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第一场雪林令人感到格外寒冷,小郎们身上穿的是厚厚的夹袄,外罩着毡毛长衫,依旧顶不住这雪夜的严寒。
能喝一碗热腾腾的肉汤定然会增加温暖。
小郎们喝的的确是分发到窑洞里的肉汤,可惜的是,分到骊歌和华的窑洞内,只有一碗。天气太冷了,肉汤只带着些许热气,肉汤上面飘着些许枯黄的菜叶,骊歌觉得,一直跟着车队风餐露宿,终于能喝到一碗肉汤,然后在窑洞的木榻上美美睡一觉是最美的事情了。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肉汤,华仰面躺在窑洞的木榻上,大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窑洞的顶部。
“华快来,分你一半。”听到送饭的杂役离开之后,骊歌放下大碗,低低的叫着华。
一路颠簸了半个月,虽然坐着马车,他们这些小郎女郎们也禁不住这样的舟车劳困,为了调教华,居然连晚饭都不让华吃一口,华一直到进入窑洞脸色都惨白着,连一个字都没有说,直接倒在了木榻上,默默流泪。
同样的身不由己,同样的对自己的命运迷茫惊恐,不知道这样的命运什么时候能到头。
华听到骊歌的低叫,眼睛一两个,一骨碌爬起来,两个小郎盯着榻几上的一碗肉汤,说是肉汤,其实并没有肉,可能大锅里只有少数的几块肉熬出的肉味,里面有菜叶和栗米,对于饥肠滚滚的两个小郎来说,不亚于珍馐美味。
“一人一半,华,你快些喝。”骊歌侧耳倾听着杂役的脚步声,还在给女郎们分发晚饭,一会就来收碗筷了。
“呼噜噜……”华一把端起大碗,埋头喝了起来。
只用了一分钟的时间,华伸出舌头来舔舔嘴唇,他放下大碗,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骊歌:“阿九,还有一半。”
一碗肉汤对食量不大的骊歌来说,聊够充饥而已,而半碗肉汤,对于正发育的小郎来说,不亚于杯水车薪,而且,这肉汤,连块肉都没有。
骊歌低着头,她也饿了,车队一路都是一日两餐,颠簸行驶,她的腹中早就骨碌碌抗议了,她飞快地喝完肉汤,将碗筷收好,便听到了杂役走来的脚步声。
是来送换洗热水的杂役。
小郎和女郎们是萧王爷送到平城要侍奉贵人的礼物,自然要注意平日的清洁和穿戴,慕容燕深谙其中的道理,因此,小郎和女郎们清洗的热水,以及添置的御寒衣物从来不小气。
果然,随同清洗的热水送来的还有两套不同颜色的衣袍,一套青色,一套银灰色,这一次,都配备着同色的裹着皮毛边的毡帽和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皮毛做成的长坎,一眼看上去就感到温暖。
三日后就要渡河北上了,这些礼物在没有送出之前,保持清越的风华,才能入得平城贵人的眼,博得贵人的欢心。
夜色昏黑,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的击鼓礼乐之声,一阵阵烤肉的香味顺着寒风飘到了窑洞里,骊歌忽然想到,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大口吃过一块肉了。
她深深地呼吸着,闻着烤肉的香味,刚才还觉得半碗肉汤的滋味不错,现在,她咬牙切齿地吞咽着口水,听着腹中叽叽咕咕的肠鸣声。
“阿九,进潼关城的时候,有一家店前,一口石头砌筑的大火,上面烤着的面馍你可注意到了?”华清洗完,又仰面躺在木榻上,昏黑的光线中,黑眸闪耀着渴望的光芒。
华也饿了,想着一进入潼关城街道上看到的出售面馍的小店,想着那烤的松软洁白的面馍,他禁不住询问着默默无言的骊歌。
“然。”那是古代的夹肉馍雏形吧?将肥瘦合适的肉佐料煮熟,添加一些蔬菜剁碎,夹到烤制出来的面饼中间,就是一个香喷喷的肉夹馍。
“若我能得自由,我一口气能食十个那样的面饼。”华幽幽的说道。
“华,面饼中夹些熟肉和蔬菜,堪称美味。”骊歌也饿了,想到了夹肉馍一口咬下去,肉汁浸入面饼内,的确是这陕西境内的美味。
“夹些熟肉和蔬菜?”
“然,叫夹肉馍。华,以后我们自由了,可自己做一些吃。”
“夹肉馍,夹肉馍……阿九,我们有以后吗?”华轻轻的念叨着,质疑着。
“华,我们要努力活下去,人心险恶,华,要学会狠,对他人狠,对己狠。”华是善良的,华又俊美异常,如果继续善良,绝难在这样的时代中生存。
“阿九所言大善,为什么那些贵人们能随意玩弄小郎,小郎同样是男人,却沦为贵人榻上的玩物呢?”华像是在感叹自己的命运。
“华?”骊歌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窑洞内渐渐漆黑下来,良久良久,华也没有出声,骊歌坐在木榻之上,开始凝声静心练期太玄之气来。
自从她听到小腹部会随着她的深呼吸有气流动后,她渐渐地掌握了歌家太玄剑的第一步听气,每一个夜晚,她都会静静地练习呼吸,练习在呼吸中体会小腹部热流蔓延流淌的速度,并且将日益增多的太玄气流用意念沿着太玄剑谱中描绘的路径凝结到指尖。
今日在马车之上被那大汉长刀横在脖自上,她就是孤注一掷,第一次凝出太玄气截断了那大汉的手腕中的气力流动,可惜,她练习时间尚短,还没有达到收发自如的境界。
她摸出了当日在滩涂上捡到的鹅卵石,将指头大小的鹅卵石摆到身前,指尖随着意念引导着太玄之气,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开始戳起来。
鹅卵石表面光滑,近乎于圆球,正好适合她练习歌家太玄剑的第二部分,以气截流。
听气,听自己的气流声音,听对方的气流声音,第二部的以气截流,就是将手指当做一把剑,截断对方气力发出的途径,从而达到制服对方的目的。
不同大小的鹅卵石,就是用来验证她发出的天玄气的大小多少的。
往往她凝神戳十几下,那距离她一拳头远的鹅卵石才移动一丝,每次听到鹅卵石移动的微弱声音,她的嘴角总会上扬,心中极为喜悦。
她倾听着自己体内太玄气流动的声音,又听着华体内的各种声音,辨别着每一种细微声音的差别,每一个人体内气流的声音不同,如今她,听觉越发敏锐起来,这种敏锐细微到任何一人在她三米之内的人抬手抬腿,她都能听到气流在那人体内流动,她只需辨别出位置,使出太玄气截断,那人就能瘫软在地了
。
夜应该深了吧?她挺高外面的笙歌渐渐消失,一阵踉踉跄跄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极为熟悉,她能辨别出来,居然是张十三深夜来此!
“阿九小郎何在?”不一会儿,张十三大声叫道。
果然是张十三!
“张大人,阿九在此。”
“嘭……”窑洞门被大力推开了,张十三喷着满口酒气,大声说道:“穆泰大人传你,且跟张十三同去。”
穆泰大人寻她?骊歌惊讶着,张十三曾说穆泰大人忙碌,他会有可乘之机,半醉来此唤她,是穆泰大人的命令还是那张十三的阴谋?
就算明知道是张十三骗她,她也没有拒绝的余地!骊歌苦笑着,穿上了皮毛长坎,站起身来硬着头皮道:
“喏!”