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店门口小伙计看见进来两个人,忙迎上来说“二外里边请!”。王鸿举扶着宋老师一瘸一拐的进了店内,宋老师脚疼得迈一步就皱一下眉头。小伙计用好奇的眼光看着他。
这个店里的货架上摆着各色各样的古玩玉器,墙上挂满了字画。小伙计客气的说“我家店里的东西货真价实,种类也很多,这位先生的腿脚不好,二位先坐椅子上歇会儿。然后再慢慢的看。”
宋老师坐在了椅子上,他也很客气的对伙计说:“我是来找人的。麻烦你到后面跟掌柜的说一声,就说孩子他舅来了。”
伙计为难的说:“先生,这柜台上现在就我一个人,我得看着东西,离不开呀!”
宋老师笑了:“难道你怕我们是贼?”
小伙计连忙摆手说:“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柜台上不能离人,这是店里的规矩。”
王鸿举这时插话问:“伙计,我老师的脚崴了走不了道,我进去叫人行吗?”
“这个后院是库房不能随便进去。”小伙计还是很客气地说:“我们掌柜的出去了,后面只有老板娘在呢,她可能一会儿就出来,我看二位还是等会儿吧。”
宋老师对小声王鸿举说:“耐心等会儿吧,后面没有尾巴,咱们现在是安全的。”他的话音刚落就从店外面进来两个背着书包的孩子。其中年龄稍大一点的是男孩,另一个是女孩。宋老师看见他们后后高兴的喊了一声:“大维、妞子,你们兄妹俩放学啦!”
那两个孩子看见宋老师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来到他面前亲热的叫着舅舅。宋老师用双手紧紧抱住女孩的腰并想把她举起,他刚一站起来就“哎哟”的一声跌坐在椅子上。
女孩拉住宋老师的手关心地问:“舅舅,您怎么了?”
“我的脚崴了,一动就疼。”
那个叫大维的男孩焦急的问:“那可怎么办呀?您怎么弄的呀?”
“没什么大问题,养几天就能好!”宋老师说完拉过王鸿举。他对那两个孩子说:“大维、妞子,这个小哥哥是我曾经教过的学生,你们来认识一下。”
大维与王鸿举的年纪相仿,他对王鸿举点点头,很客气的打了一个招呼。与哥哥不同,那个漂亮的妞子来到王鸿举面前,好奇的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王鸿举觉得妞子的大眼睛十分清澈。
“哥哥好。”妞子很大方的向王鸿举伸出一只手。
“小妹妹好。”王鸿举有礼貌的拉起女孩的手。他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妹妹,心里有种欣喜的感觉。王鸿举最近刚在父亲的书房里读完《红楼梦》,他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长得精巧柔弱很像书中描写的林黛玉。
在几个人说话时。一个显得非常精干的中年妇女从柜台后面的小门里走出来。她看见了宋老师后先是一惊,然后急匆匆的走出柜台抓住宋老师的手:“弟弟,怎么会是你?难道日本人把你放出来了?”
宋老师见到姐姐就想站起身,他刚一站起来,脚脖子就觉得钻心的疼痛,他咧嘴“哎哟”叫了一声。
宋老师的姐姐忙扶住弟弟的肩头关心的问到:“弟弟,你这是怎么了?”
