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其实还想向何大吉了解更多关于自己的事情,虽然这样说让人感觉很别扭,但他真的很希望自己能够找回那些失去的记忆.
对何大吉是如此,对梁瑾也是如此.
他能够敏锐地察觉到他们的失望,并不是因为他们表露的太明显,而是对于血脉者来说,要查觉到对方细微的变化太过于容易.
但他终究没有再挽留何大吉和孙静,就像他没有试图向梁瑾询问两人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
有的事情,失去了某一个契机之后,发展就决然不同了.
夜幕降临,他一个人坐在闽东金座楼顶的天台上,有人沿着楼梯慢慢爬了上来.
"李哥."他低声地向那个人打了招呼.
"林川."李明峰走到他身边坐下,随手递了一根烟给他."在想什么?"
林川摇了摇头,没有接烟,也没有回答.
"这种感觉很怪异吧?"李明峰问道.
"恩?"
"对于你来说,明明一切就发生在昨天,但对于我们来说却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情."
林川默默地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所记得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忘记了,你想说的话,没有人能够理解."李明峰却继续说了下去."而我们说的东西却都是你不知道的,你变得格格不入,是不是这样?"
林川点了点头.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李明峰说道."每个曾经短暂离开群体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你就当是自己离开了一段时间好了.花几天时间慢慢接受这样的事实,等你慢慢了解这几个月我们这里发生的事情,隔阂也就不存在了."
"你不明白,李哥,这没那么简单."林川摇了摇头."离开江海去找黄安德要一个答案,这是我计划了很久的事情.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思考,在权衡.我做出过无数的假设,进行过无数次推演,对于我来说,因为有这些过程.所以才有了强烈的渴望得到答案的愿望,它推动着我,告诉我必须到西北去,看看那里发生了什么."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可当我一觉醒来,所有人却都在告诉我,你已经去过了,在路上发生了许多事,而且你因为这件事而死了.你能理解这种感觉吗?就好像你下定决心去撞一面坚固的墙壁,并且做好了被弹回来的准备.可当你撞上去之后才发现,其实它后面是空的.不仅如此.它后面其实是万丈深渊,但你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能力去转变这个现实,因为它已经发生了,你已经落在半空中了."
这一次换成李明峰沉默了."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半响之后他才说道.
"我感到难受极了,李哥.这种空落落的感觉让我非常非常的不舒服.我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过,而且它很重要,也许伴随着很严重的后果.以前的那个我甚至因为这件事而死了,我不能假装一切都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有一种很糟糕的感觉,危险将会在某个时候降临,也许时间不会太久.可我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你想得太多了."李明峰摇了摇头."你只是因为不适应而胡思乱想罢了,相信我,过几天你就会好了."
"真的是这样吗?何大吉说我能够轻轻松松徒手拆掉一座大楼,李哥,拥有那种力量的我却死了,你觉得我是在胡思乱想吗?"
李明峰再一次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才问道:"你又想离开吗?"
林川点点头."这一次我有比上次更充分的理由."他站起来走到天台的边缘,看着周围哨兵们偶尔晃动的手电筒."看看那下面,人们已经完全适应了没有我存在的生活.你们有了水源,开始种植蔬菜和粮食.你们安装了太阳能电池组,于是电力不再成为困扰.地下的隧道一步步变得四通八达.活动范围也变得更广阔.事实证明,没有我,你们过得更好."
"那只是表明现象."李明峰摇着头说道."委员会存在无数的问题,它们只是被掩藏在安定的表面下……"
"那些问题必须由我来解决吗?"林川问道."那些问题没有可能通过其他手段解决吗?"
李明峰无法回答.
"李哥,我在这里的意义已经不存在了,但我却有了更重要的使命,我必须去把那威胁到这一切的危险源清除掉."林川继续说道."不然我永远也不能安心."
他回过头,看着楼梯口.
"你说是吗?"他问道.
他知道那个人一直躲在那里听他们谈话.
"为什么你总要给自己背上那么重的包袱?"梁瑾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为什么你总是要让自己生活在某个使命里?已经有那么多人死了,可世界并没有因此而停止转动.为什么你就不能放开那些无谓的东西,以平常心来试着和我们一起生活?"
几个月来,她对林川的牵挂,担心和思念,旁人无意识中的议论和表现,一步步把她对林川的感情放大,此时此刻,她已经无法再压抑自己的感情.
她曾.[,！]无数次地想象着他会以什么样的状态回来.
是满身伤痕,一无所获?还是志得意满,满载而归?
在她最疯狂的梦境里,她梦到林川消灭了所有怪物,消灭了黄安德和他的党羽,甚至消灭了王直.他整合了华夏所有幸存的人类,带领他们重新开始建设家园.而她,则成为了他的妻子,分享着属于他的光荣.
但那毕竟只是一个梦境.
林川的血突然开始变化,成为那噩梦中才会出现的血丝时,如果不是何大吉正好站在一边,她已经死了.
她曾经无数次把那个吊坠当做是林川贴在脸上,每一个晚上都会把它压在枕头下面.
她从来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它会变得如此危险.
事实上,直到现在她还一直无法完全从恐惧中挣脱出来.
她坚信自己是爱着林川的,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愿意像王源真那样,被他吞噬成为他的一份子.
"我相信这是我的宿命."这时她听到林川这样说道."上天不会凭空让我得到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不是坦克,不是老冷或者是其他比我更强的人?只是因为我比他们幸运?不,我从来都不这么想.我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上天需要我有能力去完成一些使命.以前我一直在寻找,因为我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但我现在相信,那是因为他需要我去帮助更多的人,去帮助人们从末日中走出来."
"不是这样的……"梁瑾在黑暗中拼命的摇着头,而林川却狠下心不去看她已经流满整个面颊的眼泪.
"你们已经适应了这个世界,我在这里不再是必须的."他这样说道."我必须去帮助更多的人,去帮助那泄在末日中挣扎的人.如果这使命是让我去消灭动乱的根源,那我就会一次次地回到那个地方,直到我成功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