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对马赫迪有意招揽,难道就没有提防我们的心思么?现在马赫迪派人来,可汗会不会有意见呢?”
随从口中的可汗自然是指可萨可汗阿弗里,阿弗里是个生性狡猾的人,就像草原上的豺狼一样,只要见到荤腥就会失去了人性,变得和野兽一样贪婪与残暴。
寄居在可萨汗国的一年时间里,优素福和他的手下们见过的例子数不胜数,阿弗里为了权力和财产,甚至杀掉自己的儿子与兄弟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当然,阿弗里的妃子多达数百人,仅成年的儿子就超过了二十人,杀掉个把儿子也就不算什么了。
想到残忍贪婪的阿弗里,优素福不禁打了个寒颤。
就算优素福曾经是草原上的英雄,经过一年寄人篱下的精神折磨,他也变得异常敏感与脆弱。
但是,心中的渴望最终还是战胜了犹豫,决定接见马赫迪派来释放善意的使者。
因为与使者同来的,还有几辆打车的财物,如果不是表达善意,又何必如此呢?
“可萨不是我们长久的居留之地,为了以后的生计打算,这个险是值得冒的,更何况,如果我们与马赫迪达成同盟,就连阿弗里也要另眼看待了呢!”
优素福的部众在可萨草原上虽然受到诸多限制,可最核心的数千人还是紧密的围绕在他身边,以此为基础重建的卫队就成了他在可萨草原立身的根本。
当然,作为依附的一方,优素福的部众经常被征调去攻打敌国,平定叛乱。
仅仅一年的时间里,他们为可萨可汗打过的大小战已经不下十场。
优素福和他的部将们以极其英勇的表现,几乎打赢了他们所面对所有敌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可萨可汗作为奖赏,将临近呼罗珊的一块草场划给了他们,用来放牧和交换物资。
大食帝国常年对北方的劲敌可萨人实行贸易禁令,所以草原上的物资是十分匮乏的。而优素福的到来改变了这种状况,同为大食人的身份,使得他们有一百种方法绕过大食帝国的禁令而走私物资。
所以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有源源不断的物资从呼罗珊输送往北方草原。
正是有着诸多的筹码,优素福一个败军之将才得以在可萨站稳了脚跟。
现在,马赫迪又来了,这种微妙的平衡即将被打破,对于优素福而言,既是机会,也是危机,关键看他如何把握了。
优素福决意与马赫迪建立同盟关系,以此来抗衡可萨可汗越来越过分的限制行为。
同时,也为将来能够返回泰西封留下一条路。
说到底,优素福是个务实的人。
就算老总督阿巴斯与马赫迪有着再多的不和与龃龉,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能够达成自己的目的,哪怕与敌人合作也是明智的选择。
很快,马赫迪的使者被请到了他居住的帐篷内。
使者先是向优素福转达了马赫迪的问候,接着又说了些嘘寒问暖的闲话。
优素福就像接待阔别多年的老友一样,热情的与之应对着,等着对方率先揭开此行的真正目的。
不过,期盼的终究没能盼来,马赫迪的使者依旧不咸不淡的说着闲话,可也没有告辞离开的意思,优素福还是有些心浮气躁了,便主动委婉的提出了双方本是一家,现在都落难了,假如重新合作,不愁将来重新返回帝国。
那使者闻言大是赞同,并明确的说出了马赫迪的意愿也是如此。
优素福大喜,看来马赫迪与自己一样多是个务实的人呢。
“将军请看,这是王子殿下请小人代为转达给将军的。”
只见使者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方盒,显然应是十分贵重的礼物。
为了表示郑重与自己合作的诚意,优素福走到那使者面前双手去接。
对方毕竟代表的是王子马赫迪,而他本人则只是一个总督手下的将军,从前与之身份相差悬殊,现在恭敬对待也不委屈自己。
岂料,就在他伸出双手之际,精致的木盒居然弹开了,霎那间只觉得数道黑影直奔面门急射而来。
不及多想,优素福本能的抬起手臂护住脸,同时又向左侧扑倒,然后就地一滚,以躲避激射而出的黑影。
那使者见一击不成,立即扔掉木盒,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大步上前,对准滚在地上的优素福便砍了下去。
这时,优素福的随从部将们才反应过来,有人一把抱住那使者,有人则去抢其手中的短刀。
人多势众之下,那使者终于还是被制服了,优素福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愤怒的质问道:
“我诚心诚意与马赫迪殿下合作,你们为什么还要做出如此卑鄙的事情呢?”