宋老师伏在姐姐的耳边低声说道:“大姐,说来话长,刚才我在大街上杀了两个鬼子军官。在逃跑的时候崴了脚。现在他们正在抓我呢,所以我就跑到你这来避一避。”
“哎呀,那他们现在肯定在全城搜捕你呢!”宋老师的姐姐听后大吃一惊,她赶忙叫大维带着妹妹到店铺外放风。然后她把弟弟和王鸿举让进一个小客厅里。随手关上了门。
在客厅里宋老师对他姐姐讲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原来他被日本人抓进监狱后遭受了严刑拷打,但是日本特务在他身上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于是就把他同几百个劳工一起塞进了闷罐火车,送他们到煤矿当苦力。由于这列火车上同时还装有大量的军火。在半路上火车遭到中**队的伏击,火车被炸出了轨。在混乱中他和同车厢的劳工一起杀死了押解他们的日本兵,趁机逃了出来。在逃跑时。日军的机关枪疯狂的扫射着逃跑的人群,大多数的劳工都被打死了,只有少数的人侥幸地逃出来。
“你逃走后为什么不躲起来呢?你要是再被日本鬼子抓住就不会活着出来了!”姐姐生气地埋怨着弟弟。
“我看见那些伏击日军火车的中国士兵都不怕死,他们冒着敌人机关枪的疯狂扫射,高声呐喊着往前冲,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士兵又毫不犹豫的冲上来,他们那种视死如归的精神强烈的震撼了我。姐,为了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不流血牺牲是不可能的!如果为了抗日而死,我认了!”
“在北平城里到处都是鬼子和汉奸特务,你的抗日行为,姐姐我绝对赞同,但你也不能鲁莽行事呀。告诉我,你是受谁的指派?你这次匹马单枪的刺杀日本军官,怎么没人接应,而且连周密的计划都没有。”
“姐,你真高抬我了,我和任何抗日组织都没有联系,这次杀日本鬼子纯属个人行为。”宋老师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说:“这手枪是我逃跑时从一个被打死的日本军官身上找到的,我回到北平的目的就是要用这把枪杀死几个日本鬼子,为劫车时牺牲的抗日将士报仇,为那些被打死的劳工报仇。我要用抗日的实际行动告诉日本鬼子,在任何地方都会出现不怕死的中国人,在任何一个角落都有可能向他们射出复仇的子弹,在哪里他们都不得安宁。除非他们滚出中国!”宋老师说到这里面因激动颊涨得通红。
“说得好!” 王鸿举听宋老师慷慨激昂的说完,情不自禁的拍起手来。宋老师拍着他的肩膀赞许说:“好孩子,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学生!”
王鸿举见宋老师和家人联系上就放了心,他就对宋老师说自己要回家了。宋老师拉着王鸿举的手对姐姐说:“姐,今天是这个孩子舍命救了我,如果没有他相救,咱们这辈子就再也见不着了!”
宋老师的姐姐上前握住王鸿举的手。非常热情地说:“孩子,你真棒!我代表我的全家谢谢你!”
宋老师和她姐姐把王鸿举送出小客厅,这时在外面放风的小兄妹俩也回到店里,那个小妞子见王鸿举要走就拦住他说:“小哥哥你要走吗?天都快黑了,你在我家吃完饭再走吧。”
王鸿举摆着手说:“不行,我要是回家晚了,爸爸会打我屁股。”
王鸿举天真的话语惹得大家笑起来,妞子有些不解的问他:“你连日本鬼子都不怕,还怕你爸爸打屁股呀?”
王鸿举被妞子问了个大红脸,他局促的搓着手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宋老师忙给王鸿举解围:“妞子。这有什么稀奇的!我都二十好几了,只要你姥爷一举棍子打我,我就吓得打哆嗦,连东南西北都找不着了!”
妞子被舅舅夸张的的动作给逗笑了。王鸿举觉得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
“小朋友,既然你的家教很严,我们就不留你了,你回家时要注意安全啊!你看这样好不好,我给你些钱,你找个拉洋车的送你回家吧。”妞子的妈妈从兜里拿出一块大洋递给王鸿举。王鸿举谢绝说:“谢谢阿姨,这钱您收起来吧。别人家的东西我不能要。”
女孩的妈妈非常喜欢这个有礼貌有教养的孩子,她从女儿的脖子上摘下一个玉坠,然后亲手挂在王鸿举的脖子上。她充满慈爱的摸着王鸿举的头说:“小朋友,谢谢你救了我弟弟,我们全家人都感谢你!我把这个玉坠送给你做个留念。愿她保佑你一生平安!”
