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上将昼寝舟中,神思恍惚,飘飘然逸至一处草场中,但见万里芳草连天,一群牛马正施施然啃着草料,轻风时拂,好一副闲适景象!
上将正驻足处,忽有一阵惊风,呼啸而过,一头肥大牯牛不知缘何吃惊,倏然奔腾起来,向上将顶角而去,奋蹄如风,好不凶猛!
潘无双神色微动,沉腰双拳齐出,好个上将,拳力一崩,数千斤重牯牛顿被打出百丈余远近,跌成一团肉泥。
上将亦失了玩赏兴致,转身欲走,却见一人胯下一匹黑马,手持一条丈八蛇矛,生得八尺身量,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张开面盆大嘴,怒吼道:“我乃阉人张一德是也,何方竖子,敢伤吾家牧牛?”
此人一吼之下,天崩地坼,云散日掩,牛马皆伏地战栗不止,上将却如听闻声鸟啼般,神色如故,正欲分解,那莽汉却不待他开言,便横起长矛,冲杀过来。
潘凤不得已,横起盘古开天大斧,猛格上去,一震之下,张一德从马上倒飞百丈有余,倒跌于地,上将向前看时,早已魂飞魄散矣!
待醒觉,上将惊道:“吾梦中误杀人矣!”拍起飞天神驹,腾空至燕地,运法欲召回张一德魂魄,奈何其二魂六魄早已粉碎,只得一魂一魄。上将思此己大过,遂往太行取了龙脉之气,充入张一德肉身之内,镇住残魂。
自是张一德功力大进,纵横天下,唯奉先能当之,袁绍麾下大将纪灵罕勇无方,亦为一德十合而刺。后一德年老,精气散去大半,战鼠辈如张郃,亦徒能相平尔。后以云长之薨,暴怒盛哀之下,上将所拘精气尽散矣,遂为部将所害,此后话也,不表。
——摘自《上将潘凤演义》,中夏上将门第九百八十九任门主巴德著
秋风飒飒,冰月冥冥。
荒山瑟瑟,落叶萧萧。
水悠扬拂开衣衫沾染上的尘土,缓缓立起。
他眼中却是神光凝实如剑芒,直指天际,毫无颓丧之意。
如果说,前一段日子,他还是被水兵性格中的胆小怕事影响,当年纵横两陆四洋的暴风剑圣,此时已然回到了他的身上。
刚刚灵肉合一,突破到四阶中的水悠扬伸手探出,将一片落叶夹在双指之间。
一朵轻云拂过,月色微黯,在落叶上洒出斑驳的光影。
轻捻之下,叶片化为点点碎屑,飘散在风中,不留痕迹。
“前些日子,似乎真的太颓废了啊——呵呵,叶家,就让你们这群小人成为我暴风剑圣水悠扬的磨刀石吧!”
并掌如刀,寒光闪处,疾电穿空,一声爆响,地动山摇!
从尘沙中飘然而出,水悠扬自语道:“这几天准备得也差不多了,似乎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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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后四天,水悠扬重往武陵。
身着笔挺白色西服,打了条金边领带,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水悠扬,比平日盖着大盖帽模样,要俊雅了许多,周身流出一股清逸,引得路上大量女生侧目,不过他只是漫步如飞,根本无暇注意四周,很快便走到了枫舞轩门口。
枫舞轩外部是一家大型文化用品店,装饰得颇为古朴考究。缓步走进去,没见到蓝一欣本人,水悠扬转向柜台前两名正在闲聊的售货员小姐,很有礼貌地说道:“两位小姐,你们好,请问蓝老板在吗?”
那两名售货员见是个打扮得体,举止温雅的俊秀青年人,俱各眼中冒了冒星星,其中一人飞快冲到后面去,大呼小叫道:“老板,你情郎来啦!”
后面传出一声带着怒意,却依旧清柔悦耳的女音:“死妮子,说什么鬼话呢!”
两分钟后,蓝一欣走了出来,俏丽的脸庞上带着几分羞意,当她看到水悠扬时,眼睛不由一亮:“原来是水处长,上次承蒙恩情,真是感激不尽…”
水悠扬优雅地笑了笑:“武陵城防署那群人没来讹诈吧?”
蓝一欣道:“没有,多亏了水处长了。不知您赏脸光临,是有什么事吗?”
