了南京,凡是活下来的,一律升职发精忠报国牌匾!死了的,咱家会请梁国公把钱送到你们亲属手里。要是咱家将来能活着回到北京,咱家的坟地里面,也有死了的兄弟们一个牌位。咱家的侄子们每年会给大家伙香火供奉!”
“诸天神佛保佑!保佑王公公能够护卫皇上破围而出!咱家愿意后半生以家财斋僧布道,逢庙烧香,遇庙拜佛!此生便茹素念佛!”
城楼上,王德化望见城下被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大顺军散兵以火铳阻隔,心中急如火焚一般。口中不住的向佛菩萨们祷告,希望能够保佑崇祯突出重围。
“公公,您看!”
身边的小太监一声惊呼,指着南边的城墙示意王德化。
沿着宽阔的城墙,几乎与城墙同宽的一支队伍,似乎是缓慢的,但是却势不可挡的扑了过来!
不由得王德化打了一个寒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