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城南荒地

目录:大唐李承乾| 作者:东宫夜放花千树| 类别:历史军事

    房询的卧室陈设相当简洁,一张八仙桌,一台梨花木案,淡淡檀香于紫砂炉内氤氲升起。

    房氏家眷以及府中侍从皆是跪拜于地,痛哭流涕,整个屋子内都弥漫着泪水的酸味儿。

    房玄龄拨开围在卧榻边的众人,得了一丝空隙后,狠狠跪倒在地,失声痛哭,手握着房询那尚有余温的左手,哽咽道:“老祖……玄龄来晚了……玄龄来晚了。”

    长孙无忌替房玄龄这位知己悲痛之余,亦不曾忘记此次前来齐州房氏的重任。

    然,现如今整个房府沉浸在丧失亲人的悲悯之中,长孙无忌也不好直接调查房府,毕竟死者为大,莫要再惊了死者的灵魂。

    屋子内沉压的气氛让长孙无忌有些透不过气儿,长孙无忌不知道这些人哭哀至何时,故而,单独的走出了卧榻。

    对于长孙无忌来说,这房府可算得上极为陌生,方圆格局一概不知,他出了门,不知去向,便绕着房询卧室的四周来回荡步。

    适才于房询卧室内,长孙无忌用余光打量了一下房氏的二娘子,以目前情形来看,此人极为可疑。可惜那二娘子哭的似个泪人,长孙无忌根本看不出半点端倪。

    “快点儿……快点儿”

    思索的长孙无忌被一连串儿的吆喝声所惊醒,闻声而去,只瞧见那房德带着三个侍从,推着满载杂物的木车朝着自己这边赶来。

    房德亦是瞧见了长孙无忌,虽然,他心中好奇为何长孙无忌独自跑了出来,但是这些人的事儿,自己一介侍从可不敢过问,故而只是朝着长孙无忌微笑的点了点头。

    长孙无忌一人于外游荡觉得甚是无趣,故而上前道:“房德小子,尔等这是作甚耶?”

    正值酷暑,烈日当空。房德驻足停下,擦了擦额头豆大的汗珠儿:“长孙老爷,我等这是准备销毁这些杂物。”

    长孙无忌好奇的伸出手来,想看看这木车之上,到底是摆了些什么,故而准备掀开铺在木车上的白绸子,一探究竟。

    “长孙老爷,切莫如此!”房德连忙惊呼道。

    “哦?”

    “长孙老爷,这些东西都是老祖生前用的东西,这碰不得耶!”

    长孙无忌狐疑的看了一眼房德,心中虽有疑惑,然面色不改道:“房德,老夫随尔等一同销毁这些杂物如何?”

    闻言,房德直摇头道:“长孙老爷,您乃是当朝宰相,这等粗活儿哪能让您沾手。”

    长孙无忌笑道:“房德,莫要再推辞,你也晓得,现在玄龄于卧榻前哭丧,诺大的房府,某除了你,其他人一概不识。老夫着实闷得慌,就让老夫与尔等一道,找点事儿做。”

    房德见当朝宰相如此态度,也不好多说什么,便向着众人吆喝道:“大伙儿趁着时辰尚早,将这些杂物而拉倒城南焚烧。”

    ……

    城南的路极为不好走,颠簸的黄土路儿,令小木车前行的极为缓慢。

    约莫半个时辰,众人终于赶到了城南荒地,这时房德放下木车的托柄道:“诸位,咱们就在这儿焚烧!”

    房德吩咐随从而来的三个壮汉将两个小木车上的杂物纷纷卸下,又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将那一堆杂物点燃。

    适才被白绸子包裹的杂物终于露出了真容,长孙无忌随意的翻了两下,基本都是那房询生前的衣物以及其他生活用品,并无其他有用线索。

    长孙无忌心里想,这房家二娘子如此迫不及待的焚烧房询生前的用品,必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再说,适才在房家大厅,房德曾说过,那房询弥留之际,曾拉住房家二娘子的手不放,并且口吐疯言,这里面着实有猫腻。

    长孙无忌一边烧着衣物,一边留心观察是否存在有价值的线索。可惜,烧了大半车的杂物,长孙无忌亦没找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房德!”

    “咦......长孙老爷,您有何吩咐?”

    长孙无忌清了清嗓子,心中组织好语言,便开口道:“房聪,适才于正厅,你说你家老祖驾鹤仙去前,曾死拽着你家二娘子的手不放?”

    房德回道:“可不是麽?当时我向二娘子通报大老爷回来的消息,可不想一直昏迷不醒的老祖,突然醒了过来,,死死抓住二娘子的手腕,嘴里还喃喃不休。”

    “那你可听清楚了内容?”

    房德皱眉道:“当时老祖明显是口齿不清,糊言乱语,整个卧室之人都不知他所言何事,只是一个劲的叫喊着二爷的名字。”

    长孙无忌听完后,疑惑不解道:“哦?这老祖明显是被你大老爷回来的消息所惊醒,怎会不断呼喊房府二爷的名号?”

