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自然是不愿再被梁山劫走的。
史进派人到牢中询问了宋江心意后,便也罢了救他的念头。
孙静也没有耽搁太长时间,没几日就断了宋江脊杖二十,刺配江州牢城。
却是只断了宋江杀阎婆惜三人的罪过,宋江是梁山贼首的事却是以查无实据过去了。
赵能、赵得虽然不甘,但也不敢质疑孙静的断定,闷闷不乐的回了郓城县。
宋清早已上下打点过,名唤做断杖刺配,又无苦主执证,众人维持下来,二十脊杖并不甚深重。
当厅带上行枷,押了一道牒文,差两个防送公人,无非是张千、李万。
当下两个公人领了公文,监押宋江到州衙前,宋江的父亲宋太公同兄弟宋清,都在那里等候,置酒管待两个公人,赍发了些银两。
教宋江换了衣服,打拴了包裹,穿上麻鞋。
宋太公叮嘱道:“江州是个好地面,鱼米之乡,你去了那里宽心守耐,我自使四郎来望你,盘缠有便人常常寄来。只恐梁山的人来劫夺你入伙,切不可依随他,教人骂做不忠不孝。此一节,牢记于心。孩儿路上慢慢地去,天可怜见,早得回来,父子团圆,兄弟完聚。”
宋江只说谨记父亲教诲,洒泪拜辞了父亲,兄弟宋清送一程路。
出的城外,宋江嘱付兄弟道:“我此去你们不要忧心。只有父亲年纪高大,我又被官司缠扰。背井离乡而去。兄弟,你早晚只在家侍奉。休要为我到江州来,弃撇父亲,无人看顾。我自江湖上相识多,见的那一个不相助,盘缠自有对付处。天若见怜,有一日归来也!”
宋清洒泪拜辞了,自回家中去侍奉父亲宋太公,不在话下。
只说宋江和两个公人上路。那张千、李万已得了宋清银两,又有衙门官吏吩咐过,路上并不敢催逼宋江。
三人行了二十多里便歇了。
次日,三人上路走了没多远,便听得后面蹄声雷动,数十骑快马追赶而来。
马上骑士不是官军,却都带着刀枪。
张千、李万看后面有些喽啰穿着黑衣黑甲。也知道是梁山兵马了,虽然知道梁山兵马并不胡乱杀人,但也是害怕的厉害。
如今世道,哪个做公的能没收过一些金银。
有一些钱已经不叫好处了,而是常例钱,谁也不能坏了规矩。
若是梁山要杀他们。还真不缺借口。
张千连忙对宋江道:“押司照料则个。”
宋江看来的是史进和梁山一些头领,笑道:“莫怕,他们都是义士,不会害了你们性命。容我上前,与他们说些话。”
张千、李万此时哪还敢管宋江。看着宋江迎向梁山来人。
史进与众人下了马,迎住宋江。感叹道:“自从兄弟下山,我们无日不想念,不想却要这般相见。”
宋江作揖道:“哥哥见谅,前番多得哥哥收纳,山寨众兄弟相处也甚欢。之前兄弟宋清上山说父亲思念成疾,不想却是想让我了解官司,好在身边伺候。宋江虽然有心再与众兄弟做一处,无奈父亲之命,却是不敢有违,还请哥哥和众兄弟勿怪。”
史进摇头道:“此是孝道上的事情,我们如何敢让哥哥做个不孝的人。只是此去江州路远,哥哥却是要多保重。若是有事,可让人捎书信来,我等敢不效力。”
宋江拜道:“深感哥哥厚意,若有来生,宋江必为哥哥执鞭坠镫。”
二人说了几句,后面晁盖等人也上来说话。
晁盖忍不住又道:“我等在梁山替天行道,都是好汉的勾当,也不污了家门。贤弟何不劝太公一起去山寨,免得背井离乡去那江州。”
宋江道:“小弟也想,只是父亲性子便是那般。我却是劝不了他的,若是逼出好歹来时,宋江便不为人了,因此不敢。只待父亲百年,小弟必与众兄弟做一处。”
晁盖看宋江这般说,也只能作罢。
吴用拿出一封书信,道:“兄长听禀:吴用有个至爱相识,现在江州充做两院押牢节级,姓戴,名宗,本处人称为戴院长。为他脚步飞快,一日能行数百里,人都唤他做神行太保。此人十分仗义疏财。昨夜小弟修书一封,与兄长去,到彼时可和本人做个相识。但有甚事,可教众兄弟知道。”
宋江接了书信,谢过吴用。
众人送了一程,宋江拜道:“送的远了,众头领还得回山,便请留步吧。”
史进道:“此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何妨再送一程。”
