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有给过“他”什么呢?柏缇一时顿住了,他似乎,没给过“他”什么,就连“他”的财产,都是现在的太上王赐下的,若果没有他,“他”该当是过着那种闲云野鹤的生活,就像在白鹤城刚刚见到他的时候那样,虽然看上去有些劳累,但是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当初“他”不惜抛弃在肇国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自在么,可是现在他连“他”唯一的那点期盼都毁掉了。
和他站在一起,注定自在不起来。
第二天一早,庄华穿着昨日回家之后就被司农府送过来的朝服,在雁容的伺候下束发戴冠,然后在一人来高的铜镜面前照了照。
雁容打量着庄华的这一身装束,说道:“先生穿上朝服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庄华嘴角抽了抽,“以前我当左相的时候也穿过朝服,怎么那时候不见你夸我?”
雁容过去又为庄华把鬓角翘起来的头发沾着发友抚平了,“那时候先生没头发,先生之前的身体也比现在差些,而且那时候先生的心事很重,前后两者自然是没得比。”
“那么明显?我记得那时候我明明很悠闲的。”庄华任由雁容动作,好奇地问道。
雁容脸色倏然沉了下来,带着些担忧和回忆,“那时候你身边不要人伺候,我也好奇,有一天就趁着易不在府里,我就去偷偷瞧了先生。”
庄华问:“你瞧见什么了?”
雁容摇摇头,“先生就像往常一样,看书,写字,静坐。可是那时候的先生让我觉得很……很压抑,我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是先生你一个人的时候,然人觉得和这个世道格格不入,先生很,孤独……”雁容说着,语调变弱了下来,最后笑笑说:“我都是瞎猜的,先生别挂在心上。”
庄华有些欣慰的感觉,这个世界上有人能理解到她的处境。伸手从袖子里摸出来一枚镶嵌着靛蓝色宝石的花钿,戴在了雁容的发髻上,然后欣赏的看了看,说:“好看。”
雁容也不推辞,直接凑到铜镜前照了照镜子,摸了摸头上的花钿,“先生,这值不少钱吧?”
庄华含糊道:“我也不知道,我商队上次走来的货迈出去的时候,看见这个就留下了,反正都是我的,是卖还是送人不都是我的事情么。”她当然知道这个多少钱了,不如他曾给柏缇买过的于形玉佩,但是也不便宜了,足够一个百姓家二十几年的正常花销了。
这是李亮说的,不过庄华没体会过这个世界百姓是怎么过的,因为到了这个世界她就从没缺过钱,所以对这个概念不是很明白,但是知道这玩应很贵就是了。
雁容很少在自己身上花钱打扮,或许是和从前的经历有关,雁容不会像别的统领女子那样打扮的花枝招展,而是向着庄华靠拢,一切极简,但使用不会显得庸俗,只是看上去清淡。
庄华不希望雁容一直这个样子,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是漂亮的时候,这个时候不漂亮,老的时候难免会有遗憾。
雁容嗔怪的看了庄华一眼,“以后别往家里拿东西了,庄子上哪里不用钱呢?要不是你说划出去的那一部分不许动,咱们府上现在恐怕都揭不开锅了。”这个时候雁容觉得庄华尤其聪明。
庄华有些寒烟,那本来是给雁容的,现在靠雁容那那一部分收入来补贴夏君府的花销,还真是……咳咳,心照吧大家。
庄华的行头拾掇完了,也差不多到了该出发的时间了,此时天还没有亮,月亮还在天上挂着,庄华带着两个随从两个护卫。乘着马车就往王宫的南门那边去了。
南门是王宫正门,大臣们上朝都要从南门进去,庄华慢悠悠的来到了南门的时候,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进去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山庭。
庄华拿不准该不该去打招呼,万一给山庭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就糟了,可是山庭一点顾忌也没有的朝庄华走过去,到了近前,山庭与庄华并肩而行,态度很是亲近的佯装责怪道:“庄华,怎么看到我也不打个招呼?”
庄华心里一暖,“我这不是人‘红’是非多么,要是有那腌臜之徒做了一些不好的猜测,我可真就是有愧于你了。”
旁边也有路过的大臣,山庭和庄华的声音并不小,所以两人的对话别人听的一清二楚,本来有与山庭交好的人想把山庭拉走,不要去找人庄华这个麻烦人物,但是一听两人这么说话……难道两人之前认识?
