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雪域,辽阔无边的山脉中座落着世间两大修行之地,昆仑派和小西天。
地藏王菩萨安坐于大雷音寺主位之上,虽然九品莲花台远远不及当年佛祖十二品莲花台的气势,座下五百罗汉也无法与当年漫天神佛菩萨的盛景相提并论,但西方教终究是在他手中得到了延续。
这是一份成就,也是一份骄傲,将小西天视作自己的珍宝,多少年来地藏王菩萨都小心地守护着它。任凭刑天凶恶、修罗猖狂,也再不能将它毁去。
化龙池外,地藏王菩萨传音:“敖烈,圣佛已经无恙,你可以安心养伤了。”
“谢菩萨。”敖烈曾为八部天龙广力菩萨,论地位并不比地藏王菩萨低。但两人的修为却可以说是天差地别。敖烈不过天仙初期,而地藏王菩萨却在金仙之境不知道沉淀了多少岁月。
敖烈化身五丈白龙之躯,浸泡在化龙池中。池水清澈透亮,池面漂浮金莲朵朵,散发阵阵幽香,敖烈不禁心神安详,渐渐熟睡过去。
与慈航一战留下的暗伤,终究要在这化龙池彻底治愈。
大雷音寺外走入一个罗汉,匍匐在地藏王菩萨面前,恭敬地说道:“师尊,五百罗汉公推弟子为代表,请师尊晋佛陀果位,以正我西天大雷音寺教主之名。”
地藏王菩萨听了,沉默半响,说道:“我适才以法身见了旃檀功德佛转世,你难道不知?”
言下之意,玄奘与自己有上下之别,晋佛位、成教主,在地藏王菩萨前面,还有玄奘这一尊曾经的大佛。冒然逾越,非地藏王所愿。
罗汉略感语塞,停顿片刻后才道:“旃檀功德佛以大慈悲化身轮回,险些彻底磨灭,弟子等终生不忘功德佛活命之恩。只是如今他转世之身修为尚弱……”
“圣佛修为再弱,也是佛祖亲传弟子,极乐净土享受大职正果的真佛!”地藏王菩萨皱起眉头道。
那名罗汉激动道:“师尊!大教蒙难,是您舍命护住我等佛子,才能将大雷音寺延续至今。论修为,便是当年极乐世界诸佛,也未必有多少比您强的!论功德,您坐镇地府,渡化无边怨灵,早已经是功德无量!师尊,这普天之下,再无一人比您更有资格继承我佛如来衣钵。”
“住口!你怎敢妄言此等大事!”地藏王菩萨虽然斥责自己的弟子,语气却弱了些。
自己弟子的话,句句说中他的心坎。地藏王菩萨,第一菩萨,但终究是菩萨。当年自己发弘誓大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所求的,乃是无量量劫后那未来光明世界佛祖大位。只是这等大愿,如何与他人分说?
多少年了,自己将当年的五百罗汉带来这昆仑山中,创立了小西天大雷音寺,虽然从不以教主自居,可却一直在行教主之事。
天下正道共同抵御修罗一族,若非自己一直威慑刑天,多少玄门修真都要被修罗族所灭。
自诸圣人失踪、天庭关闭南天门、极乐世界毁灭之后,自己守护人间多年不乱,确实算得上是天下第一功德了。
“我不晋佛位,自然有为师的计较,你且下去吧。”地藏王菩萨叹息一声,劝退了自己的徒弟。
大雷音寺穹顶,三尊大佛的壁画赫然在目。那过去佛晦暗不明,现在佛垂首闭目,只有未来佛光耀初显,如同破晓的第一束光。
“未来佛,未来佛,究竟如何才是未来佛?”地藏王菩萨喃喃自语。在他心中,隐约感觉到那一束光并不与自己亲近,倒似乎更加贴合玄奘。
菩萨摇摇头,苦笑着想道,难道是因为不自信?自己隐忍多年,但在玄奘面前依然小心谨慎,少了几分坦然和洒脱,就好似一个想要行窃小偷,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我佛,为何不赐下明旨,也好绝了弟子的执念。”地藏王菩萨望向现在佛的画像,苦涩地说道。
一座青山,一间道馆,两个蒲团。案几上摆放着似婴儿般的果子,模样俏皮可爱,浓香四溢,令人垂涎欲滴。但蒲团上坐着的两个人似乎对这果子兴趣不大,只是相识而笑。
“我那徒弟,真是麻烦道友了。”玄奘笑道。
“应该的,应该的。”对面的男子头戴紫金冠,美髯垂胸,面容神骏,一等一的好卖相。任人一看,都知道是有道的真人,却未必识得他是地仙之祖、洪荒时代便成就金仙的镇元子。
玄奘看了一眼人参果,说道:“前世我还不敢吃这果子哩。”
说罢,信手拿起,便送到口中咀嚼。镇元子看了,不由笑道:“轮回一趟,道友性格却是变了。”
“嗯,这一世非比寻常,我虽然猜不透,也知道自己在老师的算计之中。”玄奘的老师,自然是极乐世界的主人,西方教的接引圣人。
“开杀戒、结道侣、破荤腥。道友如此破戒,是要成大有为之人啊!”镇元子不由说道。
“我有为,你却无为。”玄奘羡慕道:“昔年巫妖两族大战,洪荒破碎,圣人补天救世时,你便在躲清闲。后商周封神大战,众圣谋算天下,你亦不在其中。如今圣人失踪、外道猖獗,怎么?你还能清闲?”
镇元子苦笑道:“你见我出手惊退文殊道人,便应知晓,我再无清闲可言了。”
玄奘点点头道:“我本以为当年西行传经,西方教大兴之后,一量劫内不会再起大事。连你也趁机与我那大徒弟攀交情认兄弟,算计我西方教齐云,想寻个安稳。”
“哪知道这关系攀上了,却被你学去了我‘袖里乾坤’神通。你用他夺了刑天的盘古斧,却让我与他结下了因果,早晚要了结。”镇元子苦笑道。
当年刑天攻打极乐世界,玄奘正从五庄观学得‘袖里乾坤’神通,才能强夺盘古斧,削弱刑天战力。否则自他化身轮回后这些多年,若刑天还持有盘古斧,地藏王菩萨是断断抵挡不住的。
“等沙悟净醒了,你欲往何处?”镇元子问道。
“我亦不知,或许无处可去,不如借你的五庄观修行个几百年如何?”玄奘嬉笑着问道。
“你认真的?”镇元子见玄奘笑中透着一股无奈,惊讶地问道:“地藏王在昆仑山重立小西天大雷音寺,你是存世唯一的佛陀,正好可以去主持啊。”
玄奘摇摇头,道:“我若去了,等同于鸠占鹊巢,何必自讨没趣?”
“鸠占鹊巢?”镇元子沉默片刻,点点头不再言语。
静室外,风灵敲了敲门,道:“夫君,他一直未醒。”
玄奘与镇元子互看一眼,颇为不解。服下一枚人参果,按沙悟净的伤势应该早已经醒过来了,为何伤势复原,却迟迟不曾苏醒?
“去看看。”玄奘站起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