王鸿举那起玉坠看了看,又抬头看看这位阿姨的脸。他觉得阿姨微笑起来像观音菩萨一样慈祥。
“阿姨,这个很贵重吧?我不能要!”王鸿举还想推辞。
坐在一旁的宋老师劝阻道:“鸿举,你就收下这个礼物吧。以后你看见了这个玉坠就等于看见了我。”
王鸿举听宋老师这么说,他说了声谢谢,这才不得已的收下了礼物。宋老师亲手把玉坠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鸿举你过来。”宋老师拉着他的手嘱咐说:“你记住了,今天事情你不要和任何人说起,连你家人也不要告诉。另外,这里你以后也不要再来了。你要忘掉我,忘掉今天发生的一切。”
王鸿举问为什么要这样,宋老师告诉他说:这是为了大家的安全。聪明的王鸿举一点就通了。宋老师又说:“今天你救了我,我要谢谢你,但是我不希望你再碰上今天这样的事,即使碰到这样的事儿也要躲得远远地,因为你还小,要安心读书。希望你努力学习健健康康的长大,以后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鸿举啊,我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了!”宋老师用力拍了拍王鸿举的肩膀。
“宋老师,您的话我记住了,咱们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吗?”王鸿举两眼红润的问。
“咱们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吗?”
宋老师笑着说:“鸿举,等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的时候,咱们还能再见面的!”
“我来送这个小哥哥。”妞子拉着王鸿举的手亲自送他出了店门。走出古玩店一段距离后王鸿举还想再多看那小姑娘一眼,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妞子站在大槐树下向自己挥着手,他也向妞子挥挥手,他看到妞子的脸上露出很甜美的笑容。走了很远他又回头望去,还可依稀看到妞子的身影。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可爱的小妹妹了,他的心里凭添了几分惆怅。
王鸿举的讲到这里停顿了下来,他的思绪回到现实中。“在一棵繁茂的古槐树下,站着一个美丽的女孩,这个女孩身披着五彩缤纷的彩霞,可那女孩甜美的笑容比那霞光还要绚烂。这个美丽的画面萦绕在我的心中有许多年了,现在我终于又见到了这画中的女孩,她现在就坐在我的身边。”
听王鸿举讲到这里,黄婷婷什么都明白了。人不相信缘分是不行的,她觉得自己和王鸿举就像是两条渺小的鱼。它们在浩瀚无际的大海中漫无目的游着,它们虽远隔重洋却在一个极偶然的机会迎头碰上,然后又各自离开,按理说它们根本就没有再次相遇的可能,可是在若干年后这两条小鱼竟然又在茫茫大海中重逢,似乎在冥冥之中有着一种不可知的力量在安排着各种各样的神奇巧合。黄婷婷想到这里感慨地说:“这世界说大真大,说小真小,当年救我舅舅的小哥哥一走就没了音信,没想到他就在我身边,而且还是与我同校的学哥。真是无巧不成书呀!”
王鸿举举着手里的玉坠说:“我一直没有忘记的那个女孩、我以为永远不能再见到的女孩原来就在我的身边,她还成了我人生道路的引路人。我虽然知道伯父是做古玩生意的,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他就是《博古斋》的老板。不相信缘分真的不行!”
“王鸿举,我问你,咱俩小的时候只见过短短的一次面,也没任何交往,你怎会思念我好多年呢?”
“实不相瞒,那时就觉得你长得非常好看,就像是《红楼梦》里的林黛玉。见到你时我就不自觉地把自己当成贾宝玉了。”
黄婷婷很惊讶:“啊!你那么小就懂得男女之爱啦?”
王鸿举不好意思地笑了,“不是的,当时我特别想有一个你这样漂亮可爱的小妹妹。”
黄婷婷笑着回答:“那我就做你妹妹好啦!”
“好啊,不过我还想要你做我的、我的。”王鸿举说到这里欲言又止了。
黄婷婷接过话茬说:“我知道你想做我的同志,是不是?”