使者仅用数声冷笑作为回应,接着就脑袋一歪,没了声息。
优素福赶紧上前查看,却见其嘴角流出一丝黑色的血水,想来是服毒自尽了。
只是此人手脚被制,应该一早就含了毒物在口中,一旦事败便……
倒是个勇士,只可惜明珠暗投,竟然为马赫迪那蠢驴毫无意义的送掉了性命。
至此,优素福已经不再抱着与马赫迪合作的幻想了,既然对方先撕破了脸,自己也就没有必要把热脸往冷屁股上贴。
在确认行刺的使者已经气绝死透以后,优素福猛然站起身,冷声下令:
“马赫迪派人送来了大礼,我们如果不回礼,恐怕为人瞧不起,从现在起,派出游骑,但凡看到马赫迪的人,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仅仅一天功夫,从呼罗珊的山北草原通往可萨汗庭的通路上遍布了优素福派出去游骑,一时间就连不少走私的商贾闻讯后,都不得不避开,以免被当做马赫迪的人儿人货两失。
消息扩散的很快,第三天,马赫迪就知道了自己已经被优素福针对。
伊本愤怒异常,气冲冲赶来质问马赫迪。
“已经定好的计划,殿下为什么还要,还这么冲动呢?杀了一个优素福并不能得到什么,可如果能够得到优素福的支持,将是我们在可萨草原立足的重要支持者,以后图谋返回泰西封也……”
“你不要说了,这件事不是我主使的,我完全不知情!”
马赫迪很沮丧,他打断了伊本有些语无伦次的质问。
“什么?殿下,殿下不知情?”
伊本失声,他知道马赫迪不会欺骗自己,也没有必要欺骗自己,这么愚蠢的事也绝不是马赫迪能做出来的。
“那,那是谁?”
马赫迪摇了摇头,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沮丧感。
“不知道,我的反对者都有可能吧,这么多年来,不论在帝国内还是帝国外,我们的敌人还少吗?”
这句反问实际上马赫迪说给自己听的,到现在成了受伤逃亡的病狮,从前那些豺狼野狐也敢骑在自己的头上撒尿了。
“这件事既然不是殿下指示的,那么,那么我们或许可能向优素福解释清楚,双方的误会……”
话未说完,优素福就苦笑着反问:
“误会?还解释的清吗?就算解释的清,他杀了我们那么多勇士,难道还要向他低头示弱吗?这让可萨人怎么看?”
是啊,伊本无语了,事已至此,不论怎么做都已经无可挽回了,他们和优素福只见只能朝着相反的方向越走越远。
想到此,他不禁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再困难的战斗我们都经历过,先把优素福的风头压下去再说,否则我们可真就在可萨草原无法立足了,可萨人还在旁边等着看笑话呢!”
马赫迪最先从沮丧中抽身出来,提出了比较务实的计划,作为一个骄傲的王子,绝对不可能被昔日的叛将压过风头,否则真就让人窥破了虚实呢。
事到如今,他们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强硬到底了。
不但如此,马赫迪还派人郑重其事的通知了可萨可汗阿弗里,由于优素福背信弃义,使出卑鄙的手段针对自己,他要进行更加残酷的报复,希望阿弗里不要插手此事。
等到彻底消灭了昔日的叛将,再亲自到汗庭于其会盟。
将手中的国书甩到地上,身材魁梧满脸胡子的可萨可汗阿弗里的笑容里满是轻蔑,都到了这步田地还在打肿脸冒充胖子。
本来他还将马赫迪当做一个强劲的敌人,对于此人的道里深感不安和戒惧,现在看来完全多此一举。
因为,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让这个骄傲的大食王子掉进了自己早就挖好的坑里。
阿弗里最喜欢看自己的敌人自相残杀了。
现在,一场好戏正在上演,只看谁能得胜,拿到最后的彩头了。
实际上,最终的胜利者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可萨可汗。
两头年轻又充满力量的狮子相互争斗,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念及此,阿弗里收敛了笑容,回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兄弟佐勒斯。
佐勒斯不但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更是他信任和重要的大将,被封为塔曼总督,控制可萨帝国最重要的东西枢纽地方。
“是时候和唐人做深入接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