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曾今相濡以沫却又背叛伤害的司徒卿夜,另一边却是一直默默守候、默默付出的纳兰鸣。该如何选择?
这,其实早已是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柳长荣冷眼望着一脸哀求的司徒卿夜,随手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便将袍袖割断。“刺啦——”清脆的裂帛声骤然响起,在司徒卿夜耳中听来仿佛如同炸响的雷鸣一般刺耳。
“荣儿!你……”痛惜的声音只说出三个字,便像是骤然停歇的乐曲,戛然而止。
可纵使是这般的痛苦、这般的疼惜,但大错已经铸成,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回答他的只有冷漠的四个字:“割袍断义。”
“小师妹,你真要这么做么?”司徒卿夜的声音冷凝中还带了些许的肃杀,就像是吹落片片黄叶的秋风,飒飒作响。“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荣儿,你真要与我割袍断义,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么?!”
柳长荣望着他,神色平静淡漠地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而已,可她的眼眸里有着滔天的巨浪涌动翻滚,“是。割袍断义。”
司徒卿夜被她气得拽紧了拳头,却骤然间疯狂地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荣儿!你要与我割袍断义!好!好的很!好极了!”
这是第一次看到司徒卿夜伤心得状若癫狂!柳长荣心中微微刺痛。话是这般地说,可心中总归有些许的不忍心。她对纳兰鸣抱以一个歉意的微笑,缓缓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离,突然失去的温暖让纳兰鸣忍不住连心跳都漏过去了一拍。可他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因为,他知道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只能由得他们去解决。
可就在柳长荣回头向司徒卿夜走去时,他却却突然出声:“你要与我绝交。那么,数十万粮草你还要么?”
“粮草果然在你手中。说吧,在哪里?”
“呵呵……小师妹,你只关心粮草么?!我就没有粮草重要?”
“大师兄”,柳长荣看着这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长长叹了口气,“你将我们带到这里,又耗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来说话。大师兄,难倒你只是纯粹为了叙旧?为了让我跟你回去么?”这不过是平平淡淡的两句问话,可说出来,却几乎耗费了柳长荣全身的力气。
“你……都知道了?”司徒卿夜本一方面想借着山势、奇门遁甲之阵困住纳兰鸣、小磊磊等人,而后召集属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所有粮草悄悄运出磐山。另一方面,又想趁机营造与柳长荣单独相处的机会,并说服她,将她带走。原本,天时地利人和,这一切本来都算计得天衣无缝。可是,他真的不明白的为什么自己精心安排的计策却就这般被柳长荣一语道破。
司徒卿夜顿时觉得喉头干涩地有些说不出话来。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将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黑暗心思都暴露在这一片皑皑白雪中,显得尤为扎眼。
“好吧,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也就不再辩解什么。荣儿,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乖乖跟我走,重新回到南滨,好好做你的皇后。而我自然也会将粮草还给靖难大军,解他们燃眉之急。另一个是什么,我并不想多说,更不想听你说出来。”
“呵呵……司徒,到了这个时候,你怎还有脸来威胁荣儿?”纳兰鸣实在是看不过去了。堂堂一个大男人,使出这般下流的手段来居然还犹不羞愧。反倒是借此来威胁一个被他伤害过的女子。他……也好意思!这些话也亏他说的出来!
可司徒卿夜却根本不理会纳兰鸣,只望着柳长荣等待她的决定。柳长荣紧紧咬着嘴唇,心中却天人交战。若是自己答应了司徒卿夜的条件,那恐怕又不得不回到那个令人恐惧的黄金囚笼,一辈子过的压抑,再无任何自由可言。可若自己不答应,那十多万的士兵和民夫又去吃什么?喝什么?那靖难大军又如何能赢得战争?将心怀不轨、谋权篡位的慕容襄和入侵大秦的司徒卿夜赶走?!这一边是自己终身的幸福,一边却系着国家大义、民族安危!若说舍了小的定能换取大利,她柳长荣也认了。可她却知道司徒卿夜却是个为了权势地位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他不可能放弃至高无上的大秦皇帝的地位和权柄。
就在柳长荣思索万千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低微的传音:“荣儿,莫答应他。我已经安排好了,只需要再拖延片刻。我们就赢了。”
柳长荣眼眸一亮,迅速地闪过一丝微弱却又相当璀璨的亮光。纳兰鸣,是纳兰鸣!原来,他不声不响,却悄悄地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考虑周到,将所有的棋子都已经布好,只待将军!
只待将军!
柳长荣深呼一口气,紧紧捏住了拳头,沉重地道:“司徒卿夜。你想我跟你回去,对么?”