水悠扬将左手贴在身前,右手放在腰际,微微弯腰道:“我这次倒是真想找蓝小姐帮个忙,上次还说‘为人消灾,本是修炼之人本分’,唉,实在是惭愧。”
蓝一欣急忙道:“哪里话,倘若小女子有能为水处长效力的地方,自然是竭尽全力,敢问您有何难处?”
水悠扬此时又开言道:“我要求的事情,在人前说有点不合适,能否…”
蓝一欣从忙道:“我早该想到这点了,在人前动问却是小女子过失,望多多包涵。”便将水悠扬引着,走入店铺后方。
进入一间摆着整套红木家具,挂着丝绒窗帘,铺着纯木地板,装饰得极是幽雅的会客室中,蓝一欣起身泡了两杯茶,两人相对坐下。
但水悠扬却不立即提出请求,却问讯蓝一欣她本人的情况。蓝一欣觉得奇怪之余,她注视着水悠扬那双辰星般的眸子,却是芳心忽跳:“前次他无故帮了我那么大忙,自己破财却半点补偿都不要,今天过来,莫非…虽说城防署被当作朝廷鹰犬,但这人好像确实与那些虎狼般的城管不同…哎,我瞎想什么?”
水悠扬从交谈中,得知到些信息,却是心中暗喜:原来蓝一欣竟是天涯商会在武陵地区的负责人,她其实本人并没什么资历和能力,但其父亲生前有着极高明的经商手腕和影响力,一直担任着武陵城的负责人一职;靠着余荫,她在继承家业后仍得到了不低的票数,顺利当选此位。
倘若如此,他通过蓝一欣搭上天涯商会,自然便更有把握,毕竟她应该算说得上几句话的人物。思索罢,水悠扬这才微微抿了一口茶水,道:“蓝小姐,原来如此。本人最近遇上了点麻烦,希望求见天涯商会的会长,有要事与他谈,请问蓝小姐能帮忙引见吗?”
蓝一欣一震,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脸上兀自泛着几分红色,道:“水处长,这…”沉吟数瞬,又道:“会长一般只会见有大额订单的老客户,不过,水处长是小女子的大恩人,我先去和会长尽力说说,请您在此稍等下…”
忽然,她又眼中神光一动,似是想起了什么:“请问下,那位劈杀南越贼酋五阶高手袁长的英雄,难道就是水处长你…”
水悠扬嘴唇微动,不发语言,却算是默认了。
蓝一欣顿时眼中星芒闪烁:“哇!你好厉害哦!”她忽觉自己失态,又一阵娇羞,轻声道:“我想会长会愿意见一名潜力高手的,请你稍等。”
言毕,蓝一欣走到会客室一角,轻轻拉了拉一条看起来与其他布置毫不相配的灯线,左足轻顿五下,顿时消失在空气中。
水悠扬暗思道:“造势果然有些用处,不过近来竟然有消息传出说我是西方修炼界打入中夏城防署的奸细,想必是…呵呵。不过商人可不会在乎谁是不是奸细的,倒是昨天有个城防竟然想套我底细,看来是拿了叶家好处了,哎,身边的人都靠不住,还是得当心点。”
他估量着,此时自己的居室应该已经被搜查过了,不过他从没乱写东西习惯,倒也不用担心。
大约二十分钟后,蓝一欣显出身形:“水处长,桑会长说了,他愿意见见你,现在我们就过去吧。”
水悠扬站起身,随着蓝一欣拉了灯线,进入商铺内部,转过一层层货架,见到一个打着闪闪发光蓝叉的木门。蓝一欣走到木门前,掏出一支银笔,在叉下划了个开字,又伸出秀拳,在叉的四角和中心各敲一下,木门开启,只见一条七彩通道,正悬浮在虚空之中,犹如玛瑙钻石铺成一般,光色流转,美丽无比。
两人沿着通道行走了大约五六分钟,又见一个打着蓝叉木门,一样如法开启,水悠扬眼前豁然一亮——蓝天白云悬浮,一座四十九层高塔,直刺天云,奇怪的是,空中并无太阳,天光却明亮无比。
水悠扬随着蓝一欣走出去,发现那出口铺在草地上,乃是一个活板门。将门闭锁后,蓝一欣又俯下身子,在门上划了个封字。
微微讶异的水悠扬忽道:“玄界?可听说叶家都没有自己的玄界…”
