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知道的人是沈墨,原因无他,醉月楼就是沈家产业,挂名东家的王鑫,也只是沈家诸多管事中的一位而已,出现了包场这么大的事,王鑫不可能不知会主子,故而在姜云带兵入城的前一日,沈墨就知道了明日会发生什么。
他与姜云有过一面之缘,对这个相貌清秀的小伙印象还算不错,加之姬熎当日起出的话头,回家之后,沈墨特地调查了姜云一番,这才发现了他与姬洛之间也有着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在里头。
八卦之心谁都有,但未来老丈人的秉性,沈墨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对于此事,沈墨只有两个字的评价——没戏。吴王护犊子不假,最根本的原因是对于早逝王妃的一份亏欠,他是绝对不能忍受自己那三个女儿受到丝毫委屈的,家室或许不是考量的唯一标准,但不可否认,这是很重要的一环。
姜云这个七品官位,远不够瞧,更何况一年之前,姬洛便已定亲国公府,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加之小公爷徐承嗣对姬洛又是一往情深,别说姜云,若是姬熎碰上这等事,即便换成自己也得悬。当然,仅是悬而已,除了家室原因,更重要的是性格上有一定区别。姬洛执拗,姬熎刚烈,婚事的问题上,抗争的持续性显然没有爆发性更有优势。
但当他了解到姜云接下来的行为后,沈墨开始不确定了,总觉得老丈人有点悬,几日过后的大婚只怕会有麻烦寻上门来。会有这种感觉,不是因为姜云出手阔绰,几千两银子对沈墨来说压根不算什么,他更注意的是姜云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及出人意料的手段。
这种人发起狠来,还真没什么事是他不敢干的,先瞧瞧国公府的反应先。
同一情况,也在吴王府上演着。
当听闻姜云领着一千士卒,整日在金陵城中吃喝玩乐不算,竟还嫖宿整夜不还,吴王惊地眼珠子险些掉下来。不过吴王与沈墨的关注点正好截然相反。
姜云有胆子干出这种事来,吴王一点也不奇怪。当初面对气势汹汹的倭寇来犯,连前去平乱的徐继业都打起了精神不敢丝毫小觑对手,姜云却敢凭借一千老弱残兵,硬生生赶走了倭寇的三千大军。能力方面暂且阁下不谈,这种如同疯子一般毫无根据的勇气,足以证明,他就是一个疯子。。。
这点多多少少也是吴王不愿与姜云继续纠缠的原因,他的地位身份太过敏感,一举一动都得小心翼翼,慎之又慎。如姜云这般,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做派,就如同一颗随时可能炸膛的炮弹,自然离得越远越好。
他好奇的是,姜云的银子是哪来的。。。这厮不是被倭寇掳走了么?短短两日,挥霍了近三万两竟连眉头都不皱,而且看情况丝毫没有收手的打算,据说连后天用餐的酒楼都已经定好了,他不会打算把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吧?长此以往,金山银山都得吃空。
吴王细细盘算一番,不由自主地开始为姜云心疼了。这个败家子!就算他真打劫了倭寇老巢,那也是银子,哪有这么挥霍法的,若是运用得当,这能养活多少军队?都跑军营去了,还让自己这么闹心!
吴王愤愤然地嘀咕了一阵,眨眼间不由乐了。他操什么心呐,这会头疼的,该是徐继业吧?
头疼?不,魏国公徐继业丝毫没有头疼的感觉,有的只是愤怒!消息他早已听说了,因为不长出门,且事情过于玄乎,总觉得是道听途说,不足为信。哪知还未来得及用晚膳,前护卫军副统领吕乾就找上了门来,向他绘声绘色地阐述了姜云的所作所为。
简直就是混账!徐继业行伍一生,对于军纪最为重视不过,别人家的兵如何他懒得管,自己家的军营里竟然出现了这么一个无法无天的混账东西,先前对姜云的好感早已烟消云散了,此刻的徐继业恨不能掐死他才甘心,这不是给他五军都督府抹黑么?
此风不可长!徐继业立刻命人前往城外宣武大营,急叫徐娉婷回家。
徐继业烦躁地在书房中来回踱着步子,徐夫人端着一盘饭菜,站在一旁欲言又止。许久之后,她才小声地开口道:“继业,先吃点吧。”
“吃?老夫气都气饱了,还吃个什么劲?赶紧的!把饭菜给我端出去,瞧着碍眼。”
徐娉婷赶回国公府后,真巧看见徐继业暴跳如雷地高声嚷嚷,那微笑常挂的俏脸瞬间布满了寒霜,她漫步走入屋内,冷声道:“急冲冲的叫我回来,做什么?”
一瞧见女儿,徐继业更来气了。“那姜云怎么回事?给我说说!你就是这么带兵的?”
徐娉婷自顾自走到一旁坐下,瞅了他一眼,冷冷道:“有你什么事?”
“有我什么事?”徐继业大怒。“老夫是魏国公!是五军都督府大都督,你说有我什么事?叫你回来就是告诉你,明日我就下令五军衙门,夺了姜云的职位,我都督府要不起这样的人,让他滚蛋!”
“不行,他是我宣武营的人,除了我,谁也不能赶走他!”
“徐娉婷!”徐继业厉声喝道:“注意你的身份,我才是大都督,这是命令!老夫不是在跟你商量。”
“那你就上表请辞吧。”徐娉婷丝毫不惧,悠然地翘起二郎腿,淡淡道:“反正你也老了,早该退下去了。老胳膊老腿的,你还能上战场么?走个路要摔一跤,反而影响士气。家里有我就行了,你安心养老吧。”
“你。。。”徐继业只觉脑门“轰”地一声响,紧接着便传来一阵眩晕感,气人呐!死丫头说话实在是太气人了!
“娉婷!怎么跟你爹说话的?”徐夫人这会看不下去了,出声道:“给你爹道歉。”
“我不。”
“道歉!”徐夫人难得地沉下脸来,轻喝道:“我就是把你给惯坏了,怎的越发不知轻重?你爹辛苦半辈子,出生入死的所谓何来?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不知感恩也就罢了,怎还这么跟你爹说话?道歉!不然就别认我这个娘。”
徐娉婷闻言,豁然起身,死死盯着徐夫人,咬着牙嘶声道:“我不知轻重?他呢?国公爷!大都督!呵,好了不起。为了这个家?你问问他,这辈子有没有一天尽过当父亲的责任,有没有一天尽过当夫君的责任?他心里除了战场,还是战场!娘,你惯坏了我么?你惯坏的是他!”
“。。。”
徐娉婷喘了口气,声调忽然转低,轻声道:“这么多年来,他总是丢下你一个人,你独自在房内哭了多少次,你或许忘了,但每次我都记在心里。你每哭一次,我对他的恨就多一分,我身上的责任就重一分。别人都以为我像他,酷爱兵事,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爱,一点都不爱!别人家的女儿在做什么?我又在做什么?我早就恨透了这种生活,但我得逼着自己去爱,得逼着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得把别人都踩在脚底下,这样我才会有足够的资格取代他!只有让他失去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都督府,他才会正眼看你。”
徐娉婷冷冷看向徐继业。“我告诉你,从十岁开始,取代你成为大都督的决心就从来没有动摇过。我徐娉婷做事,只看结果,不问过程。任何能帮助我达成目标的,我都会拼死护住他。还有十多天,如果姜云在军演中失败,随你处置,我不会多说一句。若他能胜出,那他就是我徐娉婷的人,无论是谁想要动他,先问过我!”
说完,转身便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