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鲁走进阳平关尚且不觉得有异常,直到入了为他准备的府上,一介陌生人却盘坐在厅里,而门外却忽而静寂无声,张鲁就算再大意,也算是猜到了,此行大概是钻入了他人已经张开的袋子里了。
降,是必须得降了。
张鲁本身就没有死战的意愿,之所以来到南郑,也不过想让袁尚明白他的价值,而如今,也许没有如他所愿,不过,袁尚如果想要轻松地取得汉中,再稳定这一块入蜀的前沿,张鲁的价值便一直都会存在。
果然,不到三天的时间,被好吃好喝供着的张鲁却忽然挂起了朝廷封赐的旗帜,朝廷以张鲁坐镇汉中多年有功,而拜他为镇夷校尉,封他为阆中侯,张鲁几子与兄弟下属也多有赏赐,对于拿下汉中,朝廷上下的意见也比较统一,当然,所谓的朝廷上下也不过是控制着朝权的袁尚和其部属,为了让张鲁能够安心投降,这般赏赐,对于一个降者而言,已经算得上罕有的丰厚的,不仅拜了仅逊色将军的上校军衔,更是封了个名号侯,着实令人眼红。
袁尚重赏了张鲁,自然也不会没有任何的好处,张鲁当了这三十年的汉中土皇帝,说到对这片土地的熟悉程度,他敢说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他在汉中的威望确实无人能够左右,有了他的协助,就在这寥寥的几天内,汉中的要塞和县所基本全部投降,有了张鲁的表率,袁尚点派而来的各级官员入职也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折,对于原本各县的官员,情报处早已拟好了单子,送到了田丰那边,风评不错与富有能力而名声不显的各自都会在单子上体现出来,至于怎么用,会不会用。田丰则自己心里有数。
在基于不会让本土官员怨声载道的前提下,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肯定会烧起来,关键是,怎么烧。还有如何能够让双方都满意,这点,则需要老成的田丰去思忖,而这便已经不是作为一放首脑的袁尚所需要去烦恼的了。
拿下了汉中,确实让袁尚高兴,而更让他高兴到将庆功宴摆在大将军府的喜事,自然分量也不会轻。
冀州的最后一块灰色地带渤海国已经彻底的沦陷,曾经逼得袁尚远走并州的袁谭正在押解上京的路上,整个河北四州,除了青州之外。已经全部落了袁尚的手中,袁尚的大势已成,他所占据的基本都是兵强马壮的州郡,历史上,曹魏的地盘。便是袁尚此时的势力范围,甚至,袁尚比曹操还要咄咄逼人,历史上的曹操经历过赤壁之战后元气大伤,而袁尚却相较而言,一路走来,还算稳妥。并没有经历过多大的打击,故而兵强马壮,横扫天下的气势便是黄口小儿都看得出来。
只是,来不及好好的高兴一回,正在与张郺田丰沮授鞠义金百万等人饮酒的袁尚却同时收到了两则情报,每一封消息都是以红印点缀。一一浏览完后,袁尚的脸色却阴沉得可怕。
“公孙康”
袁尚的眸子阴冷如刀片,手中的第一封情报放下,已有下人将情报递给厅内文武。
众人一一浏览完,尽皆脸色微变。而武将中,则全部面露杀机。
情报所记载,辽东公孙康,趁着幽州兵力空虚之际,联手辽西乌恒首领蹋顿兴兵十万,偷袭了单经所驻守的右北平郡,单经兵少,最终被围攻致死,其麾下一万五千精锐,全部战死,无人生还,蹋顿与公孙康合兵一处在幽州各处不停地劫掠专,杀袁尚所派的官员与将领,不到两天的时间,幽州基本全线溃乱,由于兵马不足,幽州各地也仅存几个重要的城池尚且坚守着,而就情报处传来的情报而言,蹋顿与公孙康的十万兵马已经挺进了范阳郡,一路烧杀抢掠,恰是秋收的季节,幽州的生产也因此受到了极大的破坏。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叛乱。”
沮授冷声道:“平日里也不见得公孙康敢放一个屁,而今我军驻守幽州的主力都参与了围剿袁谭的战役中,这厮准时的跳了出来,想来早就做好了与主公彻底撕破脸的准备了。”
“还有那蹋顿”
沮授的声音更冷:“当年如同没有老主公扶持他,岂会有他今日在乌恒中的权势,狼子野心,没有一点道义可讲,此人该杀。”
袁尚闻言,眸子也是十分的冰冷,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第二封情报传递下来。
这回,再一次惊起波澜。