又送了一程,宋江便又拜道:“若让济州得了消息,宋江死不足惜,只恐他们拦截众人,若是有些不好时,小弟却是百死莫赎了。宋江就在这里拜别众位兄弟。”
史进让人拿来昨夜准备的包裹,道:“一些俗物,兄弟拿了用。此去小心,我们他日再会。”
宋江连忙道:“宋清已经为我准备了许多物事,带的多了,路上也不便。大伙的心意,宋江心领了,只是不敢受。”
史进笑道:“有甚不便的,哥哥在江湖上也是有名的人,谁还敢害哥哥不成。出门在外,多带些金银总是好的。”
晁盖也道:“若是有人不长眼,贤弟便报我们梁山的名头,不信有人敢太岁头上动土。”
宋江看众人这般说,也只好收了。
史进又招呼张千、李万过来,拿了两锭银子给二人,道:“你们路上要小心照料宋押司,否则有些差池时,只怕山寨弟兄不好说话。”
张千、李万连忙道:“好汉放心,小人一定精心伺候宋押司。”
史进众人回山去,宋江自和两个公人去江州。
两个公人害怕梁山好汉,也不敢起什么心思,路上只是用心伺候宋江。
三个人在路约行了半月之上,早来到一个去处,望见前面一座高岭。
两个公人这条道路也走过两次,说道:“好了!过得这条揭阳岭,便是浔阳江,到江州却是水路,相去不远。”
宋江道:“天色不早,我们快些走过岭去,寻个宿头。”
公人道:“押司说得是。”
三个人厮赶着奔过岭来。
行了半日,巴过岭头,早看见岭脚边一个酒店,背靠颠崖,门临怪树,前后都是草房。去那树荫之下,挑出一个酒帘儿来。
宋江见了,心中欢喜,便与公人道:“我们肚里正饥渴哩!原来这岭上有个酒店,我们且买碗酒吃再走。”
路上花销都是宋江出钱,两个公人自然乐意。
三个人进的酒店来,便见四个大汉正在里面吃酒。
看到三人进来,一个赤色虬须的大汉便道:“你们自己捡座头坐吧,要多少酒肉,我去给你们弄来。”
两个公人看这四个大汉居然是这里主人,心中也害怕起来,他们莫不是进了黑店吧。
这荒郊野岭的,就是杀了他们,别人也不知。
宋江看这四人有些像江湖上的汉子,心中也有些警醒。
主座上的一个大汉打量了宋江几眼,问道:“你们可是从山东来的?”
宋江看这大汉生的浓眉大眼,声若洪钟,也猜的该是江湖上的好汉,便也拱手道:“我们从山东济州来。”
这大汉起身道:“哥哥莫不是山东及时雨宋江宋公明哥哥?”
宋江点头道:“正是小人,不知好汉高姓大名?”
这大汉作揖道:“小弟姓李,名俊,祖贯庐州人氏,专在扬子江中撑船艄公为生,能识水性,人都呼小弟做混江龙李俊便是。这个卖酒的,是此间揭阳岭人,只靠做私商道路,人尽呼他做催命判官李立。这两个兄弟,是此间浔阳江边人,专贩私盐来这里货卖,却是投奔李俊家安身。大江中伏得水,驾得船。是弟兄两个,一个唤做出洞蛟童威,一个叫做翻江蜃童猛。”
李立、童威、童猛也见礼道:“我们在这里等候了哥哥多日了,总算没有错过。”
宋江还了礼,问道:“你们如何知道我会来这里?”
李俊笑道:“近日有个相识从济州来,说道:‘宋公明哥哥因为杀了三人,发在济州府,断配江州牢城。’我料想你必从这里过来,别处又无路。哥哥在郓城县时,我尚且要去和你厮会,今次正从这里经过,如何不来拜见,因此在这里连日等候。刚才看哥哥样貌和江湖上传的一般,因此出言相问。”
李立有些尴尬的道:“我只顾着卖酒,倒忘了我们在这里等什么人了。”
宋江拱手道:“量宋江有何德能,教四位如此挂心错爱。”
李俊笑道:“哥哥扶危济困,名闻寰海,谁不钦敬!梁山水泊年前救得百万百姓,听说也多有哥哥出力。只不知哥哥如何一人到了这里?”
宋江道:“梁山众兄弟素来友爱,山寨头领也曾想打破济州城救我,不过我父亲不愿让我和朝廷做对头,让我来这里了结官司,宋江不敢不从,只能负了山寨众兄弟厚意。”
李俊听得宋江这般说,点头道:“早听得史进哥哥慷慨仗义,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