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确实年轻,与其说是走路还不如说是小跑。
走着走着,突然一辆摩托车拦住了去路。
秦天佑以为这人认识陈卫东,也没在意,没想到开摩托车的竟然是镇办公室主任老张,他没下车,把头盔往上抬了抬冲秦天佑笑说:“秦主任,这么热的天,还出来跑步啊?”
“是啊!习惯跑步了,想出些汗。吃午饭时间了,张主任是不是要下乡?”秦天佑随口问。
“哦!你不知道啊!今天陈二爹请客。昨天我和老钱就去吃过了,今天他又把郑镇长叫上了,他没叫上你?”老张满脸疑惑地问道。
“没有啊!”秦天佑大惊道。
“不会吧!有关妇妇主任的事,你们班子事先没有通过气?”老张摇头问。
“没有,史小英不是干得好好的嘛?昨天午饭陈二爹还是在她家吃的呢!怎么了?她犯事了?”秦天佑问。
“呃!咳!咳!我也不清楚。天好热,我先走了。”老张发现秦天佑一头雾水后,知道这是陈二爹一人的主意了,赶紧开溜,只怕得罚了这位未来的政治明星。
秦天佑的眉头皱上了,王琼花说过的想当女主任的话,立即在脑海中浮现起来。
“不过有个条件,你得先让我当妇女主任。把妇女主任位置当礼物送我。”王琼花说这话时的一颦一笑,语气都仍然清清楚楚。难道王琼花向陈二爹开口了?陈二爹决定把妇女主任职位当礼物送王琼花了?秦天佑突然感到心口堵得慌,王琼花在他脑海中的原本仙女般的形象变成了西游记电影中的蜘蛛jīng,浑身不由一哆嗦。
陈卫东发现秦天佑的神情不对劲,赶紧问:“天佑,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秦天佑摆了摆手,轻轻摇头说:“也许昨晚感冒了,一冷一热,属于空调病。回去睡一会就会好的。”
秦天佑的反应还是很快的,他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话打死他都不能说。陈卫东就搀扶着秦天佑,两人走路的步子变小了,速度变慢了。
昨天陈二爹暴雨过后打电话请了镇办公室主任老张和负责计生工作的老钱一起吃了个便饭。
陈二爹用嘴为王琼花清理了秦天佑安置在她体内的白伪军后,不得不接受了王琼花的任务,那就是想办法让王琼花当妇女主任。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陈二爹风流快活了一会后,不仅手短嘴软,而且身子骨也软了。
陈二爹是知道王琼花的规矩的,孙鸿飞吃了她的腥,被敲了一万元,这事是家喻户晓的,他作为村长,王琼花没要她的钱,只要他出力为王琼花弄个妇女主任当当,他是不得不出力的。
“明天下午听不到准信,我到办公室去找你。”这话对陈二爹的压力很大,他知道王琼花说得出,就能做得到。王琼花虽然是回眸一笑说的,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明天下午听不到准信,她也许会闹事的。
陈二爹吃了她的软,虽然心中忐忑得很,只怕后患无穷,但还是幻想着能经常吃吃她的软,甚至想把他的榆树根似的老东西也象陈宝书一样和王琼花玩个老牛推车。他以为只要他想办法把王琼花弄上去了,王琼花就会感恩,他就有机会三天两头地找王琼花谈工作,然后趁机……嘿嘿!
所以,陈二爹躺在王琼花躺过的地方拔弄了一会软里叭叽的家什后,就下定了决心,决定立即采取行动,准备在第二天,不仅想给王琼花一个准信,而且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了。
晚饭菜肴比以前要好,陈二爹专门到公路上的小饭店买来了两个炒菜,炒菜是一个辣椒炒鸡肉,一个回锅肉,又弄了两个凉菜,一个凉拌猪耳朵,一个凉拌藕。
两热两凉,四个菜,还不够,陈二爹又自己动手,就地取材,搞了两个小菜。一个是一盘花生米。这个花生米一般在农村来说,是酒场上必不可少的,因为花生米有两个外号,一个叫“奉陪到底”,意思就是到酒席完毕,这盘花生米你也吃不完,另一个外号叫“筋叨”,就是说,你尽量的用筷子来叨吧,累死你,你也叨不完一盘一颗一颗的花生豆。酒热耳酐之时,你可以一边听着别人说话,一边叨一粒花生豆放在嘴里慢慢嚼,不算失礼,还有滋味,真是一盘好菜。
另一盘菜,有个很诱惑很好听的名子,叫“少女脱衣”,其实就是把黄瓜外面的青皮削去,露出里面洁白的果肉。
三个人,六个菜,一桶散装二锅头,大门一闩,一个yīn谋就开始在酒桌上进行了。
“老陈,你不过rì子啦?今天怎么舍得这么放血?”老张笑呵呵的坐在沙发上,伸手抄起筷子,先叨一粒花生米,放在嘴里嚼着。都是老关系,不用客气。
两个沙发,老张坐一个,老钱坐一个,陈二爹只好用脚勾过小凳,坐下来,伸手拧开桶装二锅头的瓶盖,向两个玻璃杯子里倒酒。
“领导呀!我要汇报工作,这事你要是不给我办,今天我不放你走。”陈二爹把倒好的第一杯酒放在老张面前的桌面上,毕竟人家是客人,还是上级,第二杯酒就给老钱,自己用第三杯的。
老张又用筷子夹起一个猪耳朵放在嘴里嚼,一边嚼一边笑着含糊不清地说:“你就不用整那虚的,有事说事!”
陈二爹没说事,先举杯:“来一个,干了!”