荆州刘表刚死,众人尚且以为荆州的战乱还要蔓延上一段日子,却没想到,孙策的速度比曹刘快了许多,在周瑜等人的协助下,孙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在曹刘两家之前,深深挖走了荆州的半壁江山,而曹刘两家在与无奈之下,为了保存兵力,经过谈判,最终曹刘两家各自取走了两郡,也算是小有收获。
而就在三家瓜分了荆州后的第二天,来自袁尚的威胁,竟然让素来明争暗斗的三家得以联手,情报处递来的第二份情报所记述的便是曹操刘备孙策三者互通使者,在南郡完成了会面,三家的具体合作细节尚且不知,不过,大致上约莫是将兵力与资源相互共享,以达成遏制袁尚的目的,这点,不会有多大出入。
厅内众人脸色从阴沉到了凝重,如果第一个消息尚且让他们不会觉得那么棘手之外,而后者则已经让他们为之眉头紧锁。
曹操、刘备、孙策,任何一家,都不是易于之辈,眼下三家联手,若是单论兵力的话,已经可以不比袁尚逊色,而论疆域的辽阔,大致上也差不多,就现在简单的对比一下,双方可谓是势均力敌。
“三家联手,确实不可小窥,但是若说三家能够完美无间的合作,属下可宁死也不相信。”田丰思忖了些许,沉吟道。
“接着说。”袁尚轻摸了下下巴,淡然道。
“以属下来看,三家联手虽然难缠,不过,对主公却也是一个好机会,只要运作得当,日后扫荡三家势力,也会少了不小的阻力。”
“哦?”
袁尚眸子闪过一丝精光,说道:“说说你的看法。”
田丰微点颔首,那一头已经有些苍白发丝微微晃动,却听他说道:“与其一家一家去削弱他们的力量,不如一劳永逸地让其衰弱下去,如今三家联手,虽然对主公而言有些棘手,不过,恰恰也是一个机会,争夺天下不外乎是借势与用势,而如今主公的势力一日日增强,已然不需要借势,至于怎么用势则需要主公与诸位将军一齐斟酌了。”
袁尚点了点了,他已经明白了田丰所要表达的意思。
稳打稳扎,以强有力的气势,将三家兵马一举击败,战争最直接而粗暴的打法,卷起大规模战役,如同历史上曹操据北方而南下一样。
只是,如今却不是南下的最佳时机,至少,袁尚是这么认为的。
幽州有乱,冀州刚下,蜀地更不用说,十万兵马短期是出不来,在后方不稳的前提下,袁尚的风险极为之大,若是成功尚且好说,若是失败,后果可是十分的严重。
他不希望像走上历史上曹操所走过的路,三家联手又如何,只要袁尚走慢一点,走稳一点,消灭他们,也是迟早的事儿,而目前,在他看来,最要紧的,还是先把后院的杂草给拔掉才是正事儿。
“曹操、刘备、孙策三家先放一放,盯紧了就好,短时间之内,对方应当是不会有什么大举措,反倒是冀州刚下内部不稳,本将担心的是曹操几家诸侯会趁机来插上一手,这点不得不防。”袁尚沉声道。
最近刚从晋阳调回长安的审配站起身道:“单靠吕布与朱灵两位将军,冀州难以稳定,不如再前一员文武双全的大将走一遭,多少是会稳妥一些,也好防着曹操等人趁机来犯。”
“至于,幽州之事,属下提议让高顺臧霸二人引兵前去平叛即可,那公孙康与蹋顿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有这两位老将亲自领兵,幽州之乱,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罢了。”
袁尚闻言,略一思索后,看向了张郺,说道:“冀州之事,就有劳儁乿将军走一趟了,从司隶凑够两万精兵问题不大,如果再算上吕布与朱灵两位将军手头的兵力,算起来也有八万了,应当足够震慑住那群宵小了。”
下首的张郺闻言,起身道:“喏。”
袁尚摆了摆手示意张郺坐下,那双眼睛渐渐凝聚起杀机。
“另外…”
众人皆看到了袁尚眸子里闪过的寒芒,却听他声音冷然道:“传本将命令,让高顺臧霸前往幽州平叛,不接受任何投降。”
在场十几人皆心中一颤,时隔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袁尚杀心如此的浓郁,想来,幽州公孙康与蹋顿兴兵反叛之事已经彻底地惹恼了袁尚,蛰伏了几年,似乎很多人都忘记了袁尚自己也是武将出身,那铁血的硬朗作风并没有随着势力的升涨而消逝。
众人退去,唯有袁尚侧身望着南方,眸子里的光芒闪烁不定,站在他身边袁承不敢发出一丝的声响,在这一刻,他这父亲给他的感觉,就像后院养着的那头孤狼,正在张开他的血盆大口,那双眼睛,似乎被一丝丝红晕所弥漫,那种血腥的感觉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