“是啊,当然啦!”王鸿举尴尬的说。
此时王鸿举和黄婷婷都感到非常的兴奋。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许多。黄婷婷好奇的问起石头的情况。提起了石头,王鸿举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他用一种颇为伤感的回忆道:“当年我们俩一起救的宋老师,之后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我曾经带石头到家里玩。我爸爸也很喜欢他。可是在闹霍乱那年他也染上了霍乱,日本鬼子把他拉到城外的野地里和其他染上霍乱的人一起给活埋了。石头曾悄悄告诉我,他的叔叔是八路军在西边的山里打鬼子,等他再长几岁就去投靠他叔叔所在的抗日队伍,他要亲手杀死几个日本鬼子!嗨!可惜他才十四岁就死了!有时候我在梦里还见到他呢。嗨!”王鸿举不由的长叹一声。
王鸿举的一番话把黄婷婷说的心里酸酸的,她此时也想起了在一次作战行动中死去的舅舅。黄婷婷仰头望着横亘天穹的银河万分感慨地说:“看哪!今晚的银河星光璀璨,我想其中两颗星星就是我舅舅和石头,他们的灵魂没有死,他们正默默地注视着我们,为我们祈福。但愿他们在天国里过得快乐。”
“你说什么,宋老师也死了吗?”王鸿举大感意外。
“那一年舅舅在我家养好脚伤就走了,他跑到外地参加了八路军,后来在一次作战中牺牲了,据说他是在和鬼子的肉搏中引爆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的。他牺牲时离日本侵略者宣布无条件投降只差两天,可惜呀!他没有看到抗战胜利!”说到这里,黄婷婷难过的摇了摇头,王鸿举也很伤感。夜已深沉,万籁寂静,王鸿举和黄婷婷坐在大槐树下默默地望着星空好久没有说话。
王鸿举和黄婷婷分手后抄近路回到家里。他怕打搅家人,翻墙进院后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
屋外,皎洁的月光投映在纱窗上;屋内,王鸿举在床上辗转反侧。恍惚间他觉得窗帘上斑驳的树影极像黄婷婷的侧面轮廓,他知道这是个幻觉,不禁自嘲的捂住眼睛笑起来。这一晚王鸿举转辗反侧没有丝毫的睡意,他索性坐起来,直直的望着窗外出神,在他的眼前总是闪动着黄婷婷挥之不去的倩影。
王鸿举自身条件优越,个性骄傲,在他的心里还不曾为哪个女人留下过位置,可是他与黄婷婷从初次相识起至今,他对黄婷婷从喜欢到敬佩再到爱恋,在不知不觉中黄婷婷早已占满了他整个心田。此时的王鸿举面对的是种幸福的烦恼,他不住的责问自己:找到了真爱为什么遮遮掩掩不敢去主动追求?为什么对自己的真爱不能去坦诚相告?他对自己死要面子的行为非常不满,他认为自己简直就是个感情上的懦夫和伪君子。他陷入不断地自责自怨中,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太阳越出东方的地平线,几只睡醒的麻雀在窗前的树枝上不停的蹦着、鸣叫着。王鸿举从床上翻身坐起,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阳光已把院子染成一片金黄。他看见父亲正在院中悠然的打着太极拳,于是赶快穿好衣服走出房门和老父亲一起练了起来。
早饭后他推着自行车走出家门,母亲追在身后嘱咐说:“放了学就回来,兵荒马乱的别在外面乱跑让家长操心。”
王鸿举笑着对妈妈说:“妈,您就放心吧,我放学后就回家!”
王鸿举骑行在郊外浓郁的林荫道上,早晨的空气格外的清新。他身边是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的庄稼地,泥土的芬芳使他陶醉。王鸿举打定了主意,决定就在今天主动向黄婷婷摊牌,要坦白自己对她的爱慕之情,向她明确的表示要加入**的组织。他对自己的这个决定充满信心。半宿的失眠并没有带给他一丝的疲倦,他要马上见到心爱的黄婷婷,他在朝阳的沐浴下向学校飞快骑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