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灰暗、肃寂。被火焰燃烧殆尽的废墟上,层层叠叠的碎肉枯骨堆积成山,遍地皆是。烈焰燃尽之后剩下的焦炭,死尸与血迹,都被苍白的雪掩盖在了下面,但依然能看得出来——像是刻意的。
破败的栅栏、只剩废墟的木屋和稻草房,成了雪中燃烬的黑色废墟,漆黑的碳色掩盖在白雪之下,整个营寨就好像是古代的遗迹,呜呜的风声中,似乎还夹杂着魂灵的怨气哀嚎,而这一切都被封锁在了这片废墟之中。
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的,在大大小小的房屋废墟之间的道路上,从栅栏大门一直不停地向前延伸,一个个已经冻得僵硬的死尸扑倒在路旁。大门口的尸体尤为众多,几乎快要将整个门都堵住了。而越向里面,倒在一旁的尸体就越少。从尸体中渗出来的污血将地上的雪花染成了亮红色,一条崎岖不平的“血路”延伸着,一直通向那整个营寨中最中间的一个大屋。
仿佛是营寨核心的大屋——或者说已然只是一堆烧尽的废墟,早就不复存在,只剩下孤零零的几个木桩和烧成黑炭的地面,满屋奇形怪状的尸体,在向来者讲述着一个故事,一个令人……绝望的故事。
他们曾经战斗过,但是寡不敌众,不得不退守营寨最内部的大屋——但这里并不是什么安全的堡垒,退守到这里其实就等于已经没有了退路。最后,在杀尽了所有抵抗的男人之后,敌人终于冲进了这最后一处抵抗地点,将躲藏在这里的妇孺老弱百般虐杀,最后将整个营寨付之一炬,扬长而去!
这就是来到此处的亚伦和乌斯坦一行人所看到的故事。即便是这些已经经历惯了这样惨遭屠戮的场景的士兵和骑士们,也依然面色肃然,不由得绷紧了心弦。向伙伴靠拢着。负责保护公爵安危的米斯特麦骑士长乔拉,也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执意要跟来的伊歌.贝萨罗女精灵,此时已经是面无血色,娇躯颤抖着,右手紧紧攥住乌斯坦的右手腕,怎么也不肯松开,也让这位保民官不得不站在原地不能离开——或许,只有当这个她最信赖的男人在身边的时候,才能获得一点点安全感吧?
并不是伊歌太过软弱——参加了守卫寂静之森大战的女猎手,不能说她不勇敢。但这样惊悚到了极点的修罗场对少女而言还是第一次经历。如此残酷的场景比较地狱也绝不在其之下。层层叠叠的尸骸、那脆弱的好像很轻易就被杀死,躺倒在雪中的人们,被冰雪冻僵了尸体,依然保持着生前最后一息的样貌。挣扎、哀求、不甘、呼号、奋死拼搏……仿佛那大屠杀的场景活灵活现的再一次涌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就是阿斯卢姆部落现在的样子——无论它曾经如何的温暖祥和,充满歌声和笑语。现在,都只是一片被焚烬屠戮的废墟而已。
没有被吓得六神无主,胡言乱语,丢盔卸甲。诺多精灵伊歌小姐就已经算是非常有毅力了——即使是入伍多年的老兵,也不敢说自己真的一点儿也不害怕。只是能克制内心的恐惧,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面色平静的亚伦独自走进了已经被烧成废墟酋长大屋。成堆的死尸就靠着屋子墙壁堆在那里。即便是披着厚实的黑色裘皮大氅,依然让他有些冷。走到屋后面,用力搬开已经被烧断了的木门。一个略微狭小的屋子出现在他眼前。烧成灰烬的稻草堆,上面还有几个焦炭一样的东西——似乎是风干的腌肉,亚伦猜测着。
房间内躺着一具少女的尸体,胸口上部中央还留有被刺穿的伤痕。在衣服上染上了一片血迹——即便她的身体还未彻底僵硬,这样的伤势也绝对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了。
像是发现了什么,亚伦单膝跪下来。从少女的手中慢慢将一柄短矛抽出来——她攥的很紧,手臂微曲着,像是准备着和敌人搏杀,但却已经为时已晚。
亚伦打量着手中的短矛——他在嘉多那里看到过和这柄一模一样的,再回过头,少女那火红色微卷的长发,尽管已经暗淡,但却还能令人想象出那曾经的颜色。
“安东嘉……看来就是了。”一贯单纯,毫无城府的亚伦第一次变得伤感起来。内心没有愤怒和痛恨,目光有些复杂。他站起来,打量着手中的短矛,目光慢慢转向地上的少女,米斯特麦公爵微微颔首。
“我们将为您而战,尊敬的女士!”像是在发誓一样的亚伦,慢慢走出了房间。外面还守着两位布伦努斯家族的骑士。
“这里面……沉睡着一位高贵的女士。”亚伦把短矛递到骑士的手中,面色有些不落忍:“把她和这个一起埋了吧。”
…………“布伦努斯公爵大人。”看到亚伦走出来了的乌斯坦上前问道,右手被伊歌死死拽住的保民官探着半个身子:“发现什么了吗?”
