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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从绝望中挣脱出来,似乎连周围环境的色彩也会变得鲜亮,她注意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洗澡了,衣服、双手和脸都黑漆漆的,便想到当初那位诺德商人的介绍,镇上有一家旅馆,专为新来者提供便宜又温暖的房间,甚至还有免费的淋浴可用……她身上还有不少钱,但考虑到今后就要在这里生活,还需要一笔本钱去完成自己小小的梦想,要尽量节省开支才是,像是胡乱花钱买昂贵的酒这种蠢事,以后绝不能再做了。
久违的轻松的感觉回到身体之中,芊芊便沿着路走下去,一边寻找着像是旅馆的建筑,一边考察着街道两侧有没有空房子出租,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她要早点休息,缓解身体的疲劳,明天一大早就去东南面的村子里看看是否有人种花,她猜测一个刚刚兴建起的城镇和乡村恐怕没有余裕去点缀生活,那么就要向农夫咨询附近野花的品种,再想办法弄一些种子来自己栽培。
这时,钟声突然响起,循着声音,她看到了新兴的小镇里圣光礼拜堂的尖顶,便不自觉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路上的行人渐多且步履匆匆,都是朝着礼拜堂去的,他们都是去做晚祷的吧,芊芊猜测着,又想到自己身上虽然很脏,难免会玷污圣所,但远远地感谢一下圣光赐予她的新生也好吧。
她便向着礼拜堂靠近,等她发现周围人太多,想要停下脚步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她被人群裹挟着向前,不久之后就看到了梦想的新生活中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就在不久之前,我接到了消息,联盟和部落均已出动军队前往东瘟疫之地,在他们身后,还有数不清的冒险者,他们要去阻挡天灾亡灵的进攻,去粉碎巫妖王的阴谋。”
礼拜堂前的小广场搭起了高高的台子,先到的人凝神细听,后到的人急于跟上节奏,但有人去阻止亡灵总是好事吧,于是大家便欢呼起来。
芊芊拼命往后挤,想要脱离这地狱般的场景,但她身后的人太激动了,有个小姑娘几乎在尖叫,疯了一般想要更靠近远处的台子,她瘦弱的身体哪儿来这么大的力量,甚至把究竟战斗的芊芊也不住向前推去。
啊,这真是最糟糕的状况了。
等到欢呼声稍微平静一些,台上的人向下压压手掌,广场上的杂音便少了许多。
“为什么欢呼?你们难道就不觉得羞耻么!”
人群诡异地安静下来,芊芊尽量压低身体,可还是看到了那噩梦一般的粉色……就算尽量提高音量,但她的声音实在难以和威严沾上半点关系,不过那骄傲的神态和高高扬起的脑袋似乎稍微弥补了一些不足。
当然,这些都是假象,芊芊把头低下,尽量不去看那只恶魔,她想到,要是这里的人都了解到那只粉毛恶劣的本性和狠毒的手段,此刻就该哭着逃跑才对。
“东瘟疫之地,他们现在是这么叫它的,可这真是它的名字么?”洛莉娅的演讲还在继续,她挥舞着拳头,情绪激动,“它本该叫做北方不落的要塞城市斯坦索姆,本该叫做圣光的起源提尔之手,本该叫达隆郡,它有很多名字,但绝不该是什么瘟疫之地……什么时候,洛丹伦的人民,北方王国的人民需要躲在暴风城和绿皮身后了?那里是我们的故乡,理当由我们来守护!”
某粉毛慷慨激昂的措辞和用力挥舞的小拳头实在没有什么震慑力,但这似乎也更加刺痛了人们心中的愧疚,这一次响起的不再是欢呼而是怒吼,女人紧咬着嘴唇,而男人瞪大眼睛挥舞起手臂,这时候要征兵的话恐怕能带走在场一半的人吧。
“我们是亡国的流民,我们人数稀少,我们被人遗忘在荒野中整日与死亡为伍;可我们也要让联盟和部落知道,谁才是一直顽强对抗天灾,并将一直对抗天灾的勇士!”
人群彻底沸腾了,连剩下的一小半诺德人也被相似的语境点燃了,到处都是声嘶力竭的呼喊,呼喊着要立刻加入军队前去与亡灵决一死战。
芊芊被人群挤来挤去,甚至被身后尖叫着‘公主殿下’的怪力女推到了前台,她此刻恨不得钻到地下去再也不要出来。
良久,等到人们的嗓音变得嘶哑,洛莉娅才再一次伸出双手做下压的动作,小广场稍微平静了一些,她便挂上温暖人心的微笑,用坚定的语气继续演讲。
“我理解你们渴望复仇的心,也坚信着你们在战场上是最出色的战士,但后方的支援对于战斗来说同样重要,我想请你们照顾好这座新生的城市,而我,将带领一支精锐部队前往北方大陆,与亡灵决一死战。”
她适时地换上了从容的微笑和坚定的目光。
这样子只要带着几个人去打一圈酱油,等联盟和部落把亡灵挡住后就可以回来接受欢呼了是吧,芊芊恶意的猜测着,然而下一秒,好不容易躲到一个壮汉身后的芊芊就这样看着前面的人蹲到地上痛哭起来,手足无措地直接暴露在洛莉娅审视台下众人的目光之下。
好吧,这大概是她在圣所前抱有肮脏想法的报应,不论如何,她不能理解这些亡国遗民的感受,哪怕是粉毛,毕竟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啊。
幸而,洛莉娅的目光轻轻略过了她,脏兮兮的她似乎并没有被认出来。
“为了我,请好好照顾这座城市。”洛莉娅的声音变得温和,却又恰好让角落的人也能听到,她似乎借着了什么魔法装备来扩大音量,尽情地挑动着人们的情绪,“等我回来的时候,我要送你们一件礼物……那便是属于我们自己的国家。”
愣了一会儿,人群才理解了她话语中的含义,广场第三次躁动起来,这一次的声音逐渐整齐划一,只剩下了两句话来表达人们心中难以平息的激烈情绪。
为了洛莉娅。
女王万岁。
就连芊芊也难免被这狂热的气氛所鼓动,或许她是错的,洛莉娅并不像她所想的那样是个恶劣的坏粉毛,她不过是个在时代洪流中艰难前行,努力扛起领导自己人民重任的可怜小姑娘而已。
直到她注意到那双紧紧盯着她的妖异的绯红色瞳孔和那充满恶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