    房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可能是凑巧吧,老祖知道自己行将就木,故而想与二爷道个别,可惜,二爷至今还在京师!哎......”

    长孙无忌打心眼里觉得房询死的蹊跷,那房家二娘子亦是有些问题,可是听完房德的一番复述,心里的那一丝线索又断了,事情出乎自己的意料,甚是棘手,看来有些问题是出在房氏身上。

    这时,房德唯诺的问道:“长孙老爷,您可知我家二爷现如今在京城如何了?是否已经从陛下手中拿到齐州刺史的任命书了?”

    长孙无忌眼珠子稍稍转了一圈,遂之开口道:“房德,这次我与你家大老爷乃受陛下所托,前来查看齐州民情,故而与你家二爷打了个时间差,未曾见到你家二爷。”

    目前局势极为不明朗,故而,长孙无忌打算将房聪被杀一事先隐瞒起来,免得到时候又生出什么乱子。

    酷暑难当,南风时起时落,燃起的火苗儿被风儿刮得张牙舞爪,没个正形。

    房德生怕这些衣物还未烧的干净便被大风吹走,故而拾掇起几个大石子儿硬生生的压住那些迎风招展的衣衫。

    做完事儿后,房德又来到长孙无忌身边闲聊。而长孙无忌亦是庆幸房德这小子是个嘴闲不住的主儿,若是沉默寡言之人,自己还真的还不好应付。

    长孙无忌手中握着一支小木棍,来回的拨动着火苗儿,表情坦然自若。

    “房德,你家二爷和二娘子和睦不?”

    房德愣了愣,他显然没想到长孙无忌有此一问。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当讲不当讲,面前的乃是大唐的当朝宰相,位极人臣,切不可交恶。另一面自己又是房家的侍从,若是背着主子,在其身后议论,乃是大不敬之最,一时间房德陷入了两难之境,只能捏着嗓子支支吾吾道:“这......”

    长孙无忌是什么人,乃是混迹官场的老手,一双眼睛见过形形色色之人,他一眼便瞧出了房德这是陷入了天人交战中。

    长孙无忌没有以权压人,语气甚是淡然道:“老夫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房德你若有所为难,便全当老夫没问。”

    见着当朝宰相对自己如此客客气气,房德有些羞愧道:“长孙老爷,这......这,算了,小子见长孙老爷乃是德高望重之人,就与长孙老爷明说了,我家二爷以及二娘子相互间可谓是没有半点情分。”

    “哦?”

    长孙无忌感觉自己仿佛抓住了一个重要的线索,故而精神一振。

    房德左边瞅瞅,右边看看,见着了随同而来的其他三名侍从离着自己尚有一些距离,便倾着身子道:“长孙老爷,您有所不知。在二爷与二娘子成婚之前,我家二爷与商河县县吏的女儿情投意合。可惜了,老祖非要二爷娶上二娘子,甚至以性命相要挟。二爷向来孝顺,故而只能不由心的将二娘子娶过门。”

    “呜呼”长孙无忌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如此之多的隐事,想必这房家老祖房询是想攀上崔氏这棵大树,好让自己的房氏也能在山东诸多世家面前有所展望。看来有些事情,连房玄龄都不曾知晓。

    房德接着道:“虽然二爷娶了二娘子过门,可是成亲之后,一直分房而睡。而二爷暗地里与那商河县县吏的女儿不曾断过联系,两人互倾的书信还是由小子相传哩。”

    “那你家二娘子会无动于衷?”

    房德笑道:“说来也奇怪,二娘子虽知晓此事,但一直藏于心中,未曾向老祖及其娘家告状。倒是我家老祖知晓了此事后,雷霆大怒,直接将二爷丢到了族中祠堂面壁思过半月。”

    “那后来呢?”

    “后来老祖派人时刻盯着二爷,并告知二爷,若是再与商河县县吏的女儿来往,便派人直接将那女子诛杀......”

    听到此处,长孙无忌心中疑惑重重,这崔家女儿都不管房聪与那女子之事,为何房询却如此上心,这完全无理可循,难道这里面暗藏玄机?

    长孙无忌趁热打铁道:“那你家二爷就此安分了?”

    房聪苦笑连连:“哪能啊,二爷文采飞扬,为官清廉,而那县吏之女亦是温柔端庄,国色天香。两人郎才女貌,早已许诺下生死情愫。故而二爷一直寻找那些德高望重之人来说通老祖。”

    “那有人说通了你家老祖?”

    房德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深深叹气道:“前些年二爷所托之人皆是以失败告终,不过,就在二爷上长安接受陛下任命书之时,他突然让我向县吏的女儿带个话,说只要从长安回来,便可娶她过门。”

    长孙无忌茫然道:“这是何意?”

    房德回道:“当时小子也像长孙老爷这般恍惚,二爷告诉小子,他已经联系了朝廷中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只要他开口向老祖说情,老祖必然会松口......可惜耶,二爷还未归还,老祖便驾鹤西去,真乃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