“对!”听她语气里有些松动,司徒卿夜的心骤然跳快了些许。他算计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可除了天下,权势之外,他最想要的女人依旧是柳长荣。如今,突然间发现她的心中还能有一点他的位置,怎让他不欣喜?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又问:“荣儿,你果真愿意跟我回去么?”
“先告诉我,你让我回去做什么?难道还让我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乖乖听你话的皇后么?做一个随时能过被你放弃,随时能赐下一杯毒酒赐死的皇后?”曾今受过的苦难依旧是她所不能放开的过往。故而说话的语气里也还带着些质问和愤怒。
可司徒卿夜却一心想要讨好她,连连摇头:“不!荣儿!我不会再让你受欺负,受到任何委屈!也不会再将你禁锢在深宫大院中。荣儿!相信我,相信我啊!跟我回去吧。”
“算了吧。若是没有发生过曾经的事情,我或许还会信你。可司徒卿夜,我曾对你说过。一次背叛,百次不容!信你,我不如信自己。是啊,若没有曾经,她或许还会被司徒卿夜这幅情真意切的表情所欺骗。可一次失足了,她已经不再相信他,也没有勇气去相信他了。一次,已经够了。
柳长荣有些无奈地看了司徒卿夜一眼,反而转头叹息着对纳兰鸣说:“纳兰,我累了。”
“累了就休息吧。一切有我。”纳兰鸣小心翼翼地将柳长荣搂过,如珠如宝地护在怀里。“血煞众人听令,活捉司徒卿夜!务必将粮草下落问出来。”
瞬间,从迷茫的白雾里突然间涌入数十名血煞好手,将司徒卿夜团团围住。为首的便是胡汉三、金岳中和小磊磊。小磊磊斜睨着他,冷冷吐出两个字:“将军!”
司徒卿夜看到他们个个都带着各色血煞特质的武器,或冷漠、或愤怒、或凶神恶煞地盯着司徒卿夜。他们中没有人不知道曾今司徒卿夜对柳长荣的所作所为;没有人不知道南滨国的那一战让血煞第一次遭受重创,失去了这么多的兄弟姐妹;也没有人不知道此番大秦内乱就是被眼前这个男人所挑起!而此番的粮草之事更是被他设计!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了这个机会。他们也不想放过。
形势一下子逆转过来。气氛也紧张得剑拔弩张。
司徒卿夜扫过面前站着的这一群气势汹汹的血煞成员,有些焦躁不安地舔了舔嘴唇。浑身的肌肉已经完全紧绷了起来,修长有力的手指也已经握上了剑柄,随时准备挥出致命的一击!
“大师兄”,柳长荣终究还有些妇人之仁,就算是被算计了多次,她却依旧不忍心看到司徒卿夜成为阶下囚。“大师兄,只要你将粮草所在的地点告诉我们,我就放你离开。好不好?”
“你确定?!”司徒卿夜警惕地望着柳长荣,语气里带上了些许不确定。毕竟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小命都攥在别人手中时。在他的心目中,就算是曾今的枕边人都并不可靠。
柳长荣敏锐地听出了他话中的不信任,也不说破。只有些难过地靠在纳兰鸣怀里,有些自嘲地笑笑,并不答话。
而纳兰鸣却早已将她所有的表情看在眼里,只冷声道:“司徒卿夜,荣儿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她说出的话何时没有兑现过。你将藏匿粮草之地说出来,我们便放你走。”他的目光从司徒卿夜怀疑的表情上一掠而过,稍稍停顿了片刻后,又补充道:“若你不肯说,那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制服不了你么?司徒卿夜,你好好想想吧。”
是啊,整整五十几人,怎可能对付不了他一个人。司徒卿夜分明看到人群里还有江湖鼎鼎有名的“金笛秀才”、“不老书生”等好几个老前辈。单打独斗或许还有机会,可面对这么多人,他根本就不是他们的一合之敌!他心中不由有些许的后悔,若不是太过相信奇门遁甲之术,太过自傲让属下都退走,今日也不可能落到这般困窘的境地。
罢了罢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过是十多万的粮草,本就是他们的,再还给他们又能有多少损失?
想到此处,司徒卿夜缓缓松了松剑柄,“粮草就在磐山的另一边。翻过去了便能看到。只要你们放了我,我就立刻撤去此阵。如此,可满意了?”
“嗯。”柳长荣点点头,也不再理会他,只淡淡留下一句:“你走吧。”
此去经年,纵是良辰好景虚设。便有千种风情,万般美景,再不与君同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