“没什么……一个已经彻底被焚毁的部落营寨,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看起来这里应该是在五六天前遇袭的。”亚伦面色有些不太好:“正巧,就是我们出发的那天。”
“我们在来的路上连一个迷雾山强盗都没有遇上,证明他们没有南下,也没有滞留在这附近,也许是向西,或者是向北走了。”亚伦猜测着说道:“剩下的,就要等游骑兵们回来之后再说了——我让他们去找找看了,希望能发现些什么。”
“如果没有什么别的发现的话,今晚可能就要在这里呆一晚上了。”亚伦看了看,发现众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明显是极不情愿的样子,无奈的摆摆手:“至少不用在森林里扎营——这里是极北冰原,森林里到处都是狼群和黑熊出没,一旦遇袭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和死人睡在一起总好过变成死人吧?”
不再多问什么的乌斯坦和乔拉骑士长赶紧安排着骑士和士兵们将这片废墟清理一下——哪怕是睡在帐篷里面,他们也是不敢在这么个“鬼屋”里待一晚的。
“呀——————!!!!!”
刚松开乌斯坦手腕的伊歌没离开两步突然面色惨白的尖叫一声,整个人都瘫倒在了地上,胸脯急促的起伏着。闻讯望过来的亚伦和乌斯坦,顺着伊歌颤巍巍的抬起的右手看过去,双眸也不禁睁大了起来!
破败的屋檐下,一根黑色的绳子上挂着一整串惨白的头骨,那一个个奇形怪状还破烂不堪的样子明显是被人强行扭掰下来的,大概是因为被积雪盖住了因而刚才过来的时候没有被发现。寒风一吹呜呜的声响从头骨的缝隙中钻出来,渗人心肝!
而在这串“头骨风铃”的下面,炭黑色的地面上,一个用“红色颜料”绘制的诡异图案也不禁令人侧目——一个类似人形和狼头的怪物正在长牙五爪的咆哮着。最令人感到诡异的是这个“狼人”的背后,还被添了一对狭长的肉翅,被刻意突出的“眸子”,似乎正在冷冷的注视着众人。
“维姆帕尔……”亚伦小声自言自语着,看着地上血水涂抹而成的图画,双手不由自主的攥拳,一种愤怒和厌恶涌上心头。
长着蝙蝠翅膀的狼人,那不正是标识着维姆帕尔家族?如果一开始亚伦对这个惨遭放逐的家族还有那么一点点同情,认为人皇阿拉贡做的太过分了些的话,那么现在就完全是憎恶的情绪了——这根本就不是人所能做的出来的!
“乔拉,乌斯坦!”面色冷凝的亚伦.布伦努斯公爵转过身,看着这两个同样脸色不太好看的家伙:“我们今天不在这宿营了,把士兵们全部集结起来,随时等候命令。等到游骑兵回来我们就准备出发。”
“我一定要抓住它们,我要让这群忘记自己身份的畜生知道什么叫做愤怒!”亚伦声音里传递着怒不可遏的灵魂:“我敢肯定,它们还没有走远!”
“米斯特麦公爵大人,请您稍微平息一下情绪。”乌斯坦走过来说道:“我能够明白您现在的愤怒,但是我们不能就这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的脑子已经不太清楚了?”亚伦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只是这笑容看起来太过渗人了些:“这群家伙就在不到半个月前在一个叫做坎亚的部落干过同样的事情,你觉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同样的事情……做了两次?”乌斯坦紧紧皱起眉头,猜测着问道:“这是在……示威?或者说故意在引诱别人前来?”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不要用人的思维去思考野兽的想法,它们就是在示威,在炫耀自己的力量。”亚伦冷笑了一声:“野狼会在狩猎场留下骨头和血迹,是为了告诉别的狼群自己的能耐。这群家伙也就只有这个水平了。”
“一群在山里蜷缩的乡巴佬,没见过世面的野蛮人,稍微有些本事了就迫不及待的炫耀张狂,却还有那么点儿狡猾。”亚伦抿了抿被寒风吹裂的嘴唇:“这次的狩猎一定很有意思!”
(感谢苏霍伊帕夏(伊斯兰式的名字就是超好玩,不仅能正着念,还能打折舌头卷的念)童鞋的打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