老张和老钱都是贪杯之人,当然不客气,举杯就干。
老张喝酒时,很有特sè,端起酒杯,先是把脸上的肥肉都拧成一团,紧皱着双眉,眯缝着眼睛,慢慢的瞧着杯中的酒,慢慢向嘴唇上凑,看那愁眉苦脸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大臣得到了皇帝赐给的毒药,不喝不成,喝了就要死。但等到嘴唇沾到杯里的酒的那一刹那,他的表情马上变了,紧皱在一起的五官立时舒展开来,绽放着一种奇异的满足和爽快,然后脖子一挺,脸孔一仰,咕噜一声,辛辣的酒液就进了肚子,他的眉头就又皱在一起了,咧着嘴,啊一声,也不知是痛苦,还是舒服,然后就用舌头舔舔嘴唇,紧接着就要叨菜,中间不能停,据他自己说,他是菜酒,酒要用菜来压。
等到老张整了块肥猪肉放进厚厚的嘴唇里大嚼一通之后,这才又第二次舒展开眉头,悠闲的喝了口茶水,说:“老陈,看你今天整这一桌,我就知道你有事,说吧,什么事?只要能办,我们哥们,谁跟谁?”意下之意当然是没问题。
陈二爹喝了口茶,润润嗓子,这才悠悠的说:“老张呀!我这村长,没法干了呀!”
老张说:“不会吧?这不是干的好好的嘛?”
陈二爹说:“唉,现在呀!村里对我的意见,很大呀!也对你们镇领导,很有意见,主要是计划生育这一块……”
“等等,等等……”老张连忙打断陈二爹的话:“计划生育和我们镇上的工作,没有什么关系吧,怎么找到我们头上来了”
陈二爹说:“村民怎么知道镇上的工作和计生工作没有关系?还以为你们都是一个系统的,都把责任推到我和你们的头上来了。”
“为什么?”老钱大声问。
陈二爹把躺在王琼花躺过的地方拔弄软里叭叽的玩意时想到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老张呀!我们村里的计划生育,一直是个大难题,你也知道,现在计生办查的又严,罚款又重,村里对这个意见都很大。本来意见大就意见大吧!谁都要生孩子的。但现在二胎证太难批了,有不少头胎是女孩人,都等着二胎指标,还没有着落哪!我们村里的妇女主任史小英,自己的儿媳妇生了两个女孩子,现在又怀上了第三胎,大家对这个意见都很大,这事要是不处理,我们村干部一点威信也没有了!”
陈二爹就是想把史小英弄下去,找这个借口,他也知道史小英为了要儿媳妇生个儿子,肯定不会堕胎,所以就要威胁镇领导,看领导怎么办,要么让史小英下去,要么,把孩子打掉。陈二爹是有绝对把握,那个史小英是宁愿下台,也不会让儿媳妇打胎的。
老张有点为难了,搔搔头皮,落下几片头皮屑,连忙用手虚空一扫,这才说:“老陈,这事,要找郑镇长,她负责你们村。你们村里的妇女主任,是计生办请的,这事老钱管。老钱正好在,你问老钱啊!”
老钱终于听明白了,心想,陈二爹你只顾拍老张的马屁了,计生工作是我管的,你请他干什么?你给我几条香烟,这事哪用这么麻烦?一个电话就行了嘛!
他摆架子了,慢条斯里地说:“我说,啊!这个计生工作嘛!人选是最重要的,假如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我看是不能随便动的。”
陈二爹的心一揪,看着老钱怔了怔。知道这老狐狸收钱收惯了,今天只一瓶白酒是对付不了他的。犹豫再三,再三犹豫,思考再三,权衡再三,他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摸出了两张卡,在老张和老钱面前各放了一张后,笑说:“办公家的事,还得掏自己的腰包,你们不收下,以后再到湾里村来,我就不再认你们这两位朋友了。”
老钱回过味来了,用筷子指着陈二爹的鼻子,“哼哼哼哼……”就笑开了。
老钱一笑,老张也明白,陈二爹也笑了。
老张笑,是爽朗的大笑,不是像老钱一样的jiān笑,人家老张,领导就是领导,就算是在做卑鄙的事情,也做得光明正大,就算一肚子坏水,也笑的光明磊落。
陈二爹被人识穿了,也“嘿嘿嘿嘿”笑起来了,微微老脸有点红,忙端了茶杯,遮了遮脸。
老张笑过之后,说:“就你那点鬼心思,我还不知道,想办人家吧?”
想办谁,不用说出来,大家都心照不宣。
陈二爹的老脸更红了,说:“什么话?我老陈为党为民辛苦了一辈子,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像吗?”
“像!很像!”老钱一本正经地点头说。
老张笑说:“老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想办谁?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一声?也好让我们与你同乐呀!哈哈哈哈!”
陈二爹干咳两声,说:“为了工作,不是为了我个人。全村人都推荐妇女主任让王琼花当,她有能力,有热情,这事两位领导千万得替我做主的啊!”
听到陈二爹说的继任者是王琼花后,老张老钱一下眉开眼笑起来,边把香烟卡往口袋里塞,边大笑道:“行!真有你的!哈哈哈哈!”
不要以为暗箱cāo作只存在于股市,它最大的厉害之处在于政治,国家与国家之间是大政治,个人与个人之间是小政治。
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就像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如果能把基层农村的这种小小的政治扩大无限倍,其中的yīn谋诡计,其中的惊心动魄,jīng彩程度绝对不下于美国和俄罗斯之间的争斗。
昨天是yīn谋,今天是阳谋。
陈二爹为了让王琼花当妇女主任真的大放血了,他在公路边的饭店请老张、老钱和郑镇长吃午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