蓝一欣嫣然一笑,道:“这片玄界是在古时候的大战中被打废了的,太小没什么大用处,且损坏太严重无法修复,便被天涯商会第十五任会长买了下来,作为总部所在地。好了,我们快进去吧,会长还等着呢。”
水悠扬望着那刺天高塔,庞大如山的座基,八角闪烁着辉光的琉璃,纯大理石构建的霜白塔身,造型精美的窗牖,也不由心生震撼。论财力,萨穆罗家族绝不在这天涯商会之下,但这么气派的建筑,却是没有了,甚至整个冰封神殿,都难以找到两三座能堪比这高塔的殿堂。
不断有人从草地上不同的活板门中走出,向着天涯商会总部行过去,但那些芳草似怎么踩也踩不萎,依旧各处都生得绿油油的。四方望去,视线尽头却是一片混沌,这片空间顶多几平方公里而已,自然是因为玄界被打废的缘故了。
塔门前是两名着中夏古代士兵装束,手持长枪的守卫。笑吟吟地和他们打了招呼后,水悠扬随着蓝一欣走了进去——虽然他是个比较冷的人,不过如今情况不同,自然要装得优雅礼貌一些。
一条汉白玉铺成的通道,镶着光华闪闪的晶玉,炫人眼目。走过通道,现在眼前的是一条环形甬道,甬道外围,是无数个层层叠叠的房间,间有小道可以通到窗口赏景。内围则是一环白墙,上有一个开口。
走入开口,便是环着两根巨大柱子的两条石梯了。石梯竟和世俗中的电梯差不多,人站在其上,在一片白色辉光中,自行上下,不过这阶梯完全用石头砌成,却又有别一番感受了。
沿着阶梯一直向上,直达第四十九层,此层仅有一个房间,蓝一欣与水悠扬走了进去,但见一名身着青衫,大约五十余岁,样貌清癯,只是眼睛像狐狸般眯成一条线,露出几分奸猾的中年人,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前方是一张花梨木长案,他的身后,是两名绿发女子,正在为他按摩着——水悠扬顿时不由咋舌——这两名女子长着尖尖的耳朵,分明是西方的精灵族!
蓝一欣却只是笑了笑:“桑会长,水处长已经到了,你们谈吧,我不打搅了。”说完,走了出去。
天涯商会会长拿起桌上一个烟斗,呼地喷出一口烟气:“小伙子还生得真不错,要事么?有利益否?没利益的话,赶紧给我出去,我桑木落的时间精贵得很,若非看在小蓝他爹和我多年的情分上,我未必让你进来。”
桑木落眼中精芒四射,但一样是抽烟,他却少了种杜九绝的气势,眼中露出来的,是久经岁月的沧桑积淀,和商人的奸狡。
水悠扬听了这不友好的话语,却面色丝毫不变,不卑不亢地说道:“久仰桑会长大名,今日一见,果真见面不如闻名了。”
水兵本来就是擅长言语,水悠扬融合了他的性格,自然也是如此。“见面不如闻名”是中夏古人对于“闻名不如见面”的误写,但由于误写那人声望太高,故而传了下来,作为“闻名不如见面”的另一种表达,只是被水悠扬这样毫无烟火气地说出来,却又含着讥刺了。
桑木落呵呵大笑,喷出一团团烟雾,转面向那两名女子道:“你们先下去。”
他一拍长案:“好小子,嘴挺厉害,想来也不是那种没筹码就以为能让人帮忙的傻子,有什么事,说。”
水悠扬从腰带中抽出魔杖,凌空画了个六芒星——这是星吉利巫师表示敬意的一种方式,早准备制造世界巫师联盟是自己后台假象的水悠扬,前几天便查了城防署机密资料,把世界巫师联盟的规范、行规弄了个明白——叶家既然这么设计他,他索性顺水推船:我干脆承认我和十大圣地中的世界巫师联盟有关系,怎么着?
开口道:“桑会长,我想知道,贵商会对西方的药剂和卷轴生意,有无涉及呢?”
桑木落笑道:“这不是废话么?当今中西方修炼界交流极多,东方修炼魔法者,也不是少数,这么大的市场,我们有放过的道理?”
水悠扬微微点头,道:“嗯,那么,不知如果冰系卷轴能在作用范围内降低对手百分之七的速度,贵会有没有兴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