这么想着,有那不怕麻烦事儿的凑上来,跟山庭打招呼:“山大人来得好早。”
山庭见是熟人,拱手回礼道:“见过邱大人。”
庄华很是识趣的没插话,只是向那位邱大人微微颔首便罢。人家又没跟她打招呼,她现在这种情况也用不着跟谁处理好关系,基本上也没有关系让她处理,再说这人她连眼熟都算不上,这就说明是被柏缇新换上来的人。
那位邱大人想庄华颔首回礼,然后就玩笑似的跟山庭说:“山兄和庄大人纠葛不浅啊。”
谁都知道,这位求达人说的是两人名字的事情,纷纷露出笑意,看山庭如何化解这个不尴不尬的危机。
山庭坦然道:“我与庄华三年前便相识,交情着实不浅。”说着,还看着庄华,眨了眨眼。
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俩人早就认识?!三年前?
想想,三年前庄华用山庭这个名字进入肇国朝堂,搅起一波风云,三年后山庭再入朝堂却不是三年前那个人,而三年前那个山庭却改名换姓成了庄华再次归来。
之前还有人想着两人品性差别如此之大,一个君子一个佞臣,名字只是巧合,却不想,人家早有交情。
难道,三年前庄华本就是借着山庭的名字进入朝堂,庄华本就是叫庄华?
所有人都糊涂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提起这个话头子的邱大人干笑着说:“山庭,莫要与我说笑,早些时候庄大人回来,也不见山庭你说过与庄大人有交情。”意思就是是不是有谁逼你这么说的?说出来兄弟给你做主。
山庭笑了笑,“我与庄华是生死之交,我被困贼手,也是庄华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救我出来,此情山庭终尽一生也难以为报。之前我没有去,是因为那时公务正忙,我与庄华莫逆之交,他怎会怪罪我,带我有空闲时,他又不在城里了。”山庭说着,扭过头来看着身边至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庄华:“庄华,明日在下可要登门拜访,你可要准备好酒菜。”
庄华无奈的看了山庭一眼,“山庭,时间不早了,等下了朝再说吧。”
山庭这是在帮她,宁可把自己拖进来也要帮她。庄华觉得挺对不起山庭的,三年前就因为自己还的山庭被困炀国两年多,现在要是还因为她让山庭名誉扫地,她就真的要无地自容了。
上了朝,庄华就站在大司农邓先的身后。昨天庄华本来想去拜拜衙门的,但是因微博约的事情,就没去成,于是今天这位邓司农看着庄华的眼神很是不善,就差把“老子烦你”这几个字写脑门上了。
邓先人长得粗壮,跟殿前的司马符础相比,嗯……这位司农大人更像是司马。这位达人庄华早先还是左相的时候就认识,算是脸熟,毕竟商超的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那时候这位司农在右相竺均的光芒掩盖下,不显山不露水的,庄华也没接触过,但是现在看来,恐怕是早就站在柏缇这边了。
庄华心下唏嘘,就算柏缇不来这一出夺城的把戏,肇王百年之后,这个位置也是柏缇的了,司马司农都站在柏缇这边,或者说是先王后和前任司马的这边,哪还有太子即位和虞阳王篡位的可能。
庄华忽然又进一步体谅到现在的太上王的心情了,一辈子都把脱不了一个势力的影响,就算是站在国家最巅峰的位置,那也是憋屈至极啊,怪不得这么看不得柏缇这个儿子的好。
庄华属于新朝廷里的新菜鸟一只,真个朝会一直在听着,每一句话,也没人理会她,庄华乐得在邓司农宽阔的的背后当鹌鹑。
一上午的超长会议结束之后,庄华也没听出来说了什么实质性的东西,看来柏缇对这个朝廷班子还是不满意,看来要说正事就只有璋梁的那些人来了才行,现在朝廷里这老猫两三只即使德高望重撑不起来一整个朝廷。
下朝的时候,邓司农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然后对庄华说:“跟着老夫去司农府走一趟。”
这话说得,怎么也不像是让她到司农府走一趟,而是像去廷尉大牢里走一趟。
庄华屁颠屁颠的跟上,结果还没出去宫门,宫里的内侍就过来了,一道太上王口谕把庄华召走了。
“庄大人且慢,太上王请大人前去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