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敢见了老大赵顼,才知道他的病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一百倍,甚至不止一百倍。
这个曾经风光无比的赵老大,骨瘦如柴,形容枯槁,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躺在厚厚的棉絮之下,他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嘴唇干裂,只有那微弱的呻吟声提醒着别人他还是个活物。
这那还是万民敬仰的一国之君,仿佛谁都能过来很轻易地伤害他。
“自从灵州战事不利,官家已经病了四年多了,身体每况愈下,才到成了今天这幅模样!”
皇太后高滔滔泪眼婆娑地看着病榻上的儿子,她虚弱地靠在椅靠上,仿佛刚刚被人剜去了心肺。
灵州之战?
虽然李敢对这段历史并不是非常熟悉,但是他还是隐约从高滔滔、刑恕等人的言谈中,隐约获知一些内容。
那是四年前在宋神宗的主导下,组织的一次倾尽全国之力对西夏的用兵,宋军虽然开局顺利,但是后来因为五路大军配合不当,除大太监李宪的部队得以保全,其他四路大军几乎消亡殆尽。几十万将士埋骨关外,数以百万计的伙夫、杂役死的死,降得降,北宋国力大损。
正是这灵州战败成为赵顼心中不可承受之重,最终压垮了这个曾经意气风华的皇帝。
当李敢提出要对赵顼静脉点滴时,高滔滔看着那些玻璃器皿和钢制针头犹豫了,她从来没有看到一个郎中用这些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来为病人医治。
“李生就没有别的法子?”
高滔滔拖着长长的裙摆,在福宁殿的大门口焦虑地踱着步子,跟还是不跟,两个掌扇的宫女在她身后无所是从。
李敢摇摇头,瞧神宗皇帝的样子,已经严重脱水,如果不及时注射些葡萄糖液,只怕是支撑不了几天了。
殿内只有刑恕和几个宫女,没有一名御医。
这是李敢的要求,他知道自己的治疗方法肯定会遭到不懂西医的御医们的非难,所以让高滔滔屏退了所有的御医。
刑恕原来对李敢带来的超大号的药箱本来就内心猜疑,没想到李敢拿出来的全是自己没有见过的家伙,那长长的绿色导管,像是琉璃制品,如果真是琉璃,那可是价值不菲,这随便把他带来的琉璃器皿卖了,就可以过上不错的生活,还需要这么辛苦,冒着风险开医馆吗?
刑恕随手拿起一个玻璃瓶,放在手里掂量了一番,又放在鼻子前狠狠地嗅了一阵子,最后,又用舌头在瓶壁上添了又添,当他闻到李敢手中那些葡萄糖液传来的甜甜淡淡的清香,狠下心说:“还是让臣下为官家试药,李郎中你说要把钢针插在刑某的手上,你就来吧。”
李敢看到刑恕一副即将慷慨就义的样子,心里哭笑不得,这些葡萄糖液都是自己好不容易在医馆的丹房里提制和配置出来的,数量本来就不多,那可以这样随意浪费在一个健康人的身上。
“要不刑大人先品尝一口吧?”李敢说。
“这些生命营养液还可以品尝?”刑恕将信将疑。
生命营养液这是李敢给葡萄糖液取的宋朝名字,没法子,在宋朝想要用自己这些新奇的东西救人,必须给它们取个入乡随俗、通俗易懂的名字。
李敢取出一根玻璃勺子,给自己匀了一勺,灌进了自己的嘴巴,又给刑恕匀了一勺。
刑恕接过勺子,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然后嘟着嘴巴,用舌头上的味蕾细细品味这些不明液体的味道,一股香香甜甜的感觉顿时充满了他的口腔。
“真是美味,刑某从来没有品尝过这样美味的东西,某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琼浆玉液,某非李郎中是天帝贬谪下到凡间的医仙人。”
医仙李敢,这个字号就这样流传出去了。
连李敢也没有料到的是,多年以后,他的名望甚至超过了汉代的一代名医《伤寒论》的作者医圣张仲景和唐代的名医药王孙思邈。
医仙李敢和诗仙李白一起,成为了后世之人高山仰止的两座丰碑。
刑恕舔舐后,急急忙忙吞下一勺子的液体,啧啧嘴巴一副不满足的样子。
看着刑恕那兴奋又贪婪的样子,高滔滔还是摇摆不定。
她也吞下了一勺葡萄糖液,虽然口感不错,但是她还是不相信这液体能直接注射进人的身体,往口里灌过量的水都能把人淹死,何况要把这两大瓶的液体直接输进人的身体内。确实这远远超出了高滔滔的理解力,她就是觉得不可思议。
“就在哀家身上先试试吧!”
高滔滔伸出了自己那只白皙的手掌。
“不,还是让孩儿先试试!”赵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福宁殿,她举起钢针,就示意李敢往自己手上扎。
李敢连忙伸手阻拦,姑奶奶,你知道静脉在哪里吗,你知道什么是静脉注射吗,即使是肌肉注射,也不可以这样随意乱扎呀?
“瞧官家这情形,只怕耽搁不起多少时间了,要尽快注射。”李敢紧锁眉关,他看看病榻上的赵老大,催促说。
是呀,如果要在赵颖身上挂完一大瓶葡萄糖,再观察一会儿所谓的效果,只怕影响了治疗时机。
“李生确定这营养液能让官家的病情带来转机?”高滔滔问。
“官家已经病入膏肓,只能暂且一试,小人也不能担保药到病除,只是希望能对官家恢复健康有所帮助。”李敢不敢撒谎,这赵老大现在这幅模样不是自己想要救就能救得了的,自己又没有先进的检查仪器,也不知道赵老大的那些身体器官出现了毛病,他哪里敢打保票。
李敢以前在网上看过一个叫娜塔莎的俄罗斯姑娘,据说她在一次阑尾炎手术后,拥有了特异功能,可以透视人的内脏,判断人的器官是否发生病变。
李敢恨不得马上给自己做一次阑尾割除手术。
赵颖听李敢说没把握医好赵顼,她咬牙切齿说:“你,你,你一定要医好皇兄,不然本宫把你送回开封府的地牢中,永不接你出来。”
“草民会尽力的!”李敢说
李敢苦笑不得,现在金子多的案件已经水落石出,自己又没犯法,你送我去地牢又能怎样,不过他知道赵颖和赵顼兄妹情深,对赵颖的气话倒不是很在意。
高滔滔听了赵颖的话生气了,这人还没治好,怎么能威胁郎中呢,她斥责说:“颖儿,别胡乱了,这生死由天,如果官家他……他若是真的阳寿有限,怎么能怪罪李生呢?”
“可是,可是,他是……,这……”赵颖指指李敢,一句话到了嘴边,还是吞了回去,她本来想说李敢是自己推荐的,当然要对自己负责。
“呜……呜……”
又是一阵低沉的呻吟声传来,听得高滔滔心里一阵刺痛。
她强忍住泪水,下了决定,让李敢马上为病榻上的宋神宗挂点滴。
毕竟是为皇帝输液,两个助手有些手忙脚乱,过了很久才搭起了输液的架子。
当李敢把钢针刺进赵顼手上的静脉时,整个大殿里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摒住呼吸,目不转睛盯着那碧绿色的玻璃瓶子里的无色液体。
“滴答……滴答……”
大殿里只有液滴坠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